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很好。
源家捡到了一张照片。
是那名与自己同名同姓的源家警督…
在前往医院时掉的。
源家走出咖啡馆。
缓缓踱至那块水泥地前。
捡起了仅有一角濡湿的照片。
调查的经验。
无论是对于过去，还是那起始终捕风捉影的‘爆炸案’。
都让他很清楚照片上男人的名字。
星见。
静江市警察总署前总监。
从最开始就不是小警员。
硕士毕业后，便开始担任警督一职。
差不多是在四五十年前吧。
在这个国家的面貌刚刚焕然一新。
一切秩序重新恢复了正轨。
警察也终于能稍微依照法规。
至少是“明面上依照法规”的时代里。
他很快登上了总监的宝座。
具体的成绩是“扫黑除恶”。
但在那样一个混沌的年代…
这种道貌岸然的行为。
事实上，也是与“黑”紧紧联系到一起的吧。
源家皱紧眉头。
无论是痛失爱人的遭遇。
还是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屈辱。
那种仅仅因为流言，就摔打到自己身上的轻蔑和偏见。
都让他明白，“人”是多么可怕的一种动物。
“哐当——”
源家没有再回到咖啡馆。
沐浴在警笛的响声中。
背的更远处，是顶端笼罩在云雾里的青山。
与下方长长延伸、旁边有散落独幢民家的一条蓝青色公路。
他在漏雨候车室里等了一会。
选了线路最远的那条。
投币上了公交。
静江虽然地处北方。
是属于梧桐掩映中，在冬天能捧住雪的纬度。
却也意外多着群山呢。
源家往日的生活，都沉浸在理想和学业里。
没有空去理由。
甚至连晚餐里离自己稍远的菜，都看不到。
“调查以来…也的确忽略了沿途的风光啊。”
“是不是太过紧绷，才什么也没有把握住呢？”
源家眼睛忧郁地望向窗外。
不知不觉就出了城区。
通往城郊的这段路，简直和高速公路一样呢。
群山掩映间竖起很多高耸的水杉和山毛榉。
浓雾下，青幽色的树林里，似乎藏着一个诱人的世界。
小时候。
每次坐着父母的车，穿行过这种地方。
自己就总会有一点憧憬与幻想。
——那里会不会有另一个世界？
云雾笼罩的山巅。
会不会有一个人或一扇门。
一块宝石。
或者一个能改变命运的精灵在等待自己？
只是…
源家干笑一声。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自己都永远是处在这里。
而从来没有上前一步啊。
不知为何，源家眼前突然映起了自己的家。
可是那里…在现在这个时间。
也只是冰凉的空无一人吧。
好久没有回家了呢…
意外的没有多少怀念。
而是酸楚、怅然莫名涌了上来。
这就好像紧绷的弦突然断了。
才会意识到，这世界除“绷紧”外，还有那么多色彩一样。
……
就算意外得到了星见前总监的照片。
好像也没有更多的线索。
长久以来，源家心里就总有一个疯狂的想法。
那是在家里，罗叔叔将“查明爆炸案的真相”的任务交给自己时。
没多久就诞生出的奇怪念头。
可是这么些日子以来…
关键性的证据，并没有找到。
消失的太无迹可寻了。
天衣无缝到，就像有人亲手抹去过那些数据。
源家眯起了眼睛。
透过车窗缝隙飘来的，环山公路边缘浸透的微风。
带来露水和漉漉的楸木气息。
调查最开始。
他曾以为“有钱”就能撬开一切。
就像那些人造的机构、学校乃至政府。
“权力建筑在金钱之上”。
只要抓住合适的时机。
付出超出良心限度的“代价”。
那一切权力，哪怕是暂时的，也会匍匐于你面前。
大多数情况下，事实的确如此。
但却又只对了一半。
“这段记录…没了啊。”
当成功进入档案室后。
源家却发现，记录着当时那起案子的，尤其是最关键的信息不见了。
“这个…想起来了，那份是源家警督前几天拿走了吧。”
“对，就是那个在我们这很有名的源家警督。”
“他好像也很热心这起案子来着，毕竟最近也发生了很严重的爆炸案嘛。”
“听说有的媒体也抓住了这些线索，在网上胡编乱造，说犯人也是‘源家’什么的…”
“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真是过分！”
“还有啊，最近局里都说源家警督快要升迁了…啧啧，真是好运的家伙。”
办事的一级警司愤愤的对自己说道。
源家只瞥了他一眼，摊开手中的全部案宗。
“不对吧。”
源家指向序列号的标记。
“你看，那起案子的时间在当年11月至12月。”
“期间没有更大的案子，也就是说，‘有一连串的序列号’应该都与之有关。”
“但是，穿插在‘75’和‘79’之间的案宗，应该有三份。”
“源家警督拿走的应该只有一份吧？”
“这…”那名警司傻了眼。
不过很快有人从后接过了话匣，他分享了一半的好处。
“呵呵，这个问题很好解答。”
走过来的是坐在档案室门口的老人。
他的头发已经泛灰。
源家记得进来时，老人说自己已经在这工作了快五十年了。
如果是他的话，也许知道点什么。
没等源家询问，老人就会意地点点头：
“这里的案宗本来是该有三份没错，后来在数据库里的备案也是这样。”
“但因为当时情况特殊，有两份遗失了，所以只保留了一份。”
“丢了？”源家很惊异：
“意思是有人专门来这偷走过案宗？这里可是警察局啊！”
“当然不是这样。”老人摆摆手：
“是从一开始，就只送来了一份案宗。”
“其他两份好像在运输过程中毁掉了，那天出了很严重的车祸，有很多文件都遗失了呢。”
“不信的话你可以摊开全年记录，会发现很多都给烧的断断续续的。”
源家从头开始检视这年的案宗。
发现果然如老人所说，差不多接近一半都消失了。
他感到奇怪：“既然这样的话，重新编号不就好了？”
“如果是这些档案的话，多数情况下只有你们警察能看吧？”
“只要私下里说好，大家都默认此事没有发生的话，让那些被烧掉的案子‘消失’不就行了？”
“这怎么行！”灰发老人气的抖了抖胡子：
“这可是警察局，正义的所在！”
“星见警察总监当时特意强调，必须将这些空缺记录下来，视作耻辱！”
星见。
又是这个人。
源家用食指和大拇指刮了刮嘴唇。
忽然又问：
“那当时那起爆炸案的案宗是谁写的呢？当然，最后也肯定经过了某人通过，才能最终进入档案室的吧？”
“当然，警察局可不是你想的那种随意的地方！。”
灰发老人扬了扬眉毛，神气道：
“那起案宗也全是星见总监操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