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源家很顺利地考取了大学。
还是闻名华夏的T大。
和很多需要努力、或自幼有着优秀教育资源的孩子不一样。
源家可谓“天生的天才”。
优异的记忆力、学力和理解力。
让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以比别人快上一倍的速度解题。
没有非考上不可的决心。
也没有很多同龄孩子那样,拼了命的想改变人生的野望。
“就这么混着下去好了”。
也许人,自降生起就是不公平的吧。
明明带着如此得过且过的想法。
明明在最差的中学。
源家在学业上的顺利,却足以超乎所有人想象。
他就像是根本没有考试那样。
穿行在打工场所和学校间。
不过每周带回一套买来教材,理解通透再做完罢了。
源家并非机械。
持续的记忆、阅读和做题压力,的确也曾让他喘不过气。
但每每从打工的轻食店下班。
路过或走进回家路上的CD店,倾听湿漉漉的雨声时。
付上一点钱。
在温暖的小角落戴好耳机,再端起一杯热牛奶时。
源家就觉得,即便此刻死去都满足了。
……
也许是这种轻松起了作用吧。
放空的思绪间,知识完成了深度的沉淀。
6月那场最重要的考试上。
虽然也有无论如何都解不出来的题。
但90%以上的题目,处置却如探囊取物。
源家还记得考试那天的暴雨。
校门口的大家焦急地等待着,不断翻看手表、试题和公式。
自己却只戴着廉价耳机,闭上眼靠在树边。
当然也是带着这样寂寞的心情。
撑起伞。
贴着沾了露水的后背,悠然踩水走入了教室。
和那些人不一样。
自己没有非告慰不可的家人。
即便考试完毕。
钻进附近一家肠粉店里吃完晚餐,回到狭小出租屋的自己。
也不需要得到任何人的宽慰和训斥。
‘无压力’。
‘无寄托’。
自然也就没有了对失去什么的恐惧感。
‘675分’。
恰好是总分的90%。
精确的就让人以为,是经过有意引导的一样。
和往常一样。
源家理所当然地戴上了学校送给他的桂冠。
在这所工资低廉、设施破旧的市第五中学内。
倾听着校门口飞逝而过的汽车。
沐浴着其他人嫉妒的眼神。
以及由根本记不起来的,陌生班主任喜极而泣。
递来的录取通知书和奖状。
源家只是想。
啊。
这滋味…
倒也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嘛。
人们几乎要合起双手,那是鼓掌之前的姿态。
源家只是想——
过往的不堪,自此该一扫而空了吧。
他高高举起自己的通知书,飘荡在雷鸣般掌声的中心。
笑容,好像直到此刻才被学会。
从冰冷淡漠的皮肤上碎开裂痕。
然后作为缝隙之中的黑暗,永恒定格于此。
就像是被砸碎了的心。
“让我们祝贺源家同学的成就!希望我们五中的大家,将来也能如此优秀!”
戴着眼镜,秃顶了的校长站在潮湿的演讲台上,挥拳朝下方鼓动道。
源家则站在他旁边,以准备合照的姿势,抓住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就在手指旁边。
“临床医学”四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精致的分割线——
……
上大学后。
因为是名校,找家教很容易。
薪水也很高。
源家轻松摆脱了贫穷的生活。
并在学业上,以惊人的速度迈进。
本科期间sci一区两篇。
硕士九篇。
博士更是发了《nature》。
当他越过30岁的而立之年后。
整个世界,都响彻着颂扬这个华夏医学天才的声音。
无数大学抛来橄榄枝,希望源家前往执教,却被通通拒绝。
多年的实践,最终还是让源家选择在医院工作。
“那种舞弄手术刀的快感…就好像与上帝沟通,与死神博弈的感觉,让我感到了生命的存在。”
“感谢各位的好意,但…我已经做好决定了。”
“大概往后的整个一生,我都要奉献在临床医学上吧。”
这是在那场震动世界的采访时。
还很年轻的源家,微笑着面对记者说出的话。
他没有食言。
接近几十年的磨砺、学习和技艺精深。
让源家手术的精准度甚至超越了机械。
不止是‘绝不犯错’。
哪怕是冒险做一些常识,也勇于去做。
为的就是将理论的想法付诸实践。
让那一个个‘超越现实’的技巧,去实现“奇迹”并传承下来。
走在这样一条路上,可谓如履薄冰。
稍微走错一步,就会引得万人唾骂。
舆论会把自己推向风口浪尖。
甚至轻而易举地形成乌合之众的暴力,毁掉自己的职业生涯。
然而——
学术上的造诣、推进。
手术技艺上的精湛。
以及真正实现的,近乎“零失误”的传奇背景。
将源家在时间里不断推向顶峰。
那些支配过世界的人。
在上个世纪摘获过各个领域王座,如今却步入风烛残年的人。
都因手术和他成为了旧友。
一张无形的网,以及悬立在虚空之中的权力权杖。
也就自此成型了。
将重建后的人民医院设立在江山旁边,就是源家的提议。
不需要什么借口。
“关系”就足以为自己推平所有阻碍…
更何况,自己还愿意出大部分钱,能解医院连年亏损的燃眉之急。
源家睁开眼睛。
睡意好像渐渐退却了。
但玻璃镜中倒映的自己,却依旧苍老。
苍老的让人怀念壮年。
可现在。
自己难道不也是回到了壮年吗?
嘿——
源家诡秘一笑,撑着桌子,调整了下呼吸才一鼓作气起身。
到柜台前付了餐费和服务费。
又拿过伞,悠悠走上了长街。
前方是医院的所在。
天空的落雨貌似平静了。
乌云退散在远处。
最上方的天空,晴朗而映出了淡蓝的光圈。
源家感受着世界之流。
同时浮现在回忆里的,是自己的一项项药品专利。
由之衍生出来的财富。
以及那个由于没有亲自打理,不知道侵吞了自己多少财产的基金会。
但…
——这些都不重要了吧。
源家踩在石板路上,没声脚步,倒落到耳边的声音都很清楚。
他想到了地下室中阴暗的囚笼。
上面将要流下的血。
以及一声声恳求的呼喊。
一个个尚且光鲜亮丽,却要在将来死掉的人。
——嗯…
在“手术”的背后。
另一种关乎“生命”的死亡形式…
会绽放出怎样的声音呢?
真的好期待啊。
源家露出笑容,两手插在口袋里仰视阳光。
虽然没有记事本。
但几个名字,似乎是已经记在了自己心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