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只色彩斑斓的九色鸟落在草地上,展开彩虹般的橙色尾羽,如同一缎华美织锦。九色鸟摇晃着蓝绿色羽冠,看着旁边草丛里的一只野鸡,它们彼此对视,令人不禁哑然失笑。
“筚老,依你所见,九色鸟和野鸡相比,哪一个更美丽呢?”
“老臣明白娥后所指。贤名是可遇不可求的,继承顺位却有据可考,故而帝国律法仍保留成帝所制,但不排斥举贤继位的方式。因为襄帝暴虐,其义子不仁少德,所以帝国贵族才会推举昭公登上帝位。娥后既是昭皇之后,又有金亭王室加持,如果得贵族认可贤名之称,谁还能撼动您的皇位呢?”
“筚老所说极是,缇谧受教了。”
缇谧说完,觉得有些倦怠,便张起身子四下望去。不远处,黑鹰铁卫正严阵以待,保护娥后的安全。如果没有黑鹰铁卫军支持,就算是有贤名和律法支撑,自己恐怕也不会轻易继位。所以这支帝国精锐的态度,是眼下缇谧最在乎的事,她希望从筚籍的口中得到要想的回答。
“黑鹰铁卫军现在情况如何?”
“娥后啊,今天出巡的这支黑鹰铁卫队,是整个帝国精锐中最强的一支小队,其他铁卫营的骑士与之相比都逊色不少,足见筚顿对您的忠心和他驾驭铁军的能力。”筚籍的回答虽然有夸大的成分,但缇谧觉得安心不少。
“其他辅政情况又如何?军部调集封城守军现下到了哪里?”
七大辅政之中,最令缇谧担心的人有两个,第一个便是首辅芮隐,另一个则是军部大臣郎玄。
“娥后放心,臣下已经安排人随时掌握他们的行踪,一有异动就会向臣下汇报。芮隐对金亭王北上屠城最为生气,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和西伯一直关系密切,担心金亭王势力坐大威胁周彰。”
“筚老分析得真是准确啊!”
“相对而言,郎玄的反应才是关键。他的宗国是雷霆,与金亭王国明争暗斗,一直处心积虑地打压金亭。据臣下了解,郎玄正在调各封城出兵,到昭阳集结阻挡黄金战团。”
“这正是我担心的事。”
“目前,只有曲津、玉仗、青牛城、柘权响应积极,其他封城的城主大多还在观望之中,娥后不必太过担忧。黑鹰铁卫军虽然小有异动,亲近郎玄的副统领周滑提议加强警戒,但掀不起太大的风浪。”
“其他辅政大臣呢?他们有何想法?”
“路缕入辅最晚,昊泽则最年轻,两人倒未表现得过于积极。娥后,我倒是觉得应该小心温哲。”
“哦?”
“这个人平时言语不多,城府却极深,和芮隐又关系密切,不可小觑。更为关键的是,他似乎有点神神秘秘。”
“什么意思?”
“据说,昭阳出现一个神秘组织,能量非常巨大,极有可能是朝堂权贵暗中支持。”
“你怀疑温哲?”
“温哲野心不小,一直想助宗国栗国崛起,更不想久居他人之下,绝对有可能利用神秘组织为其效力。何况,他与掌控钱庄的燕伯交好,手中财富自然是不愁的。”
“那么,就请筚老替我好好调查一番,最好能够抓住把柄,让这个组织为我所用。”
“娥后已经懂了权谋之妙呢!”
“你该说说总务大臣桑楠了吧。”
“娥后,桑楠这个人可是关键人物,老臣不得不放到最后来讲。他虽然和郎玄出身廊中贵族,还曾一起在西北边陲带兵征战,但他的血液里有四分之一沙驼血统,对北方的沙驼部落一直态度暧昧。”
“我知道他和郎玄走动频繁。”
“两人之间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如果真正有了利益冲突,桑楠定会寻求自保。老臣和他已经见过两面,代表娥后向他晓以恩惠。”筚籍低声说道。
“结果如何?”
“桑楠有意支持您继承帝位。”
“你许以桑楠什么样的恩惠呢?”缇谧一边问,一边暗暗咬着牙。
“军部大臣。娥后啊,不,我的女皇,我只是用一枚帝国的白金龙,换走了他手中的另一枚黑金龙,虽然有一点兑换的损失,但也是太划算了呀!”筚籍微笑着,眼睛里闪烁着狡黠。
“就这些吗?桑楠是总务大臣,他会为了军部大臣的位置而支持我吗?”缇谧心里犯着嘀咕。
“咳咳咳,他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他希望您继位后,支持他兼任宗国的坤国侯,同时监理坤国北边的乾国。”筚籍小心地回答着,看着缇谧美丽的淡淡橙黄宝石色的大眼睛。
“哦,筚大人倒是很会为我做打算啊,用两个侯国外加一个军部大臣,来换取他支持我的帝位。只是我不知道桑楠能力如何,会给我带来多少军队的支持呢?郎玄经营军部多年,枝系盘根错节,势力可谓根深蒂固,尤其是和不少王国关系亲密,桑楠真能取代他吗?”缇谧最担心的是,桑楠能否当真和自己一条心,扶持自己登上帝位。
“您尽可放心,桑楠此人原本尚武,他早有心执掌军部,如果娥后能够承诺兑现,我想他没有理由不支持您登上帝位。娥后不要忘记他有沙驼的血统,又在西北边塞统过兵,和沙驼王的关系很不错,如果担任了军部大臣,对于帝国和沙驼继续修好会有积极的作用。一旦帝国和沙驼能够保持和平,我们就可以集中更多的精力,应付北方的雪国熊族和猛犸族了。”筚籍的分析让缇谧觉得不无道理。
“另外桑楠为表诚意,向臣下透露了一个消息,我想娥后一定想听。”筚籍故弄玄机地说,四下警觉地张望着。
“说吧,豆蔻是我的心腹,但说无妨。”缇谧被筚籍的神秘感调起了胃口,微微前倾了身体,她心里隐隐觉得这件密事与昭皇有关。
“桑楠告诉臣下,去年昭皇曾出巡西北,在敕胡的属城牧羊谷外宿营,并在城内盘桓了几日。当时,在牧羊城做皮革交易的沙驼商人听说,昭皇对牧羊谷城主杨轱的女儿一见倾心。呃,那个,那个……”筚籍吞吞吐吐,眼睛看着娥后,不知道自己是否该继续说下去。
“说下去。”
缇谧淡淡地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将身体靠向椅背,拿起一杯北靖冰酒喝了一口。虽然是关于昭皇的事,但还好不是让缇谧最担心的事,她的心里略微平静下来。当然她知道桑楠透露的情况,肯定不会是好事。
“据说,昭皇曾经在城主的府邸待了一日,四周皆有侍卫把守。桑楠猜测昭皇可能临幸过城主杨轱的女儿杨茉。”筚籍说完,长吐了一口气,目光没有离开娥后。
“那又如何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他是昭皇呢,普天之下,皆是王土,临幸一个城主的女儿并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缇谧一脸轻松地说着,心里却有一万把宝剑在她的心上乱捅。她感觉自己的心正在滴血,流出了她的身体,滴到铺在草地上的软垫上,渗透到草丛里。
他就是临幸一个小城主的乡下女儿,也不愿意和我睡在同一个被窝。缇谧悲哀地想着。
“话虽如此,但臣下担心,万一牧羊谷城主杨轱的女儿得到天佑,为昭皇生下一男半女,那对娥后您将是大大的不利啊!尽管这可能是臣下多虑,不过娥后却不可不防。从律法角度上来说,昭皇子女的帝位优先权,是排在任何人之前的,包括您。”对后三个字,筚籍加重了自己的语气,一脸严肃认真。
“依你看该怎么办呢?”缇谧知道,这才是最该让她担心的事情,而且一旦被自己的政治对手利用,她继承帝位的可能性将会大减。缇谧有些发慌,但表面上却保持着镇定。
“我已经和采诗大臣纳兰沟通过了,让他尽快安排得力的‘老鼠’,查查牧羊谷最近的情况。臣下计算过,如果昭皇在牧羊谷盘桓那几日当真留了后,这个孩子应该还没有满月,消息不难打听。”筚籍看着娥后,期待她给予应有的赞许。
“纳兰值得信任吗?”
“娥后放心,臣下一定会让纳兰为您所用。只是,如果我证实确有这个孩子,您希望臣下怎么办呢?”缇谧感觉出筚籍的眼睛里闪过的一丝凶光,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眼睛里此刻也一定有同样的光芒。
“一个好的首辅会知道怎么做的,不是吗?”缇谧笑了起来,脸上流露着喜悦之情,仿佛看到了漫山遍野的美丽花朵。
“臣下明白。”筚籍也陪着娥后笑了起来,露出了嘴巴里白得发亮的牙齿,牙龈布满了血丝。
半个时辰之后,出巡的队伍休整完毕,传令兵、巡逻骑兵、仪仗队和黑鹰铁卫重新排好队列。缇谧骑上火红母马“凤凰”,掌伺女官豆蔻吩咐一声,三百多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出发向萧山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