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宇睡得很熟,还做了一个美梦。
梦中他变成武功高强之人,跟朱淑真打起来,几拳把她打倒在地,一只手抓住她胸前的衣裳,另一只手举起拳头:“朱淑真,你服不服?”
朱淑真哭着祈求:“陈大爷!陈爷爷!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实在解气!陈浩宇在梦中不由大笑起来。
正当他笑得开心时,听到有声音唤他:“陈公子!陈公子!快醒醒!”
陈浩宇睁开蒙眬的双眼,发现是曹班唤他,原来刚刚经历的只是一场梦而已。
曹班说:“你刚才睡着,又是打呼噜,又是大笑,吵到大家,如果陈公子困倦,不如回家睡觉。”
陈浩宇揉揉眼睛,四下瞧瞧,发现所有人盯着他看,不好意思道:“各位别介意,只因大家讨论诗词太过吸引人,以至于我沉醉其中,不能自拔,不小心睡着……”
安明轩凑到陈浩宇耳边:“陈公子没必要解释,大家都清楚怎么回事,还是回去吧,此处不适合你。”
陈浩宇还没听到朱淑真的新词,怎能离去?
“放心,我不会再睡着。”
东方尘泽出来化解尴尬:“诸位!继续!继续!连陈公子都能来诗会,证明诗会影响甚广……”
林子孝也说:“盛公,东方公子说得对,我们还是继续吧,不用理会陈公子。”
盛公是本次诗会的组织者,已近古稀之年,须发已白,人看着倒精神:“刚才大家品鉴东坡居士的词太过投入,都没注意到陈公子在此,要不是那呼噜和笑声盖过品鉴诗词的声音,我都不知道陈公子也会来参加诗会,呵呵……。正如东方公子所言,小老儿组织的诗会倒是蛮有吸引力,呵呵……”
半夸赞半戏谑的话语,令陈浩宇很不爽,拿起一杯茶装作饮茶样子,想道:“有屁吸引力!要不是本公子需对付朱淑真,才懒得来这么无趣的地方!”
盛公又说:“诸位,品鉴旧词的环节已结束,接下来进入新词举荐环节,若有人近期得到新词,请举荐上来,供大家品评鉴赏。”
陈浩宇精神倍增,对东方尘泽说:“你不是有朱淑真新写的词吗?赶紧拿出来!”
东方尘泽说:“前辈们在此,还是等会儿再说。”
陈浩宇才不愿等下去,还没等其他人说话,直接喊道:“我要举荐幽栖居士的新词!”
众人都朝他们看去。
林子孝说:“难怪陈公子前来,原来是得了幽栖居士的新词,快拿出来供大家鉴赏一番。”
陈浩宇指向东方尘泽:“新词在他那里。”
有人已将东坡居士的《水调歌头》取下。
既然陈浩宇已说出,东方尘泽当仁不让,吩咐化雨把手中的卷轴挂在展示诗词的屏风之上。
东方尘泽起身走到众人中间:“词还新鲜着,是幽栖居士昨日游西湖所作,依‘清平乐’词调。她只吟出词句,并未命名。我与曹班、安明轩两位公子悄悄记下,回去后,写在纸上,可苦于没有题目。经过仔细思索,现在还未立秋,依然是夏季,我等斗胆给幽栖居士的新词加上题目‘夏日游湖’。”
所有人向幽栖居士的词看去,年纪最小的孩童先说话:“东方公子确定是幽栖居士昨日所作?”
没等东方尘泽说话,安明轩回道:“这还能有假?我们三人可是亲耳听到,亲眼见到。”
孩童感到疑惑:“可昨日天气晴朗,为何词中却写‘恼烟撩雾’‘一霎黄梅细雨’?难道昨日只有西湖周围天气不好?再说都快立秋,早已过黄梅时节,‘一霎黄梅细雨’实在令人费解。”
有人说:“我昨日游西湖,天气晴朗,并未落雨。”
陈浩宇听了,心里喜道:“昨日她落到水中,跟个落汤鸡似的,嘿嘿,心情如何能好?再晴朗的天气,在她眼中也是阴雨连绵,呵呵,我这仇报得实在好,可还不够!”
陈浩宇一高兴,主动说:“你这小孩子一点儿都不懂写诗作词,这诗词不一定要按照实际情况来写,有一个词语叫什么来着?对!‘虚写’,只要能把人内心的情感表达出来即可……”
陈浩宇竟然主动参与品鉴,令人感到新奇,他所说又不无道理,大家都点头认可。
得到众人认可,陈浩宇更是兴致勃勃:“依我看,朱淑真……不,幽栖居士,之所以把晴朗的天气写成阴雨天,是因为她昨日不慎落水,心情不佳所致。”
三位公子顿觉十分丢人,其他人则露出嘲笑的表情,没有人愿接陈浩宇的话。
只有孩童问道:“陈公子确定昨日幽栖居士心情不好?”
陈浩宇十分肯定:“那是当然,她落水,我亲眼所见,对!还有乔文仙,跟她一起落水,不相信,你们见到乔文仙,问他便知。”
曹班小声提醒道:“陈公子,别再说了,再说会更丢人。”
陈浩宇纳闷,他自觉没有任何问题,为何曹班会如此说?反正他也没其他可说的,不如老实坐下,听别人讲,再耐心等待对付朱淑真的机会。
“诸位,我讲完了,大家继续。”
有人站起来:“我来说两句。陈公子讲虚写,自然有道理,可要说幽栖居士写这首词时心情不佳,则毫无道理可言。首句用一个‘恼’字,似乎心情不佳,可依我看,她心情好得很,否则怎会有‘携手藕花湖上路’,甚至有‘和衣睡倒人怀’?”那人说完,露出戏谑的表情。
陈浩宇虽品错,并不脸红,心里骂道:“一群酸臭文人,会品几句诗词又能如何?本公子根本不稀罕!”
听到“和衣睡倒人怀”,向卷轴瞧去,果然有,又在心里乐道:“朱淑真啊朱淑真,你虽有过婚姻,可也不必如此奔放,竟然不知羞耻,躺到乔文仙怀里,这么有趣的句子,我可得好好利用利用,不相信扳不倒你。”
有人说:“没想到幽栖居士能写出如此大胆的句子,实在令人汗颜,我看后都觉脸红,不知诸位如何看待?”
又有人说:“实在有失女德!这种词,还是不要拿出来得好!”
陈浩宇在一旁偷乐:“朱淑真啊朱淑真,今日我要亲眼见证大家怎么骂你!嘿嘿……”
东方尘泽见品鉴之人不怀好意,后悔将新词拿出。既已拿出绝不能让大家亵渎幽栖居士的新作:“幽栖居士写这首词时,心情的确不错,我们三人可以作证,她因心情不错,还多饮了几杯酒,在醉酒的状态下吟出词句。词中塑造出一对青年男女,携手行于西湖,景美,人物的心情亦美。词句抒写的确大胆些,也只有如此,才能将闺阁女子对情感自由的渴望表达出来。诸位都是懂诗词之人,千万不要对诗词进行道德绑架。”
曹班希望将大家注意的点引到别处,他站起来:“六一居士《少年游》中有‘恼烟撩雾,拚醉倚西风。’写的是与伴侣第一次游园时美好之情。幽栖居士活借活用,才有了‘恼烟撩露’。六一居士是男子,又在朝中任职,忙的是天下大事,词句自然具有男儿情怀。幽栖居士是闺阁女子,眼界仅限于闺阁之情,将男女之情写于词中再正常不过。再说幽栖居士不是第一个将男女之情写在诗词中,《诗经》首篇‘关雎’便是写男女之情,‘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成为千古名句;要说幽栖居士的词句大胆,依我看比不上《诗经•野有死麕》中的诗句:‘有女怀春,吉士诱之。’‘和衣睡倒人怀’与此相比,根本不值一提。诸位,孔圣人可是常常与弟弟们讨论《诗经》,也没见他看到这样的句子有批判嫌弃之意,大家又何必心胸狭隘?还是以词论词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