随着周彰年龄渐长,那颗埋在心中的种子极缓慢地发芽了。他谋划着更大的计划,也憧憬着未来,并在暗中着手准备。首要的一件事,周彰是绘制西北和西南的较为精细、准确的军 事 地 图。
军事地图引起治军统帅重视,还是源起于廊中藉国一代明君陶菲。陶菲是一位后世推崇的名将,与盖德、林聃和李宗并称,被收录到《名将录》之中。陶菲非常重视与利用地理,对后世的统帅影响极大,以至于勤岭学城出现地宗一派,与其他六派并称外七宗。
周彰对陶菲非常钦佩。
他依托部下原有骑兵,征召西京贵族子弟加入,利用帝国铁器、银币的支持,组建了灰蛇战团,作为自己的王牌军队。周彰利用西部军事地图,针对各种地形加以战术演练,模拟与橙象战团、夜月狼团交手。
多年之前,蛮戎向西京五镇发起挑战,周彰亲率战团南下至碧岭、天蚕岭交汇山谷,在那里击败了橙象战团。正是由于此战,灰蛇战团才被灰峰灰子大会候补选入大陆强团,扬名于天下。
不过,领兵作战大杀四方,并非周彰最在意的。在周彰的内心深处,他期盼着有朝一日,自己能够真正拥有西方的土地,而不是作为一个替皇兄镇守西京,监视这些边疆不犯上作乱的封疆大吏。
周彰眺望着函陵城,回想当日离开昭阳时的情景,心中不免感慨万千。
时移事易。
如今,昭皇病重,周彰不免伤心,但他知道这更是难得的机会。西伯与敕胡相约攻打函陵,削弱苍陵军力,威胁苍陵王莫棣支持自己继承帝位,同时利用榆筑草原诱惑铁铎,使他站到自己一边。如果得到幽蓟、蛮戎、铜古、苍陵和敕胡支持,八大王国半数之上的力量,就可以为自己增加继承帝位的筹码。
正源于此,周彰才没有听从芮隐规劝。
当然,周彰也知道苍陵并非易予,尤其是莫稞去世之后,莫棣任用单梁为大督,在秦山驭马坡日夜操练,训练出一支颇为不俗的骑兵,据说还曾击败过烈马部,夺取了烈马河上游的控制权。
拿下走马川后,灰蛇战团仅仅休整了半日,便继续挥师西进。原先驻守走马川共有三百多名士兵,如今仅被保留了一半,由之前的守将继续留任。离城前,西伯曾站在城内营地的高台上,面向全城的百姓和士兵讲话。
“我是银夏帝国镇守西京的西伯,是已经逝世的昭皇的亲弟弟。多年来,我一直与苍陵保持着友好的关系,此次西上函陵,乃是听闻敕胡出兵攻打苍陵,我担心走马川已经落入到敕胡军的手中,才突袭入城。眼下,城内驻防任务已经交还,西京还会调拨粮草、辎重前来支援,百姓们尽可放心。”
“你就说我们的口粮要不要吧?我家反正不多,你们想抢走就随便。”
一个粗壮的汉子赤着一条胳膊,斜披着破旧的兽皮,与旧革衣胡乱地混扎在一起。听说要抢粮,有的百姓小声地啜泣,有的百姓则低声地咒骂,人群开始骚动。
“西伯刚才已经讲得非常清楚,我们不会抢老百姓的口粮当军粮。灰蛇战团是苍陵的友军,我们到函陵是抵抗敕胡夜月狼团,帮助苍陵王保疆守土,请大家不要担心。”奔蛇营主将郗戟站在西伯的身旁,高声地喊着。
“只要不抢粮,谁当我们的苍陵王都是一个样,我们才不在乎呢。”
“对,对,既然是帮着苍陵打仗,我们肯定支持。”
“你们还缺不缺兵,不然让我也参军吧,这季节也打不下什么吃食了,不如让我跟着你们吧。”
“是啊,能当西京兵那可好啊,听说西京比咱苍陵国都富呢。”
走马川里的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如同平常串门般,在高台下叽叽喳喳地说着,吵得西伯脑袋发晕。周彰用手在空中一挥,驱散了人群,带领部队再次启程。
一路上,灰蛇战团又先后经过两座小城镇,分别是饮马河和野牛坟,远远地看去和走马川区别不大。
为了加速行军,西伯吩咐部队绕城而过,继续向西北方向急奔。荨麻岗是苍陵丘陵地带最大的一座城,也是最靠近函陵东部属地边界的一座城。荨麻岗城池高大厚实不少,守卫部队与走马川相比也多了一些,但依然阻挡不了灰蛇战团的突袭。
守城将领是一个跛子,被俘时正陷入温柔乡中。他声称自己是苍陵王莫棣的姻亲,姐姐是大王的妃子,绝不敢阻挠灰蛇战团西进。西伯对他好生安慰,承诺苍陵王绝不会向他治罪,甚至还会晋升他的官职。
今日一大早,西伯梳洗完毕,刺童为他端来了早餐。周彰一边思索着,一边吃着馒头。
饭毕,刺童替西伯穿戴整齐,周彰全身灰黑钢甲,显得威风凛凛。腾蛇营主将贺町走进大帐,通报部队已经集结在营房外,随时可以出发,估计再有半日急行军便能赶到函陵。
此刻,周彰向前方望去。
函陵的高大城墙巍峨耸立,向广袤的田地和青冥湖两翼伸展开去。与十几年前初次来到时相比,函陵城郭显然扩建不少,这其中也少不了周彰建议的功劳。
当年为了得到苍陵支持,昭皇听从周彰的建议,除了送来大量银币,还调了少帝国匠人帮助函陵修城,以至于有了现在的规模。雄伟的城楼上,飘着苍陵王国的奔马战旗,奔马的两肋插着翅膀,在腾飞的空中昂首嘶鸣。
“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再至函陵,我不是作为帝国的特使,而是为了争夺血王座的竞争者。”周彰有些叹息地说道。
“苍陵能够晋升为王国,全赖西伯当年从中斡旋,才有了如今的局面,莫棣却一直对西京敌视,实在是不应该。”郗戟立马于周彰左侧,用手擦去额头的汗水。
“驾町早就劝过西伯,昭皇稳定帝国局面之后,应该将苍陵纳入直属疆域版图,如此才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当时,帝国初定亚夏大陆,各方强国虽然表示臣服,还是多少有些不甘心的。假如昭皇强行将苍陵版图并入,势必会导致后方不稳,难避不再出现刀兵四起的局面,这是心怀仁慈的昭皇所不愿看到的。”
“我等只是武夫,不懂得霸权游戏,更不懂为君之道,西伯莫怪。”郗戟与驾町连忙解释。
“你们既是我的部下,也是我的兄弟,难免要站在我的角度上看待问题,周彰怎么会怪你们呢?更何况,我曾经也如你们一样,考虑过并吞苍陵。”
“西伯坐镇西京五镇这些年,对帝国一直忠心耿耿,朝中却有人非议五镇贵族野心勃勃,还将这些猜测强加给西伯,我等心里早就压不住火了。这次北上函陵,西伯正可借势拿下苍陵全境,为争夺帝位增加筹码。”郗戟见周彰没有责怪,再次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
“郗戟看到了苍陵的疆土,却没有看到得到它的害处,这是以偏盖全的想法啊!”
“末将愿听西伯教诲。”
“苍陵与敕胡相比怎么样?”
“远远不及。”
“此番与敕胡联手,我不要苍陵一寸土地,强迫苍陵让出的土地尽归敕胡王,最大的受益者将会是谁?”
“自然是铁铎无疑。”
“侵占苍陵土地,敕胡实力壮大,谁会心怀不满?”
“西伯的意思是,金亭诸国会视其为恶,迫切需要一位强力的王者,压制强大的敕胡?”贺町似乎有点明白了。
“西伯坐镇西京多年,天下皆知治疆能力,娥后只是一介女流,怎么可以与西伯相比?”郗戟补充道。
“那么,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必须尽快拿下函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