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最为熟悉的人，倒是这身边的小玲子了。
只是，这“熟悉”，似乎也就局限于脸熟眼熟，对于她的内心世界、身世际遇，我又有多少了解呢？所谓的“熟视无睹”，多半就是这个意思了？想想也是，正因为她时刻陪伴着我，对于她，有意无意之中，我倒是不急于去了解，没有那种一探究竟的心思。或者说，这些日子里，我太习惯于以自我为中心了，对自己以外的人，关注得太不够了。
当然，现在意识到这一点，也不算太晚。
放榜的时间，也快到了吧？和徐海韬相关的事情，快要有个眉目了。这几天，显得格外的漫长，简直就是某种煎熬。
闲着无事，就在今夜里，套一下这小玲子的话语，就算是转移一下注意力，多了解一下芸芸众生，又何尝不可呢？
这小丫头，此前，总是习惯于了解我……
“小玲子，”赵昭婷试着这样说道，“以前，我对你，关心得太少了……”
“赵姑娘，”小玲子这样回应着，“奴婢，奴婢只是一个下人，也，也不劳主人费神吧？”
赵昭婷隐隐体会到，从骨子里，这小玲子，还是希望有人多关心、了解她一下的。只不过，限于自己的身份、地位，这种话语，无论如何，都是说不出口的。而到了这一刻，当主人说到要对她多加关注之际，她简直就有点“诚惶诚恐”了。当然，在内心深处，她还是很感激、很高兴、很欣慰的。
“费神？那倒不至于，”赵昭婷尽量用上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有时候，也就是闲聊几句，大家多了解一下对方而已。”
“是啊，”小玲子接过话，“对于身边的人，多有一点了解，也是人之常情嘛。”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边走边说着。
再过了一盏茶功夫，两人就来到了那城南的小河边。
赵昭婷一时也想不起来，今天是初几了。不过，看了看天幕，暗沉沉的，连星星都没见几颗，至于一年前的那一轮明月，那就更是一种奢望了。
找到河边的那块大圆石，两人坐了下来。
四处张望一番之后，赵昭婷这样说道：“小玲子，你说说看，此时此刻，徐大哥会在忙点什么呢？”
小玲子似乎一时也想不到，刚一坐下，对方就问了这样一个问题。迟疑片刻之后，她才这样说道：“按理说，到了现在，那科考也该结束了吧？哦，他是不是就赶在前往金陵城的路上？”
赵昭婷一时也没有回应，只是在感慨着：刚才的那个问题，未免有点突兀了吧？其实，对于徐大哥最近一段时间的行至，最应该有所了解的，应该就是我了！而我呢，却首先想着去问别人。这徐大哥，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无论如何，写一封信，或是叫人带个口信，都是很容易办到的！这三百多天的时间里，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嗯，小玲子，”她试着这样说道，“徐大哥的事情嘛，就是我自己，一时也说不清楚……”
小玲子隐隐体会到，对于这件事情，对方的意思，应该就是可以先搁置一下了。
“其实，我也在盼望着徐大哥早日金榜题名，”小玲子缓缓说道，“赵姑娘，你，你再耐心等上几天吧？”
赵昭婷听得出来，对方是在宽慰自己，而且，是极为真诚的。
感动不已之际，赵昭婷这样说道：“徐大哥能够金榜题名，那是最好不过了。这些天，我，我都有点坐立不安、寝食难安了。”
凝神片刻之后，小玲子这样说道：“赵姑娘，平日里，还是需要多注意一下身体……”
赵昭婷突然觉得，对于一件尚未揭晓的事情，倒是不容易说清楚。与其这样云里雾里，不着边际，倒不如说点切近现实的事情。
“小玲子，你，你说说看，平日里，我待你如何？”她神情凝重，盯着对方，这样问道。
这种神情与语气，小玲子倒是极少遇到的了。
带着几分惊恐与惶惑，小玲子试着这样回复着：“赵姑娘，你，你对于下人，宽厚大度。奴婢，奴婢无以为报……”
看到对方言辞真诚，绝非作伪，赵昭婷也就放下心来了。
沉吟片刻之后，她缓缓地说道：“小玲子，本姑娘还是很相信你的。哦，刚才你说到‘无以为报’这个词语。这个词语，用得不错嘛。其实，我也不希望太多的回报。我所要求的，也是你可以做得到的……”
这样的一番话语，在对方听来，倒是有点高深莫测了。
迟疑片刻之后，小玲子这样说道：“赵姑娘有何吩咐，但请直言。”
赵昭婷依然不动声色地说道：“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本姑娘对你，也算是将心比心、仁尽义至了吧？有时，我也会这样想，这小玲子嘛，为人也算不错的了。只是，本姑娘对她那么好，跟她说了那么多知心话、悄悄话。而她呢，只听我的不说她自己的。这样一来，久而久之，在她眼里，我倒成了一个透明的人，而她呢，我却是知之甚少！思忖再三，我是不是有点吃亏了呢？”
她的这一席话，弯来绕去的，小玲子倒是有点忍俊不禁了。不过，由于尚不知晓对方的底牌，她也就强忍住笑意，这样说道：“赵姑娘，小玲子一介婢女，不足挂齿……”
眼见对方渐渐入了“圈套”，赵昭婷暗自得意，不过，她还是尽量语气平缓的说道：“小玲子，有朝一日，咱俩说不定要到外面去，做一点事情什么的。因此，本姑娘对你，还是有所期待的。这样一来，如果我对你，一直都是一无所知的，那也是说不过去的。嗯，小玲子，你，你是怎样到这赵家大院里来的？”
此前，小玲子自然也会想到过，总有一天，赵姑娘是会问起这句话的。而她自己呢，也曾想过，该如何回答。然而，这一刻，当赵昭婷真正问起来了，她却深感，一时半会儿之间，难以措辞。
迟疑了好一阵子之后，小玲子才这样说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