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丈夫顺手就把女儿给刚刚看到的小妮，小妮抱着婴儿，婴儿很轻，和她一样营养不佳，不过很快在小妮的怀里就不哭了。
丈夫要抱儿子，接生婆却不让，丈夫就轻轻的弹了弹儿子的小把把的说，儿子啊儿子，哈哈哈哈。
要办，大办一场，男子对两个接生婆说，小妮也在听咯。
记得请我们喝喜酒，一接生婆笑着说。
肯定啊，妳们不来，酒我都要送到家里去。
一个接生婆走了，一个抱着刚出生的崽子。
开爷爷，今天我在你家吃饭吧，小妮说。妳爷爷知道嘛，不会打妳吧，老开关心的问。
他知道，现在他都不想打我了，我回去收拾一下或者把碗洗干净就行了。
老开起身往厨房走说，我去洗扁豆，我炒的还可以。小妮站在椅子上面认真的看老开炒菜，很大的锅在灶台上，先加水，再放扁豆，加盐加油，用锅铲翻两下，水沸腾后少了大半，老开用锅铲压着扁豆，水油盐结合炸跳出来，打到小妮的皮肤上。妳老实看着干嘛，没事把碗洗一下。
唉，我爷爷说以后要是要炒菜做饭的，就让我来了，他又不教我。老开脸色浮出羡慕的神色，原来要在我这里吃饭是为了给她爷爷做饭吃，早知道给她吃黑窝窝了。
一碗扁豆，两双筷子就是一顿不错的午餐了。吃饭时，老开终是不忍看小妮以后难看就说，炒菜做饭很容易的，什么事情都很容易，难的只是把一件事做精，还能有创新就更好了，妳看我抄豆子，先加水再放油盐，然后炒熟就可以了，很容易的。有些事是看着容易做起来难的，我以前在城市里给母亲打下手，看她做饭觉得很容易，小妮说。
但自己动手做出来送上餐桌时，迎来了父亲的大嘴巴子。
多做几次嘛，熟能生巧，妳就一次就觉得难，自己对自己说不行，那怎么行，事情从古至今都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没地方做啊，小妮说出这话时就在脑里想到开爷爷会让自己在他家练习，果真如此。
妳在我家多做做，我在一边看着，老开说着，他不想看到小妮被打被骂，他好像把所有的好都给了小妮。
只是有时候对他人的付出，比不上亲人的一句话，不免让人寒心。
老开拿着一把四只脚都是一样长的小凳子放到灶前开始生火，小妮则在洗碗。
好了，妳站上去吧。小妮站到小凳子上，发现有一瓢水，油盐等辅料都在手可以拿到地方，小妮正要在心中发出一些感慨时，老开就说，锅都在冒烟了，妳要干嘛？
加水再放扁豆，再放油盐，再用铲子炒它，然后再压它。
老开沉沉的点点头后说，妳倒是做啊，我脸上有扁豆嘛！
小妮被老开突如其来的怒话吓到了。是第二次见开爷爷对我这样，第一次是我们第一次的见面。小妮开始照做，到要压扁豆时，就畏手畏脚了，怕油水溅到手上。
双手把一碗扁豆端献给老开，老开双手插在后面一眼就知扁豆没熟的说，不行，妳才炒了多久？倒回去重做。
把碗里的扁豆倒进锅里，老开说再加一点油和水继续炒。扁豆是菜里面很难炒熟的，妳要多炒炒。老开尝了一口说，盐放多了。
盐放多少你就不知道告诉我嘛，我又不是傻子，看老开一脸严肃有些胆怯了，不敢说一个不字。
老开把一碗扁豆放进一盆清水里。小妮说，是在给扁豆减少盐嘛，老开点点头的说，像妳这种年纪在我们这里不止要会做饭的。小妮羞愧低下头，我什么都不会，只会洗个碗认识几个字。
一个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会遇到自己不懂的不会的，时间久了就会有种自己不行的感觉。
大家总在找自己的缺点毛病，却忘了发现挖掘自己的优点才华，只要是个正直的人，为什么不做自己喜欢的事，擅长的事了?为别人活久了就会失去自己。
小妮是没法做自己，她只能乐观迎上恶语和嘴巴子。
小妮哭了，多年的委屈就在这一场泪雨中草草出来。为什么要哭了？在父母面前哭，他她会让妳死出去哭，在爷爷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心情如何。小妮抬头发声大哭，眼泪好像不会停止，一滴接一滴的划在脸上，老开疑惑的不知所措，我就凶一点说话难听一点，妳就哭了？妳爷打妳咋不见哭，别以为我会理会妳。老开走到门口，坐在门槛上背对着厨房，却背不过小妮的哭声。
小妮双脚外翻跪坐在了地上，哭声越来越大，嘴巴张开很大，出的声音不像是一个啼哭者，把多少年的悲难嚎叫出来。老开听着哭声疼在心里，强压着想要起身的身体，让她哭吧，把委屈都哭出来，眼泪都哭干，嗓子都叫哑就好了。
一碗看起来不好吃的扁豆和一碗看起来好吃的扁豆放在一起，老开夹了一块小妮做的吃，不错，很好了，在心里都试几次啊，下次应该就和我水平差不多了。
眼泪在小妮脸上留下“我曾经来过”，小妮笑了笑，鼻涕被笑声给震爬出来，小妮毫不犹豫夹了一块老开做的扁豆吃。
妇女抱着孩子在怀里哄着，二岁的女儿站在身边老老实实的，小妮前前后后也见了她孩子好几次，都没抱一下的，妇女女儿见小妮来了就叫道，几几，几几。
小妮摸了妇女女儿的头后朝她脸上亲了一口，害羞的小女孩低头时竟脸红了。
给我看看娃娃，阿姨，给我看看娃娃，小妮说，妇女食指摆在口前的说，小声点儿，刚睡着。妇女蹲下，小妮和女儿凑近看。真像妳，阿姨，不过家家（女儿）更像妳，小妮说，家家妳看这是妳的弟弟，亲弟弟呢，以后不能欺负他呢。家家点点头冲着小妮灿烂的笑。
小妮也有个弟弟，只是没有看清过他的样子，没有抚摸过他的皮肤，没有和他一起玩过，其实很少想到弟弟，想到时占据脑海的大都是嫉妒羡慕，因为他现在应该快上幼儿园了吧，这个我只听过没见过的地方，父母会给他买好多好多吃的好玩的吧，会给他讲睡前故事，会给他买一张舒适的小床，就好像男孩是救了他她命一样，而我则像病毒他们想的是怎么消灭我，如果我是个男孩该多好。我最想感谢父亲的就是他把我送到了这里，让我知道好像我也不是病毒呢，“是病毒也是好的病毒，以毒攻毒，打败病毒的病毒，让人喜欢的病毒”。
好奇的小妮捏了捏自己的小奶子的说，阿姨，为什么妳的胸就会吸出来牛奶，我的就不行呢，我洗澡的时候使劲的挤也不见一点的，哦，应该是人奶的。
妇女刚要发声大笑，儿子熟睡着便强忍下去的说，要等妳结婚生孩子了才会有，奶子都没豆子大就想挤奶。
哦，那为什么要给他吸奶呢，不直接给他吃东西，喝奶他能饱肚子嘛，小妮以前饿的时候就打开水龙头猛喝，尿床不好有时还拉肚子，肚子疼。
这我不清楚，都是这么来的，噢，妳看，妇女轻轻的扒开儿子的嘴巴的说，他还没有牙齿吃东西也容易噎着，我估摸啊，他一天除了睡就是喝我奶的，那有什么觉得饿的，又不劳动。
是哦，小妮认同的点点头，我怎么就没想到了。
妳个小脑袋瓜子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
嘻嘻，不懂的要多问，开爷爷说是孔子说的。妳还知道孔子了，不得了了，妇女调侃道。
要低调要低调，小妮想表达的意思是要谦虚要谦虚，只是文化有限但又想装牛逼一下。
今晚是个雷雨风交加的夜，雨下的不大，风却大，吹的关上的木门子作响窗户也是摇摇作响，一声雷声小妮被吵醒，油灯并没有被熄灭，爷爷没在没光就代表有鬼要来。在小妮看来木门子在作响就是鬼在敲门，不给它开门就去摇窗户摇爬进来。进来了也没用，鬼都怕光，又是一阵雷声，吓得小妮心脏扑通扑通的跳，跳起来看身后的窗户有没有鬼爬进来，身体蜷缩在炕的角落里，爷爷怎么还没回来。雨下大了连带着风也更大了，雨像鬼的舞步，风像鬼的叫声，给自己想的哦，就觉得下一秒鬼要来吃自己了，手紧紧的抓住被子，耳朵在受到惊吓时更加灵敏，平时不会注意的声音和细微的声音都化作鬼的邪魔力量在搞鬼。突然的一阵风把窗户打紧闭了也把救命灯给灭了，没依靠的小妮躲在黑暗里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就怕鬼来咬脖子吸血等，哎呀，爷爷你快回来啊，下雨天我一个人怕。又是一阵雷声，对面的窗户被吹开了，小妮大叫道，你不要过来啊！不要吃我，我是病毒，吃了拉肚子。或许是恐惧下出现的幻觉，小妮看到了电影里杀人的鬼子，拿着把枪说着，哟西，哟西的向自己走来。小妮跳下炕，回头看鬼子有没有过来的打开木门，拼命的往外跑，叫着，救命啊，救命啊，看那有光就往那跑。
鼻子不通，张开嘴巴呼吸，眼睛半睁不闭，脸上的血气被昨晚的鬼子和风雨雷吓没了。躺在床上被子盖的都出汗了，还是不见好，头只一稍稍一抬就感觉天地在旋转，头也变的笨重了，撑起它的脖子跟着遭殃，只要人稍微好一点，想坐起看看，头就立马带着脖子往下倒。头老大没活气了，其他小弟被老大害的也好不到哪去，想动动手脚，头就欠打的发昏发疼，弄的人恶心想吐。吃饭也要爷爷喂就好！饭菜放到身边没胃口吃。头奋力一起伸出炕头，把一天多的食物都呕吐到地上，这一吐身体倒舒服不少，只是欠打的头还是老样子，肚子空空的却吃不下饭菜。
爷爷觉得是着凉了，被子给捂出汗就会好，两天过去，小妮只是能勉勉强强吃点东西了，样子还是老样子。再等等吧，再等两天，估摸就好了，小孩子嘛，着凉没大人好的快。
又两天过去，小妮四肢躺的都有点硬化了，爷爷吃完中午饭，一只手在头顶不停的来回摸，咋办才好，没给我减点力气事倒养出了个闺室女，唉，咋办啊，扔山上喂狼，我良心过不去，总归她在我手上是不能死的。
以前就有把孩子扔山上喂狼的，一家连生的都是女娃就会给扔山上，有时生多了给别家没儿女的不要也会给扔山上，大人们有纠纷，约山上打一架，没带下地工具还好，带了估计要死人，也没人告什么警察，老一辈的和没出去过的都不知道警察局在那。要想去告，可没什么证据，有的只剩骸骨，有的连头发都找不到一根，警察也不会在这穷乡僻壤久呆，即使真的开始查，都会死不承认，你没证据啊，你那只眼睛看着（zhao）我杀人啦？有些心里怕的就会逃走，好几年甚至更久都找不到，上火车也是偷爬上去的，那时候的火车站不严的。警察千辛万苦的抓到了，他又死不承认，你拿他有什么法子。脾气火的警察把他带到警察局毒打一顿的说，你上警察局告我啊，我有没打你，你那只眼睛看到我打你了，这也只是小部分警察会干的事。爷爷，要不去医院吧，买点药应该不要多少钱的，我真的好难受，好几天了都没好，小妮对着天花板弱弱的说。去什么医院，医院都不靠谱，糟蹋钱的地方，爷爷走出门。
小妮又独自一人在家，还好爷爷只是白天出去，晚上不出去，不然病的会更重。小妮默默的流泪，从来没生过这么久的病，小妮感觉自己快要死掉了，因为晚上做梦，见着（zhao）外婆，拿着一盒子饼干招手要自己过去，不知自己过没过去的就醒了。梦让人讨厌，总是结尾，最关键的时候把你弄醒，这也好，让你知道那不是真的。外婆，有一年多没去看妳了，我有好多话想跟妳说，外婆我前些天刚想出个问题。妳为什么不出现在妈妈和父亲的梦里，吓吓他她，让他她对我好一点，外婆妳难道也不爱我了嘛，那我死掉了，可以扑进谁的怀里呢。
下午，小妮睡下了，爷爷进来把她弄醒说，走，带妳治病。
小妮躺在爷爷弯曲的背上，头不听使唤的左右摇晃着。还没一桶水重的小妮把爷爷的腰压的更弯了些，要强的爷爷喘气声很大也没停下歇息的意思，听着爷爷气喘给小妮带来了安全感，爷爷不会不管我的！
爷爷，我们是去医院嘛？小妮弱弱的问道。哼，医院那治得好，又远花钱有多，带妳上老太婆家，爷爷说话时放慢了脚步。她会治病嘛？小妮一时有些兴趣，要是读不了书，拜师学医救人也很好。废话，妳倒时要叫奶奶好啊。
哦。
妳先下来，爷爷蹲下让小妮下来。
小妮有气无力的站在哪儿，爷爷去敲门。
王奶奶，王奶奶，妳在家嘛，开开门，我是村里的何二牛啊。
来啦，来啦，别走哈，手脚不方便，等等啊。
哎呀，王奶奶，妳咋那？脚瘫了，前年女儿给我买了个轮椅，王奶奶脚上还盖着一块红毯子。
哎呀，我咋不知道啊，嗨，妳也不告诉我，我上门看看啊。
王奶奶知道他是客套话也就笑笑的说，没事，人老不是残就是半死的，你上我这有什么事，屋里请吧。
奶奶好，两老人已坐下喝茶闲聊，小妮才走到门口的说。
哦，忘啦，忘啦，这是我孙子，今天带她来看看，爷爷说，快过来啊。
我看看，王奶奶招手让小妮走近些，哟，受的不轻啊，没早些带来看看。
嗨，以为就是发烧感冒，妳给看看吧。
你什么都没带，我给看什么
?哎呀，忘啦，王奶奶。不是不记得，是压根就不想带。
把手伸出来我看看，王奶奶说。
小妮伸出手，王奶奶把除大拇指外的四根手往下扳，直到充血了才停下，对爷爷说，有些时日吧，再晚些估摸着很难收了。小妮心想，肯定是外婆不想让我死，到我快死掉时，赶紧派人来救我。姑娘妳坐下吧，找把凳子。小妮拿把凳子坐下，王奶奶说，我不方便，你知道要拿些什么吧，去拿吧，都在厨房。爷爷进去好一会儿，小妮想到爷爷第一时间就和偷连在一起，爷爷不会去厨房偷什么吃的吧，上次偷了奶奶的红薯，我都没说你的，别再给我们老何家丢脸啊，爷爷。
爷爷拿来一碗生米和一块金黄色的棉布，还有三根点过的香就说，不要抓只鸡来吧。
不用。
爷爷快要走到王奶奶跟前时，王奶奶就说，米少啦，去加满凸起来一点。
爷爷把其余东西放到王奶奶无知觉的大腿上，便去厨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