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爷爷去厨房的空隙，王奶奶从轮椅的吊袋子里面，拿了个手帕擦了擦嘴。
不会是要打针吧，插进肉里想想就疼，不过要是能不让我难受的话就来吧，长痛不如短痛。
爷爷小心翼翼的把满满的一碗米端到王奶奶跟前，王奶奶不着急接，把金黄色布盖上去再接过。把碗包的结结实实，王奶奶抓住碗下面多余的布，另一只手来回摸着布直到把碗里的米摸的不硌手，往碗上的隔布米哈两口气后闭上眼睛，慢慢的摇动碗，口里快速的读着什么，反正一个字也听不清楚，睁开眼睛，抓紧着布把碗倒过来，往小妮的头顶转两圈，摸了摸小妮的额头使刘海挡住视线，爷爷懂事的把三根香用火柴点燃插在木桌子的缝隙里，顺便点了根烟抽。
端着碗，拿掉布，手指抓起几粒米撒向小妮的左边随后开始念听不懂的言语，抓起几粒米向小妮右边撒去又开念听不懂的言语，上下也没能逃掉。
又抓起几粒米送进嘴里，又又抓起几粒给小妮吃，又摸了摸小妮的头只不过这次王奶奶念起了听不懂的言语。
好啦，王奶奶把碗里的米全部往金黄色布里倒，系好结的给小妮说，把它当枕头睡两三天就好了，到时候记得把东西给我还回来。
哦，好，小妮被这么一做法，是好了不少。
好了，把香给灭了，王奶奶对在抽自制烟的爷爷说，何二爷！
哎，好啦，爷爷把烟用手指快速掐灭放进口袋里，扯下桌子上的三根香往地上一推给香断个火热热的头。
爷爷从口袋里拿出五快钱的说，这钱妳拿着，手伸给王奶奶。
不要不要，一点小事不要的，王奶奶往回推向爷爷。
哎呀，妳就收下吧，妳脚不好，我也没来看过妳，妳就收下吧，爷爷说。
不用啊，你去城里时顺便给我带两个手抓饼吃就行，我女儿给我吃过，蛮好吃的。
好，钱妳也得收下，不然我不给妳带，爷爷把钱投进王奶奶的大腿上。
好吧，再不收下没手抓饼吃了，再坐坐吧，吃过饭再回去吧。
不了，家里还有事要做，改日带手抓饼来看妳啊。爷爷还是背着小妮的直到家门口。小妮心想爷爷也没那么爱偷东西，给王奶奶钱还要给她买手抓饼吃了，没给老何家丢脸。枕着大米枕头睡了二天，好了，头也不疼了，手脚也灵活了，也要干活了，呜呜呜。
把一包大米还给王奶奶，小妮不知道路，是爷爷去送的。
路上小妮问，王奶奶是医生嘛，爷爷。
只有无聊的时候爷爷才会跟小妮聊天。不是，她不是医生也不能救什么病人，她以前学过收惊。
收惊，是 收我的惊吧。
嗯，收惊村子里就她一个人会，爷爷笑了笑说，好像每个村都有一两个收惊的人。
难学嘛，爷爷。
我不知道，妳想学？
不想，只是好奇，是收的我那天晚上下雨我往外跑的惊吧。
是啊，妳有没有见到鬼啊魔啊什么的？鬼子见到一个，就是他吓得我往外跑的。
我以前也见到过一次鬼，我记得很清楚是小时候去后面茅房上厕所，见到了一只头发盖住了脸的女鬼，真的很吓人，我拉着我爷爷陪我去上茅房的，我总是看茅坑里有没有手从屎堆里伸出来戳我屁股，爷爷那时候也总是吓唬我说，快点，我要走啦，我把灯灭了。爷爷讲出这段吓人的经历，脸上浮现的不是恐惧和紧张，而是笑容上有着满满的回忆。
对啊，爷爷以前也是小孩子，也一个人睡会怕，也怕鬼魔，我长大了可能也不怕鬼了吧。
爷爷你现在想起那个女鬼，你还会怕嘛。
不会。
一丝丝都没有嘛。
晚上有时想起是有一点点怕，爷爷想了想说，可能是因为适应吧，时间久了就自然不怕了。
好像是的，爷爷，我刚来的时候很怕你的，现在也怕，但没以前怕了。
妈的，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儿，拿着，爷爷把一包米给小妮拿。
过来，过来，妇女坐在炕上拍着手让对面的儿子走过来，就快走到时，儿子往前倒下，妇女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双手抓起儿子抱入怀里乱亲，弄的儿子痒痒的发笑。
屋里三个人都笑的很开心。碰！木门被重重的推开，笑容也随之而去。丈夫恶狠狠的看着自己的“爱人”妇女对炕下的女儿说妳抱着弟弟去外面走走，我没出来，妳不准进来。
丈夫依旧恶狠狠的看着她，妇女说，咋啦？什么事不高兴？
孩子是不是我的？妇女听到这话心里一惊，把门给关上，像在告诉丈夫孩子不是你的一样。
丈夫扯住妇女衣服用力一拉到自己跟前后紧紧抓住妇女的手说，孩子是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是谁的？我怀孕多辛苦的给你生下一个儿子，你对我还是这样，我也是人，只是没你力气大，所以你就想发疯就发疯嘛？
啪的一个耳光，打乱了妇女整齐的刘海就说，妳妈的，有什么好意思给我硬气的，妈的，鸡婆。
什么，你叫我什么？妇女一只手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是鸡？那你是什么？养鸡的？
啪又是一耳光，妇女的脸蛋泛红了。
妈的，老子问孩子是不是我的，妳给老子说。
我不知道，有可能是你的也有可能是他的。其实妇女心里是有底的，只是这底一旦说了后果很严重。就是他妈杂 种，没个地方像我的，眼睛那么大，妳看看我的眼睛，一样嘛？
像我不行嘛？
都像妳？
爷爷和小妮刚好走到妇女家门口，小妮看妇女儿女在外面就和爷爷说，爷爷我去玩一下，晚点回来吧。小妮没说要去妇女那里，爷爷好像很讨厌妇女。
嗯，到时候要知道回来，我不想打妳啊。
家家在地上用手指画圆圈，弟弟坐在地上看姐姐画圆很着迷，小妮蹲下就说，家家怎么把弟弟放地上坐着啊。
麻麻不让我进去。
小妮走进些去听。
丈夫一个耳光又打了上去，泛红的脸蛋升级变肿大了点，妇女被扇的低下头缓缓的抬头，眼睛也恶狠狠起来，丈夫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看自己。
你个畜生，我真是嫁错人了。
那妳就下辈子嫁个好畜生，说着重重的打了妇女一耳光，这次妇女没感到有多疼，因为脸蛋麻木了更是心麻木透了，怎么会有一个男人这么的不讲道理的，是谁把我给别的男人弄的？老子跟你拼了命了！
妇女突然挣开被抓住的手，跳起来给了丈夫脸蛋一巴掌，妇女的突然挣开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嘴巴是张开的，一记巴掌下去牙齿划到了舌头，血不可收拾的流出。摸摸嘴边，吐了一口黑红色的血液。妈的，敢打老子，丈夫一脚给妇女踢到炕下，头后面磕了一下炕头，丈夫上去骑在她身上，拳头一直打着她的手臂，妇女的后脑流出血了，可一只手还是不停的乱抓着。
你打死我，打死我啊，老子操你妈的！
妳敢骂我娘，妳是死透透了！
丈夫只用拳头使劲打她的手臂，别的地方都不打，妇女被打得没了力气反抗，口里吐出白沫，身体开始僵硬起来，丈夫还不肯松手。
小妮拿着一根粗棍子悄悄走到丈夫的身后，想到电影里八路军拿棍子狠狠的打鬼子的后脑就晕过去的，碰一下，丈夫停手瞪起眼睛要回头看，小妮又是两下，丈夫翻着白眼从妇女的身上倒下。不放心的小妮照着丈夫的鼻子有来了两下，鼻子很快就溢出血，小妮扔掉棍子把门先给关了，她不想让家家看到这些，然后跑到妇女身边蹲下，妇女的身体一直在抽搐，小妮紧紧的抱住妇女，不由的哭了起来，无声的哭，小妮在想，女孩子就应该被欺负嘛？什么事情就不能好好谈嘛？......
小妮把妇女和儿女两带到妇人家，妇女见到炕倒头就睡，头上的血固在长发上，和干了的毛笔一样硬硬的，止住了伤口。妇人见到小孩子就开心，抱起妇人儿子就是一顿亲亲，他也不认生，家家是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看着母亲睡在炕上，想哭的脸又收了回去。
阿姨，小妮对妇人说，他们先住妳家吧。小妮不信妇女的丈夫会找到这里。
她是怎么回事，妇人指指炕上躺着的妇女说。
和老公打架，妳看血都干了，小妮小声的对妇人说。
家家假装没听到的说，我想喝水，我弟弟也想喝。在哪里，家家妳自己拿碗倒水喝吧，小妮说。用不着帮忙，小妮没比家家高多少。
打架？为什么打架？
我也不太知道，反正她老公不是什么好人，打老婆。
妇人浅浅的笑了笑，好像在告诉小妮，天下哪有不打女人的男人啊，反正这里是没有的。
就让她住一晚吧，明天还得回去，妇人说。
还回去干什么，妳一个人住着也没味无聊啊，来个人也是个能手的，大肚子还去洗衣服了。
妇人嘻嘻笑后说，那就看她呆不呆咯。
小妮端来一碗两馒头和爷爷吃着，早晨的鸟儿本是在叫的，今天却停了声。
爷孙看门外有一群人向一个方向走去，爷爷啃着馒头跟去，小妮也紧跟其后。
爷爷也去了，估计有闹热看，是马戏团就好，来我们这里耍猴了，可惜小芳在上学看不上，好像那天在城里是晚上表演的。
好多人围在妇女家，爷爷想挤也挤不进就问边上人说，咋啦，种真是野的？
是啊，那鸡婆估计要被打个半死了。
爷爷狠狠的说，该！
谁家有个事，弄不明白，分不出对错，搞到人尽皆知的时候，村里人就会主持公道，两个年纪大的老人坐在板凳上像是判官，妇女跪坐在地上，头发上的血还在了，身上脸上又有了伤，丈夫也坐在板凳上，还有瘦男子和他老婆坐在对面的板凳上，他两没挨着坐显然是为了那还不会说的杂 种闹的。
打也打了，是谁的就滴血吧，一个老人判官说。对，滴血吧，融在一起就知道了，另一个老人判官说。
一个碗装一半多水放在地上，再拿了一把快刀。
丈夫拿过刀说，我先来！说的硬气，真要给自己来一刀时又有些怕，当着一群人的面闭上眼睛给自己划一刀，血一点点的往碗里滴。老人判官说，不行，换水，只能滴一滴的。
丈夫抱着儿子，摸着他的小手，想划一刀有不敢，就怕儿子真是自己的啊。婴儿皮肉软嫩，轻轻一划就出血了，抓住手指挤了挤，滴出血，婴儿早就哇哇大哭起来，只是全部人都看着那碗认亲的水。没融一起，丈夫一撒手，孩子掉到地上大哭起来，妇女跪走着要去抱哄孩子，丈夫一脚把她踢飞就说，操，老子就知道！
小妮也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她天真以为，这群人会查出个公道来，自己的力量也救不了妇女了。瘦男子的老婆当场就用手爪子抓瘦男子的脸说，我就知道！我要退婚带儿子回娘家！
别啊，老婆，我真没把她肚子搞大啊。
那就是搞过咯，你奶的！
瘦男子手一推将老婆从板凳上摔下来的说，老子也要试试！证明清白。
也不用刀，牙齿使劲一咬，手指上一块肉没了，手指垂直对着碗，滴了一滴血赶紧收手。
要去捡起婴儿，却被丈夫抢先一步，拽出婴儿卷着的手，像是切菜般的随手一划，便扔到地上任他去哭。也不是，瘦男子惊讶的看了看，心想，幸好我试了试，这鸡婆指定是和很多男人弄过，妈的，还说就跟我和她那窝囊丈夫搞过，现在事实摆在眼前，谁信，鸡婆。
瘦男子第一时间冲到爬起来在笑的老婆的跟前给了她一巴掌的说，看，是谁的？妈的，妳现在就带孩子死去妳家，我不要妳了！
瘦男子走出人群，老婆追过去，小妮通过他她打开的窗户看情况，只看到了妇女躺在地上……
妇女一次次起来一次次被踢到打到，直到自己的孩子没了哭声，人软在了地上，死去的眼睛看着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孩子，近在眼前却怎么的也碰不到抱不到怀里，前面是希望到最后却是绝望。
妇女变成了丈夫的发泄工具，丈夫没有一刻把她当人看了，给她吃饭也只是为了能更好的满足自己的欲 望，当女儿的面也不避讳，妇女身上的每一寸肉几乎都换过颜色，丈夫也不把女儿当人看，比妇女好一点，女儿被他当畜生看待，甚至产生了等她在长大点，发育好了，奶子丰满了……
小妮偷了爷爷藏在小屋里的钱拿了三百，跑到妇女家，要带她和家家去城里，到城里估计还有二百，就给妇女先用着，然后找份工作重新生活。
小妮偷听了半天没动静知道丈夫不在，就敲门，门没关，小妮走进的说，阿姨，家家，走，我们去城里生活。
？？？没人，去哪了？
小妮有过一丝丝念头她们跑了。
对是跑了，抱着女儿跑到最远处的河边了，也是水最深的河。
主要是这里没人，安静，好死。
妇女坐在地上紧紧的抱住女儿，家家也是紧紧的抱住妈妈。
妈妈给妳扎辫子好不好，妳不是羡慕姐姐们扎的辫子漂亮嘛，嗯。
家家点点头，转过身，让妈妈扎辫子。
河面有水流却很安静，像是知道母女是怎么回事，想让她们有个两人世界，安安静静的，没声音打扰。
妈妈，我们可不可以不回去了，我好怕爸爸。妇女没有回答也没有哭，都没有泪水给她哭了。
好了，妇女把辫子拿到女儿前面，看，妈妈扎的辫子好看嘛。
家家玩弄着手里的辫子，转头对妈妈说，真好看，妈妈，谢谢妳。
两个悲剧的女孩看着对方有了一丝丝的笑容。
家家，妳愿意跟妈妈走嘛。
我愿意。
妇女起身抱起女儿往河里走去，家家问，妈妈，我们去哪里。
很远的地方，妇女答。
水吃到了妇女的脖子，家家说，妈妈，前面的水不会更深吧。
妇女紧紧的抱住女儿，突然松手，女儿沉到水底，妇女感受到女儿抓了抓自己的脚。
没有听到女儿喊疼叫痛就当她没有受苦吧。
妇女越走越深，鼻子开始吸水，很疼。水吸进大脑里，冲掉那惨目忍睹的记忆吧，挣扎过，身体使劲的动弹着，却没有一个动作是要往回走的。
水流冲着她们慢慢的走，冰冷的身体，灵魂得到救赎。就让鱼儿分解她们的悲伤与伤痕吧。
过了一阵子，各有各的说法，有的说是被丈夫大打死扔山里头了，有的是说跑了，可有能跑到哪里去了，短暂的一生都活在山里的女孩，她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小妮就是第二种想法，她觉得妇女带着女儿在城里很快就找到了工作，又找了个好男人。
丈夫像没事人一样，只是晚上没人给他玩弄，手有点痒痒，要去找门亲事了，不行的话就去买个女人回来，听说前边的村里就有女学生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