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二十左右的小年青,占据了通铺的一大半,剩下的三分之一多那么一点点。
多出来的这么一点点铺位,是用来放外面送进来的东西的。
所以我和老黄,还有新进来的老实中年农民,就只能挤着睡那剩下的三分之一。
要侧着身睡才行,连翻个身都难。
可是长得有些胖的中年农民可不管这么多,他才不会侧着睡,而且一上铺就睡着了,打起了响鼾。
这更要了我和老黄的命。
本来我和老黄离老三之间隔着一个铺位的距离,因为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可是中年农民不懂什么规矩不规矩,见着有空铺位就上。
三个小青年可不是好惹的。
我和老黄真替中年农民担心。
中年老实农民那如雷般的鼾声,吵得他身边的老三重重地捏了他好几次鼻子。
老实中年农民睡得真死,这样捏他的鼻子都不醒,只“哼哼”一声又接着打鼾。
我刚进来的时候,老黄就跟我说了这里面的各种规矩,有官方的也有黑道上的。
我知道,一个刚进来的犯人,是不能直接睡到铺上去的。
只能抱着衣服站在墙角边的马桶那等。
等着牢头发话,安排他睡哪就睡哪。
接下来,会举行欢迎仪式。
这个欢迎仪式,就是前面进来的人将新来的人打一顿。
至于怎么个打法,全由牢头说了算。
而且这些打法,还有很花的名字,都是黑道上的暗语。
没进来过的人根本就不知道。
比如说扇你耳光叫炒白菜。
两个人左右同时出拳打你的膀子,叫两面夹心。
四个人前后左右同时出拳打你,叫四面夹心。
逼着你像蛤蟆那样,手脚着地臀部下沉头往墙上撞,叫蛤蟆跳墙。
各种各样打人折磨人的花样,不怕治不服你。
这里面等级森严,全靠暴力维护规矩。
第二天一大早,中年老实农民倒霉了。
昨晚他睡得最香,其他人都起床了,他还是做梦。
老三站起身来,对着中年老实农民就是一脚,直接把他踢得跳了起来。
“做什么?”
看起来中年老实农民想发脾气。
“起来,过道。”
完了,这个农民兄弟要挨打。
过道,其实就是欢迎仪式的黑话,也就是要挨打。
“叫什么名字?”
老二过来问中年老实农民的名字。
中年老实农民似乎不点不服气,但当他看到三个愣头青瞪着他看时,还是怂了。
“刘水根。”
老三是隔壁县的人,他自己说是抢劫进来的。
这人最凶最多事。
他恶狠狠地冲刘水根说话。
“起来起来起来。睡你麻痹,滚起来。”
又是一脚。
刘水根一脸无奈地起了床。
“跪那边去。跪好了,听见没?草!”
看起来,刘水根很不愿意,但当他看着我们四个人的时候,还是跪下了。
可能他把我和老黄当成这三个小青年一伙的吧?
“老大,怎么搞?”
老三向牢头请示。
牢头是个小青年,是高城郊区农村的。
总感觉这个牢头有点眼熟,好像哪里见过。
我刚进来的时候,他也说好像在哪见过我,很眼熟,就是想不起来。
今天终于让我想起来了。
上个学期开学没多久,一伙小混混在校门口要找胡来的麻烦,刚巧被我遇上。
对,这个牢头就是那几个小混混的头儿。
当时他光着膀子,身上满是老虎野狼大毒蛇的纹身,问我胡来在不在。
其中有个女混混要打我,结果她自己没站稳摔了一跤。
几个小混混硬说我打了她,便把我揍进了医院。
希望牢头不要想起我来,不然可就惨了。
只是我这个岁数的人都能想起来,他这么年青怎么会想不起来呢?
可能是他经常打打杀杀,和很多人冲突过,自然不记得我吧?
再说,我和他们的冲突并不大,而且是被他们欺负。
只有和他们冲突很大,让他吃过亏的人,他才会有印象吧?
牢头看了看跪在一旁的刘水根,冷冷说道。
“打倒档。”
所谓的打倒档,就是让跪着的人弯下身去,将后背露出来,然后施暴者用肘击打他的后背。
牢头说打几下,每个人就得打几下。
从老二开始打。
老二打得虽然很重,但刘水根也只是皱了皱眉。
他打了十下。
老三上场,他恶狠狠地命令刘水根把身子弯平了,头部不许抬起来。
一看就知道,老三是很有打架经验。
因为刘水根如果将头部稍稍抬起,身子就会呈倾斜状,别人落在他背上的肘所产生的打击力,就会有一部分滑向臀部,从而减轻痛苦。
命令刘水根将身子摆平了,无非就是要将所有的力着落在他的背部。
随着一声声的“咚咚”的闷响,刘水根痛得龇牙咧嘴。
感觉老三的力道从刘水根的背部,穿透了他的胸腔。
刘水根不敢反抗,他觉得我们五个是一伙,反抗会死得惨。
你说我这个岁数的人,怎么可能和几个小混混一伙?
即便我年轻,也不可能当混混。
因为我没这胆量。
接下来是老黄,他的力道一般,没给刘水根造成什么痛苦。
然后是我。
我其实很不愿意打别人,毕竟人家又没得罪咱,凭白无故的打人家做什么?
可我不去打刘水根,被打的就会是我。
无奈,我只好执行牢头的命令。
由于从来没打过架,我的力道最小,小到了和女生差不多。
对刘水根来说,我算是给他挠痒痒了吧?
能看出来,三个小青年对我的表现不满意,特别是老三。
但他们不敢发作,因为在这里我有看守所的人罩着。
而且鲁鲁还常来看我。
不过自打吴天没事后,鲁鲁就没来过,可能是不自由了吧?
让我想不到的是,眼镜来了。
他不但来了,还告诉我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我就快出来了。
按说羁押在看守所里的人,亲属朋友是不可以近视的。
也不知道鲁鲁和眼镜怎么就进得来看我?
但我知道,鲁鲁和眼镜来看我的时候,都换了看起来很普通的衣服。
他们穿的衣服和我们这些在押人员的衣服一样,扣子都被剪掉了。
后来才知道,鲁鲁和眼镜通过找关系,冒充在看守所劳教的人员给我们送饭送东西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