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谢几位同志,没有你们,我怕是要被强制休假了。”
“多谢多谢,多谢维修部门的各位同事,这种程度我实在无法独立修复,替我向没来的朋友们问好”
二人送别了维修队伍,这场维修进行了几个小时,更换了错位的齿轮组,卸下了原本的水管更改了它的位置,即便齿轮再脱位也不至于扭断它了。
至少,不会砸下来砸到他们两个的头顶上。
“很好,罗文同志,这两天辛苦你了,前天还让你差点被砸……总之是您可以离开了。”
“不,临急同志,正是因为这两天的种种让我觉得我得再从这待上一段时间,靛蓝之灾还在躁动,这里缺少一位官方的检修人员。”
“那你要考虑好,现在我们的工作,已经从简单的服务器检修升级成某种与某一个人,或是组织的博弈与争斗了……他们……想要让我们输,想要让我们成为耻辱……人们会知道我们是群无法负起责任的软弱之人,最终,他们会向我们的国家出手……”
“所以更需要我的帮助,至少在得知那破坏晶体管的真凶是谁,还有在知道爆炸声从何而来之前,我会承担起责任。”
临急听后叹息一声,眼神变得安心了许多,他也不试着“驱赶”罗文,而是为他拉来了一张椅子,罗文见后笑了笑坐了下来;
临急回以一声轻松的叹息,露出笑脸,回身向着他们的同事们郑重而有力地说:
“同志们,战争开始了,这是属于我的报复,也是属于你我共同的责任!有歹人邪恶分子妄图以他们的力量突破我们国家构建在代码与数字上的防线,他们想用这一记猛毒毒死我们世界之树的根!使之倾倒。”
临急说着,指向了身后的计算机,手指尖都好像被灌满了力量。
“他们隐藏在暗处,我们没有发现,猛毒却出现在了我们的花园,这是他们的试验,也是一次示威!我们所要做的,便是从那些破碎的代码的残骸中解读出每一个数字,炼成解药,让他们无功而返,知难而退。”
“这病毒的强度你我也是知道的,我们的敌人很强,他们已经对我们打响了第一枪,我们甚至没有任何与他们身份相关的线索!很可怕吧,在这个信息共享的时代,在我们这个信息共享主义的国家……但无论他们是谁,我们都不可以放弃我们的责任!”
临急离开原本的位置徘徊两步,张望着同事们的神情,他们表情严肃,显着愁态,眼角眉间都流露出了一抹憔悴与不安,他明白这是为什么,大家都没想过自己突然会承担如此重任;
可同样的,斗志也从他们的声声叹息,指间的摩挲,腿脚的踢踏中涌现,若不是碍于礼貌他们一定会附和而出。
“怎么样,同志们,愿意与我,与我这个二十八岁的同志承担起这样的责任吗”
临急向同事们问道,他站在桌前,身体不由地向桌子靠去,双手去顶住身体,手指却也在不断摸索寻找着它们的靠山,他疑虑,担忧又紧张,这些情绪他一直拒绝显露,可最终它们还是变成了眉间的皱纹和颗颗汗珠。
“当然行了,怎么不行,净说那些见外的话。”
是同事的声音,他们纷纷应合着他的话,他们笑着,开着临急的玩笑,说他是个假正经;而临急跟着他们笑了起来,他愁虑在这些应合之中烟消云散了;他挺直了腰板,将手放在了计算机的拉杆之上。
“现在,让我们迎战吧!让我们把这个混蛋病毒碎尸万段!”
“咔嚓!”拉杆回位,计算机重新亮起,蜂鸣依旧。
罗文看着那计算机,想着那自称哈雷的病毒是否如哈雷一般,他若也是哈雷,那这个名为卡俄斯的世界能否将它征服;
或许,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那个世界里,这位哈雷正享受着游戏,做着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事吧,毕竟现实中的他就是如此。
卡俄斯的世界随着计算机的重启而复苏,哈雷正表情麻木地躺在雪地之上,眼前飘过皑皑大雪,寒风吹起了他的衣服和头发,又将它们冰冻;
哈雷大喘着气,胸膛却没有起伏,眼睛一直睁着,里面没有光,身体显着僵死般地青,唯有胸膛中那还燃烧着的核心,还在缓缓跳动和心脏与肺脏证明他还活着。
【刚刚发生了什么?】
哈雷问自己,他只知道自己刚刚正准备和融兽战斗,但一眨眼自己就来到了这里。
【真冷啊】
他说着,视线逐渐暗了下去,他笑了笑,却发觉自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脸,但也无所谓了,现在好累,只想睡一觉。
【那是什么?冰吗。】
突然,一个东西正掉下来,思考了一下,好像是冲着自己的脸来的。
【该不该躲呢……】
那东西已经很近了。
【躲一下吧】
“邦!”
这东西和哈雷的脸来了个正面接触,不偏不倚,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牙齿对牙齿,砸了个结结实实,把哈雷那刚要抬起来的手又给按了回去。
哈雷眼前直冒金星,无奈叹息后抬起手来将那东西从脸上拿开,再撑地坐起,行动中肢体的每一次运动都发出着吓人的摩擦声和碎裂声,下一秒他就要整个碎开似的。
动了动身子,眨了眨眼,加高了些热核的温度,身体和意识也算是连成了一线,捧起手里的东西一看,竟是颗骷髅头,当即嫌弃又厌恶地把它扔到了一边。
站起身来,看着那颗骷髅脑袋,还暗暗骂了声“晦气!”
环望四周,发觉自己正处于一处裂谷的底部,或许是因为风,或是因为游戏的设定,如此大的雪都没有掩盖住地面,仔细看,还能看见一些土地的颜色和行人走兽路过此处的痕迹;
远远地,有几辆样貌悲惨的马车和野兽的骸骨还被堆在了路中间的一根石柱脚边,上面带有缕缕红色,不是旗帜或是布条,而是被冻住的血液和野兽都不屑于吃的残肉;
像是个警告,同时警告着踏入这条路上的所有生物;
不过,这游戏大概是不太符合心理健康建设规划的吧,哈雷想着,意识到自己已经遇见了很多血腥的场景,甚至还亲手制造了不少,大概这就是游戏吧,有什么好在乎的。
看这堆东西,哈雷觉得这是那头骨的好去处,回身捡起就向杂物堆走去。
“看前面大概是峡谷出口吧,风都在往那边吹……确实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闪的我眼睛疼。”
哈雷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抛接头骨当乐子,不知怎地,对这头骨竟有点熟悉,大概是自己看过太多骷髅的缘故。
走过半程,地面上竟赫然出现了条“界线”,雪的厚度明显不同,堆起来的雪堆也被这道界线分开,崖臂在界线之内和界线之外也有区别,这边洁白,那边浑浊,更别说高度裂缝都接不到一起。
“诡异的BUG。”
没有在意,哈雷向前踏出一步,顿时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回过神来自己竟回到了刚起身的位置,诧异不已,再度向前走去,再踏出界线又是一样的情况,不过这回看的更清楚;
为确定设想,又将花冠从身体中取出滚出了边界之外,紧接着,花冠就像被拉扯住似地向边界滚来,驱使晶体爆发固定在原地,花冠却突然无视了任何阻挡穿越了碰触到一切回归到了起身之地。
这下知道了,哈雷唤回花冠,心想自己是被莫名的力量拉回来的,充满着强制性,这应当不是什么敌人或地形的能力或效果,而是“回弹”。
网游中的“回弹”若不是BUG导致,那便是网络出了问题,数据同时保存在本地和云端,这是为了减缓各方面运算压力做出的考量和优化,因为网络问题导致本地数据和云端数据不同,云端便会尝试统一双方数据,这时候就可能出现回弹,伴随着的可能还有卡顿。
可既然自己是被作为一个病毒隔离进这个游戏里的,那就不可能为这个程序联网,也就不存在数据不同步的问题……
那么回弹,只可能是因为BUG,或是设定上某些事自己没有做,被系统强制拉了回来……网游之中会发生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就是——
“新手教程!”
网游需要面向的是大多数的人,对比起来在教程上会比其他种类的游戏更加具体,甚至具有一种强制性,虽然让人烦躁,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很多人是不玩游戏的,没有这样的教程,他们根本学不会。
“教程……”哈雷嘀咕着,摆了摆手,将自己的UI叫了出来,依旧混乱不堪,最重要的背包仍然无法使用。
可喜的是,UI之外的场景中也显示出了悬浮着的文字,虽然也被BUG影响,但好在只是会发生错位,认真辨认还是能够认清。
“您……您好,我们会检查您的脑电波……心率还有在网络中检索您的身体状况,以确保您可以正常游玩本款游戏。”
是使用终端机游玩游戏时的例行公告,每一款游戏都有,毕竟是“身临其境”的游戏;
在可以完几乎美通过这种测试的时候,哈雷总会骄傲于自己有个健康的身体,也总会抱怨每一个游戏的检测都说他的脑子有问题。
不好的是,没有东西可以给他检测,只好绕过了这行文字。
“请深呼吸,请闭气,请试着做出一些动作,前进后退……”
哈雷正要照做,赫然发现这句话最后是“,”一个逗号,找了半天才从雪堆里找到了后半句——
“我们将会收集你做出这些动作时发出的电信号和力量输出数据,以便于您更好的体验游戏……”
又是收集数据改善体验的,再看另外一句:“我们将会开始同步,您会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感受到‘寒冷’的感觉,这将体现在您的人物和属性栏上……”
到这里已经不用看了。
哈雷近乎失望,再看剩下的那些字句,全是些类似的收集数据的话,唯一的需要玩家操作能够结束教程让自己离开这里的话,是让他按下眼前的一个按钮。
而这个按钮,需要让游戏检测完之前所有的数据才会出现,这条提示还是条红字。
“好吧,看来我要被困在这里一辈子了,真好。希望那几个管理员弄死我的时候不会觉得太容易。”
说到死字,身体不由发颤,一句话说完,他不得不咽下了一口口水。
失望又绝望,哈雷冷漠地看着这道无形的墙壁;
“呼~”
一个甩腿,在前方划出道圆弧,侵蚀的靛蓝光彩从中涌现,晶体蓬勃而出;
双手摊开,灌注能量,圆弧之中的晶体爆发而出化为一把利剑刺向了那无形的壁垒;
“轰嚓!”晶体真的与那无形壁垒撞击在一起,晶体被撞了个粉碎;
哈雷面色无变,左右手交替挥击,引导空中碎裂的晶体再度向那墙体击去,根根利剑根本不能拿这囚笼何妨,只是错乱火花不断四溅。
晶体碎屑被泼洒在哈雷脸掉落在地,瞥向地面,侵蚀仍在持续;
眉头微皱,牙齿紧合,不知这咬牙是为了不皱眉还是为了克制从心中涌现出的一股情绪;嘴巴微张,气息深沉,抬起手臂好似号召千军万马,霎时间嗡鸣声此起彼伏;
“去!”
一声令下,根根晶体扎根地面,爆发而出,如长枪,如利剑,如飞矢,嘶吼着冠以无穷的恶与恨,毫无保留地全都轰向无形墙壁;
晶体碎裂,飞在空中,又被指引刺向墙壁,碎成渣子便回到地面,侵蚀扎根,再向其突刺,以此往复,周而复始;
晶体的碎屑如雨般泼洒而下,错乱火花迸溅而出,错乱在无形的墙壁上蔓延,如一场大火愈演愈烈。
哈雷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不堪,眼睛瞪出裂纹,不断挥舞双手,不断注入能量,不断地向墙体轰击,能量在不断被消耗,逐渐亏空,临近见底;
但它仍纹丝不动。
“花!”
最后的尝试,一道裂口被召唤在了墙壁之前,不断扩张,吞噬着能触及的一切,可它对于这墙壁来说是如此无力,它分明已经触及到了裂口之外,可界线之外的土地却没有任何损伤。
半颗被掩埋的头骨静静从界线另一边看着自己,它的空腔被冻土填满,它早死了,甚至没活过,只是一个场景物件……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是在感觉它在嘲笑我,嘲笑我没法逃出去,为什么呢……】
哈雷走了过去,慢慢地俯下了身,触摸着那半颗头骨,它好像很得以,因为哈雷碰不到它,自己没办法对界线之外的事物做任何事……
但还是能摸到的,骨头的缝隙很光滑,骨头的形状很完美,缝隙也很漂亮,只是摸起来不像是骨头,它摸起来不像任何东西,很漂亮的头骨,但要是硬要比肯定不如自己刚刚扔掉的那颗……那颗去哪了?
“你很漂亮,先生,或是小姐,但你……”
“但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你根本就是个物件,给这场景充景的死物!你没活过,你没资格评判我,谁也不能!”
头骨还在“笑”,一直都在笑。
【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哈雷怒不可遏,将晶体凝聚于拳头之上,打向了无形之墙,一下又一下;
可它未有改变,就好像它根本不存在,只是哈雷的攻击自己碎裂又消失了而已。
“分明,分明我刚刚还在想着要怎么享受这个世界,我分明……我都抱着活到哪算哪的态度……凭什么……凭什么能被一个新手教程拦下来!”
“我已经死了,我已经要死了啊,我终究会死的啊!你为什么非得这个时候把我拦下来,为什么非得是这个时候,哪怕晚一会儿也好啊……”
近乎嘶吼着,崖上的雪因吼声倾泻而下,却被急过的风打散成了雪花;
哈雷的眼角闪出泪来,他看得见却不承认,他的声音分明已是哭喊但心中的倔强不允许他承认;
他低下头去,他一定要看看从自己脸上掉下去的到底是不是泪水;
他手扶着无形的墙,腰背无法挺直渐渐弯下,身体随逐渐低下的头颅渐渐无力,这具可怜的身体,已经挺不起他脑海中伟岸的自己,几近跪在地上,但坚持住了,最后还是坚持住了。
“不……不,还不行,还得坚持……哈雷,振作……”哈雷尽可能地深呼吸,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清醒一点……放轻松,不该这么多愁善感的,呵呵呵,再想想,想想怎么能出去。”
哈雷重新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懊恼,抹去眼泪,发觉它已经冻在了脸上,索性直接用道裂口把自己的脸给吞掉又重塑出了一张,瞬间变得清爽不少,只是寒霜来的奇快。
可自己要怎么办呢,难道等这个游戏里的雪山救援队来救自己?
突然,风声之中好似夹杂了人声,仔细分辨,竟真的是人声还愈发靠近,远远地好似还能看见两个人影在风雪中攒动。
“真有啊,是NPC吗?那好像没什么用啊,它们会来救我吗……”
突然,哈雷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加以分辨分辨,是从身后传来,侧头一看,原来是那位刚结识不久的宿敌。
“哈……哈雷!”愤怒的喘息和野兽的嚎叫混杂在这声呼喊之中,这匹野兽的脚步沉重无比,踏来之时还有刀剑铮铮;
“真不是时候啊,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