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不到感应范围外的爱
糖,想在这个世间留下的是一丝甜,这点甜不是虚假的慰藉,也不是诱人贪婪的祸因。
我用仅能贡献出的代价换来甜入心间的机会,标记在每个被需要的当下。我想像一颗糖般浓缩出美好童真,在渐渐融化中渗进人类精微的感官中,带来具足和心悦。我想在自己化开时,如糖水浇灌苦涩干涸的焦铁般熔进美轮美奂的躯体里。
我遇到的任何人事物极尽可能的予以友善,因为我爱这个世界,愿意为之付出。但我不是圣人,无法做到“神爱世人,佛渡众生”般的无微不至,哪怕心中坚信的是“无差别对待”,也只能在善待自身的过程中向对待自己般对待其他。我有着这副身躯所带来的特定的频率、特定的界限,我尊重特质的存在,尽可能的接纳不同特质下所生成的特定外衣,不同的行为处事,不同的谈吐所愿。但在觉出祁允奚这般时,我是无助的。
我做了往常的我,却让希望被特殊对待的祁允奚失落了,没有专属、没有独占、没有非不可的唯一。如果我做了超出我可做的范围,会被认为是补偿,会被质疑自己的真心、对方的真心,如果我刻意做了为抵消失意落寞的满足之举,会被认为是哄骗,会被疑似是在避重就轻、掩盖实情,是爱的不够。
但其实,生命的共享共融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一个不可验证的承诺。独一无二的仅将自己的全部交托给了这个爱着的人,其他的都是生命流逝里的随缘随遇,不曾守护。我学着人性的爱,将宇宙的慈装进这副躯壳里。如果跌入意识体进入因果不是交托出去,身上出现了一个洞不是交托出去,如果将脉系焚烧凝练成一块汇聚因缘的玉石不是交托出去,如果将自己的魂灵抽离幻作苦海上的一叶扁舟带着爱的人横渡还不是交托出去,那么我只能把自己变作爱的人,期待这爱的人同自己般爱这个世界,那么我就还存在着。
糖合上了眼睛,双臂合围抱着身上的人,轻轻的,暖暖的,单手抚在心轮上,慢慢的将力量传递了过去。
糖:带着我的心,进入你的内心
祁允奚:我不该但我不能不,我害怕
糖:我知道,先是害怕等待的尽头是永别,然后害怕所爱非人,再是害怕自己不配,后来又在害怕没感情没激情的不是爱,现在害怕自己的举动是不是算作囚爱而我会不会厌弃。
祁允奚:一点朦胧美都看不到
糖:你很直白,也很鲜活,就很好
糖:你要硬撑,我就当你清醒的,开始长篇大论了,你若听着听着迷糊了,而漏了什么,可就无从自满了。
祁允奚:带着你的心,进入我的心
糖:好
真正的宕机,是放却了这套系统,开始载入有别于已短暂读取的人生篇章,开始领衔新的身份和新的关系下的群像。
在一个时间囊泡的空隙里挤进另一个时间囊泡的残影,在整个三维时间界壁里,没有哪个个体的传承可以被延续,借由肉身的传承仅是DNA的绵延不死,意识体的孕化让肉身载入并衍生出相应的个体意识,看似个体与意识浑然一体,实则脱离肉身时,个体意识的特性也将湮灭,留存的依旧是亘古不变的意识体,要撼动这意识体,要么借由能量场的振荡制造奇点,要么寄希望于个体意识尚存时打上不可磨灭的印记,将信息体引入界壁并被标记出。这是个超思维的过程。
所以时间旅行需要的不是扰动时空的机器,试图在时间刻度上进行追溯,而是感应到需要去到的时间囊泡的能量值、生命容量值、以及全息生命能的承载体量值。所以不存在祖父悖论,因为肉身延续是既定的,不由他,也会由你,而意识具有一致性,需要找到带有相应特性的个体意识,只需向意识体要回已有的印记。在同时性下,新增的印记不论在哪里发生都将改变意识体主体,而特意借用的一段时间囊泡的融合只是为了方便特定的发生。
糖需要的是让祁允奚的本质看到并感应到爱的“心法”,提升感应力,让祁允奚可以感受到更大范围的爱,不是所谓大爱小爱的差别,而是可以守护自己纯真、天真、真诚、真意的内核的力量,并能够接受爱的滋养和释放出爱的供养。
而这爱到底是用作什么的能源,日后再带祁允奚感悟。现下,便借着画作留有的意识而进入到那特定的过程里。
睁眼看时,陌生而熟悉的场景,按照躯体的本能沉着应对着种种情况,直到内心发出慨叹:我的人生忙碌而细碎的往复着,为的是什么?
出乎意料的,自行在心中有了个声音:为的是摆脱认知圈。我顺着话头思索下去:
我:认知圈?
心:从出生起,原生家庭、学识教育、纲常伦理,已认同的所有构成了一个圈,靠着这个圈有了确定的身份价值,靠着这个圈观察并参与外面的一切,同时加固着这个圈。
我:圈起来有什么问题?
心:颠倒众生,不得自由
我:摆脱这个圈?
心:自行决断
我:守护灵?我这是觉醒了?
心:是时机到了
这是什么破天荒的滑天下之大稽!我啐了一口:搞笑呢!邪祟!凭啥我就可以通灵了!妖邪速速退去!休要纠缠于我!
心:因为“道在君相”,而后“道在师儒”,该顺从命运了。
我是大家闺秀,我迈出门便会被指摘一介女流不知检点!竟还能入朝堂!胡吣!胡扯!白日梦!噤声!
就这么短短片刻,我觉得恍如隔世,怎么就突然奇奇怪怪了,我才12岁,哪里得来的陌生语汇,偷学的文章里从未提到过这些,反而一股子离经叛道!
父亲:文姝贤!不随你母亲学习持家,独自在这发什么呆?
文姝贤:是父亲。娶妻取贤,我日后必定贤德
父亲:好,快去吧。八珍糕已送进去了。
文殊贤:多谢父亲记挂。
我今日发现了账目的一些疏漏,需要向母亲请教,便没在纠结奇怪的心声。
文殊贤:母亲,我们家的农户算是多的了,可我们从没亲眼见过,只是记录田亩、丁口的这类文契,说到底就是个数字,我们如何知晓变化?
母亲:官家会派遣官员清查造册,家里的管家会分派人手管理日常,这样不会出错的。
文殊贤:可是力役、兵役的分派我们是无从知晓和核实的。像这里,兵役突然增加了很多。可是,国家财富饱和,政权无力支撑,更不会穷兵黩武。这里必是家里人改了,为的是占去这部分的获益。
母亲:我听懂了你说的有人篡改账册牟取私利,但国力之说你又是哪里听来的。
我瞬间哑然,我也不知道啊!我起初也只是发现了错漏,问了父亲,朝廷并不会兴兵,自然不会额外养兵。而刚脱口而出的语汇,细想来,我也不知晓含义,国家财富饱和,为何国库空虚,政权又为何无力支撑?民富则国弱?我只得胡诌。
文殊贤:书中言,大道既隐,天下为家,以设制度,以立田里,以贤勇知,以功为己,谋用是作,兵由此起。是故,在势者去,众以为殃,是谓小康。我在想如今的家天下必然滋生算计私心,咱家也少不了。这是要及时揪出惩戒的,我们家就还能小家有安康。
母亲:“礼运大同篇”竟被你读成这样!偷学便偷学了,不求通理,如今反倒祸害了,女德是不是也被你认作是男人对女人的算计?!
文殊贤:我还真觉得是的
母亲:好好的文化演变在你这竟是狭隘了
我怎么觉得母亲今天的言语也有些超纲!超纲?这又是什么词?我斗胆追问,抱着挨板子的脆弱心理,强壮镇定。
文殊贤:不知母亲是怎么看待的?儿请见教
母亲:官家后宫亲眷多为皇商,达官贵人家眷多协理田庄、商户,你可知为何?
文殊贤:儿短见不知
母亲:前朝政权管理天下制度,后宫家眷管理人情世故,规则没了人情的弹性,刚强易折;人情少了规则的束缚,轻柔易摧。
母亲:“道在天人”与道一体默而化之,“道在君相”有道明君可得大同,“道在师儒”道权相离人人自危需求小康,“道在庶民”留于微末醒之则得道,共生有望。为求利天下,必经人人有道可循的过程。
文殊贤:儿赞服
母亲:好了,今日便到此吧。你说的事,你且想想若你掌权当如何。
好家伙,我今日突然有了心声,母亲也变作他人般讲起难以企及的理来,闻所未闻!
母亲:怎么还犯糊涂不肯离去,若真上进,来日便请族塾的大家单独为你授课,你且听明白公知,再去辩学,修得真知灼见。休要再轻言妄语!
母亲:你且去吧
文殊贤:是母亲,儿谢过母亲殚思极虑,必效古者吐哺归心
母亲:快走吧,又在胡吣了。
我出来时,讶然!今天的母亲简直开挂了!开挂?天,我这是怎么了?这些个语汇哪里来的,但我脑中又明晃晃的知道都是些什么意涵。我有了点坏心思,想试试再发问看看有没有答案,但未免走火入魔,我还是强忍着作罢了。就由母亲说的,少言语,心里的也要少!
很快的,我忘了今日的插曲,沉浸在女儿家求学的特殊待遇里。满足的过了2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