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身符也要近得了身,方能护身。”其月在月下不知道的一处宅邸中,月下在京华的将军府,相去甚远。“你们是不会给月下这样的机会,否则你们也不会冒险杀死月闻。”
平乱的大将军,奉旨回了京华,不过数日,便被杀害于自家府上。皇帝可以骗瞒天下人,此事却始终要给出一个交代来。谋害一国之将,罪名不小。
“如此迫不及待,是得到我再次现身的消息后,心下止不住的忧惧。月闻不似月下那般好骗,你们左右不了。一旦等我入了京,同月闻相见,月下便会知晓我的存在,多年的筹谋也就荡然无存了。”时机稍纵即逝,定要其月同月闻错过,不可使二人相见。
派出南煋,意欲拖牵住其月的脚步,至少也要跟在她身后,对她的动向了如指掌。其月此人狡诈难防,她似深渊,不可知全貌。显露出来的零星半点,足以令他们畏惧不前,惊叹不已。
织梦,此等异术,早在百年前失传。其月,她本身就是座宝库。
“月闻的死,确实有你的份儿。”晨樾顺着其月的话说下去。其月来无影去无踪,神鬼不觉,旁人无法预料。有时笨法子,也是最有效最直接的。
“你见惯了世间上的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你本该是最不被束缚住的,但你甘愿入牢笼,是你自己择选了不得解脱。”其月若是想躲人,天下间无人查探的到她。
“你的脸上总是这般波澜无惊,这天下间好似无有能使你在意的。”传闻终究是耳听来的,真真假假,有虚有实。唯有真实的靠近,方能一解疑惑。
“月氏的一诺,月之的竹林,你本可以毁了。”竹林里再无故人,月氏世代武将,极为显眼。一旦与之有了瓜葛,便再无隐匿的可能。其月如何不知,怎会不明,只是她不愿罢了。
“我为何要毁了,竹林是月之的心血,里头的一草一木,皆是月之留下的痕迹。”晨樾是药医族人,旁人不明,他不会不知道。“药医族锢封你往前的脚步,拖你的后腿,你也可以毁了。”
“休要胡言!”晨樾已然动怒。
“你的软处如此显而易见,情绪外放的如此明显,你当真以为仅凭药医族的医毒,与那不死药方子,便能挽颓势而不倒。晨樾,不必屡次试探于我,我若真有心,药医族早就不存于世了。”
晨樾心知肚明,其月的话并非胁威。她独身一人是做不到,但她可以借力打力,她是人世间权势都想得到的不死魂。
“我留着的原因,同老者心中所想没甚么两样。”其月望向窗外,疏影摇曳,暗香浮动。“晨樾,你为月下治疾,往后她的身子出了甚么事,这账都会往你身上算。”
“分草识药,辨穴行针,培养一个医者,除却己身的天赋与勤奋,少不了师傅的指点栽培。青出于蓝,是因为先得到了蓝。”
“做人,要认清自己的位置,明白自己的处境。百年前药医族便身在其中,百年后亦做不到独善其身。”其月要晨樾心中明白,有她在的一日,药医族在。不死药让她吃了,不失为一桩好事。
长生不死,本就违悖天理。一两人得之,不致惹出大祸乱。她不过一介布衣,她看到的人是世间人,她遇到的事是世间事,她是天下人中之一人,她想要的亦是天下人想要的。
月之在满天繁星下,立地指天,他的嘴在动,那夜他说了甚么,其月不记得了。翌日,背起行囊,月之入伍从军。再见面时,便是身陷瘴林,无法自救。
月之没了娘亲,心中自是苦闷。其月在旁待着,不言不语,不动如山。她本不是这般的性子,幼妹死在眼前,她却甚么都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
后头来的童女,各揣心思,背后伤人。其月紧闭口,不敢再随意言语。
死去的人,只要有人记着,他便还活着。死去的人,构成不了威胁,其月便放任不管。
月之是所有人知道的弱点,不止月氏后人记得,暗处见不得光的腌臜心思亦记得。老者知道的内情不少,其先祖是月之曾经的主上,是杀母的仇人。
老者家族枝繁叶茂,内里盘根错节,牵连甚广,甚难连根拔起。月之为武将,其为文臣之首,二人互为牵制,不可偏移。帝王要武将定国,要文臣治国,二者不可少其一。
“不可低估了女子,月下看着柔弱,身如蒲柳,心性却坚韧如磐石。她想要知道的真相,定不会轻言放弃。”月下注定逃不过这场风雨,欲打伞遮躲,可惜伞不够大,风雨一时半会歇停不了。
月桢千方百计,费尽心思不让月下牵连其中。仅凭他一人之力,无异于蚍蜉撼树。此处是京华,是权力的中心,北境离得太远。臣不可越君,北境如何兵强马壮,亦担不起欺君谋乱之罪。
诏旨一到,不平抗争便是应下乱臣贼子之名,束手就擒便是引颈待戮,无处申冤。天下人信与不信,不在商榷当中,世人只看得到结果。
“我真的看不透你。”晨樾摇头。“月下她可是月之的后人,月氏唯一的血脉。你明知道暗处有耳目,故意如此说,陷月下于险危死路。月闻新丧,你便如此对待他的血脉,着实令人寒心。”
“你这话当真可笑,错放了主次。人非是我所杀,害月下失去父亲,落到今日这个境地的人那么多,却偏偏将所有的过错推到我的头上,我不是尔等的踏脚石,我也不想成为尔等的替罪羊。”真相是月下苦苦追寻想要的,人是思虑良久,下了决定要杀的。
“杀了人不认,推到旁人身上,将己身摘除个干净,这世上哪有这般的便宜事。既怕人知道,便不该去做。敢做不敢当,实乃小人行径。被人小觑轻视,也在情理当中。”他们要的是借月闻之死,罪名加在其月的头上,令月下与之反目成仇,好达到他们的目的。
“你在抗拒甚么?是月闻的死也有你的份儿,被戳破,心虚不敢担了。”晨樾偏过头去,那双眼睛,他竟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