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糟透了。
源家撑起下巴,坐在前往静江市人民医院的车里。
飞逝的景色充满了人,或许其中有一个就是凶手。
但这样想,总不太行吧。
他轻轻叹气,翻开了手里新的调查报告。
先前那起特大爆炸案,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虽然监控录像抓到了那家伙的脸,但要具体调查踪迹,还需要一点时间。
——有个家伙,就在那里偷偷蹲下,放下了自己的双肩包。
源家做梦也忘不了监控里看到的情景。
那是一家咖啡店。
自始至终,那混账都像个没事人一样。
坐下,点餐。
然后把包丢在那里,像忘了一样离开了。
如果只是如此,或许还不会那么糟。
这种消息只要上报,店里便会迅速对事主打电话。
再怎么样,也会先尝试调查包里的情况。
然而前来收拾桌子的服务员,貌似不这么想。
他动了歹念,没有准备将包裹上交。
而是偷偷将之放到后厨,自己的储物柜附近。
——如果来了,就正常偿还。
——没有的话,就据为己有…
毕竟不是每个失主都会回来。
谎言编起来,有时也没那么狠不下心。
在如今的很多商家那里,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
源家想起自己曾丢伞的一次经历。
当时,自己被局长所邀,参加了一个酒局。
由于是在家里被叫出去,他万分确定,是自己抓着伞进了酒楼。
那是一家近几年兴办起来的餐馆,价格不菲,看起来却有种农家乐的味道。
源家直至回家途中,才想起伞没有带回来。
由于就在接送自己的朋友车上,他很确定没有掉在这里。
而且…
在离开前,自己曾折返回去,上过一次厕所。
路过自己的包厢时,源家忽然发现。
房间里正在收拾的服务生,都以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他。
就好像刚刚正在说的什么话,骤然间消失了一样。
搞什么啊?
源家皱了皱眉,倒也没多管,上了个厕所便离开了。
他在车里给酒楼大堂打了电话,想问问是否在自己房间内捡到了伞。
“您好,没有呢。”
“确定没有吗?可能是你们收拾的还不够仔细。”
“请稍等…嗯,已经确认过了,没有您的伞。”
“好,谢谢。”
挂断了电话。
源家长吁一口气,沉沉的靠在椅背上。
那些服务生鬼鬼祟祟的动作和神情,忽然重新烙印在他深黑的眼里。
……
不过现在就别想那么多了。
源家感到自己就像从冰凉的黑水中坐起来。
透体的冰凉慢慢消失。
现实和温暖,一点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他感到一个缓刹车,望画着雾的窗外看,原来已经到了。
将文件放好,源家将笔和记事本塞入口袋。
使了个眼色,便和三名随行警员朝医院走去。
“久等了…很多病人都受不得惊吓,我们尽快抵达案发现场吧。”
目击者已久等在此,看到他们,很快点点头,做了引路的手势。
但即便如此,要乘上那栋大楼的电梯,仍不得不穿过大堂。
到处是人啊…
源家闻着周围的消毒水气味,不时与医生、护士或打着点滴的病人对视。
发现尸体的大楼,位于医院最里边。
后方就是赫赫有名的江山,云气缭绕,高度据说有两千米。
虽然当初就有人呼吁,在这下边建造医院太过危险。
但似乎有人用重金摆平了此事,理由是“心情也是疗养的重要一部分”。
宁愿花大钱在山的这面架设防护网,也不愿意另外选址。
层层保护下,多年居然也相安无事,传为美谈。
“坐这个电梯上去,就是我发现尸体的制药室了。”
目击者似乎很紧张,在下边心神不宁地看着电梯上的数字。
旁边,闻讯赶来的满头大汗的领导,也用湿巾擦着额头,过来尴尬的一笑。
乘电梯一直到七楼,一条长长的青灰色走廊赫然在前。
就好像高中时教室门前的走道,源家想。
目击者将众人引向左边。
领导在旁边解释道,那一面都是实验室,摆放有很多药品。
而尸体,就发现在最里面的制药室里。
其他三名警员点点头,纷纷跟着二人走去。
不过源家暂缓了脚步。
他眯着眼睛,瞥向了走廊的另一边。
“教授办公室”“书记办公室”“主治医师办公室”等字样,很明显地出现在一扇扇紧闭的门上的牌子里。
有一些房间还亮着微光。
露出那种下午醒来时,窗帘没完全关好的层影。
源家盯着看了一会,然后跟随众人走入了制药室。
才开门,屋内便混杂着刺鼻味,可以看到地上有一滩长长的血迹。
血迹边缘还有一团模糊的血,像曾经有过什么,后来就被抹去了。
“那个实习生…就在这里。”
目击者往前走了一会便不敢动了,颤巍巍地指着药柜。
源家上前将其打开,嘴角溢血,腹部有狰狞刀伤的死者倒在了里面。
法医随后赶到,鉴定死者已经死亡,死亡时间在上午10点左右。
源家点点头,委派一名警员照顾目击者情绪,并收集相应的信息。
室内没有其余的门,除入口外,与外界相连的只有一扇窗。
窗外就是潮湿的江山。
院墙靠里的部分有一些凹槽,可供踩踏,但上边布满了青苔。
没有鞋印和明显的痕迹。
取证貌似也很危险。
而且…
“下雨了。”
源家对着天喃喃自语。
然后咬着牙,犹豫着要不要翻身爬出去。
“警官先生!监控那边找出录像了!”
正把手攀上窗槛的时候,传来了属下的呼声。
源家长出一口气,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懊恼。
但是…
“淅沥沥!!”
大雨骤降,疯狂地倾斜在打开的窗户上。
源家将窗户关好,仅有一窗之隔的外部世界,正在一点点变得模糊。
那些可供踩踏的青苔们当然也是。他看了它们一眼。
好像错过了一个机会啊。
雨水会冲刷掉一切污秽的。
源家感到耻辱,然后跟着下属朝监控室走去。
但,心里的另一个声音也在回应着他。
——大概就算有一百次选择。
——现在的自己,也不想那么愚蠢地翻出去,然后脚一滑摔死吧?
走到了这个位置的自己。
应该为‘正义’,而不是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以身犯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