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辆后八轮在两台装载车的引领下,浩浩荡荡开进了大洼村,往冠龙潭鱼贯而去。
“这帮狗东西,还真会选时辰!”那个年长的村民柱着锄头骂道。
“日他大大!”一个满脸胡须的村民跟着骂起来,“八成是村子里出了汉奸,不然他们消息怎么这样灵通?才一顿饭的工夫!”
年长的村民态度坚决:“不行,权局长被打成脑震荡的帐还没跟这帮狗日们的算哩,这次不能便宜了他们!”
逐渐聚拢过来的村民们,拳头握得紧紧的,脸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愤怒,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起来。
“就是,这回得想法子办他们一下!”
“对,办他们!不然的话,权局长费了老大心思修起来的路,又得让这帮狗 日 的给轧垮了!”
“一定要把权局长吃的亏还给他们!”
“还是跟文书 记打个电话吧,让他给派出所报警,让警察过来治这帮狗 日 的!”
“报警有屌用!那个杜所长成天的只顾着喝酒,说不定跟这帮狗 日 的是一路货!”
“就是,没听说警匪一家么?”
……
年长的村民抬手止住喧哗,村民们安静下来,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文书 记送权局长去了医院,不能牵扯他们……”年长的村民城府十足地说,“派出所的电话不能打,但杜所长的电话还是要打……”
满脸胡须的村民一脸疑惑:“打杜所长的电话,跟打派出所的电话有什么区别嘛?!”
“有区别!”年长的村民继续说道,“杜所长跟别的警察不一样,尽管爱喝酒,但他为人正直,听派出所的厨师老艾说,他正直得连公安局当家的郝局长的帐都不卖。那个郝局长跟这帮狗日们的关系才是不一般,当年就是他把这帮狗 日 的鬼子们给引进来的!”
“那又能说明什么?”一个村民不解地问。
年长的村民说:“说明杜所长跟这帮狗日们的不在一条道上!”
“哦……”尽管还是没听明白,村民们仍旧异口同声地点着头。
满脸胡须的村民说:“五爷,那您就给拿个主意,这事该怎么办吧。”
有村民呼应道:“是的五爷,这事您给拿个主意吧!”
五爷绛色的手掌在光头上摩捋着:“大伙儿要是真有这个齐心的话,愿不愿意听我的?”
“愿意!”“愿意!”“愿意!”
“那好!”五爷拄着锄头,像个将军似的发号施令起来,“黑伢!”
“五爷您吩咐。”黑伢站到近前。
“你现在就骑摩托车去乡派出所,找杜所长报案。记住,如果杜所长不在,只能找厨师老艾,把杜所长的号码找到后,直接给他打电话!”
“要是杜所长和厨师老艾都不在咧?”
“你小子的脑壳让门夹啦?杜所长不在派出所是常事,老艾在派出所那也是常事!他不在,那些警察们吃空气呀!?死驴脑筋,快去!”
“好好,我这就去乡里!”黑伢像个接到命令的兵卒,侧身挤出了人群。
“国强媳妇!”五爷朝一个穿着演出服装的中年妇女喊道。
“五爷……叫我?”
五爷顿了一下,用商量的口气说:“国强不在家,你作回主,把你家屋基地那石头借来用用!”
国强媳妇眨巴着眼睛问:“五爷,借石头干什么用?砸车吗?”
“砸什么车呀!那么大石头你扔的动么?”五爷一字一顿道,“堵——路!”
“那谈什么借嘛五爷,”国强媳妇爽快地说,“直接去搬就是了!”
五爷竖起大拇指,赞道:“好!”然后站到百姓大舞台上,“现在,大家伙都行动起来,年纪大的往近处搬,年纪轻点的往远处抬,记住,捡大块的搬!路堵得越紧越好!让他狗 日 的莫想脱脱撇撇出大洼村!”
很快,板车、粪车、抬杠,凡是能派上用场的工具,一样没少地聚到国强家的屋基旁。
热热闹闹往路上搬石头的当口,一辆警车鸣着笛声呼啸着到了村口。警车的后面,跟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慢悠悠停在公路边的错车道上。
警车上下来一个戴着墨镜的状汉,他是姚飞手下的马仔卷毛。
卷毛头上扣着一顶小号的大盖帽,极不合身的警服下,一条棕灰色的蒙古狼眼露出森光,在黑色的T恤上伸着舌头。
“这个黑儿,办事还挺利索!”在路旁指挥搬石头的五爷看到警车过来,嘴里一边夸着黑伢一边迎了上去。
卷毛伸出舌头在粗糙的唇间舔了舔,高声喝问五爷:“老……头,你们这……这是在演什……么戏了?”
“呵呵,公安同志啊,这哪儿是演戏呀,还不是让那帮狗 日 的给逼的!”五爷欢喜地跟卷毛解释着,看着近前的卷毛竟有些发怵。
卷毛很恼火的样子:“你们这是非法堵……塞交通……晓得不?是……是要判刑坐……牢的!”见五爷愣着神儿看着自己,又随口打着哇哇,“你是……是他们……的头儿吧?赶……紧的,让他们停……下这些违法的活……活动!把……把路障清……干净!”
五爷摸不清卷毛的底细,心想,这公安同志也太凶巴了,一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冲人民群众发威,哪有个“人民公安为人民”的样貌?难道不是杜所长派来的队伍?于是壮着胆问:“公安同志,是杜所长派你们过来的不?”
卷毛一昂头:“那……当然了!杜……杜所长让带……话给你们,不能干……干扰宁阳的经……经济建设,如果干……扰了,我们公安就……就要打击,就会绳……之以法!”
“杜所长……他人呢?”五爷觉得,有话跟杜所长沟通容易些。
“杜……所长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识……相的话,就……就按我……说的做……”卷毛舔了下上唇,很威严地说,“我们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但也决……不会放过一……一个坏人!赶快让……让他们把石头搬……开,不然的话,是会株……连九……族的!”
五爷一听吓一跳,扭着身子看了看停在路口的警车,心里犯着嘀咕:这公安同志说话怎么这么吓人,株连九族的话都说出来了!
“公安同志,那帮狗 日 的才叫违法吧?我们这护沙不求有功,怎么还要株连九族哇?”五爷从卷毛的话里已察觉出来,面前这个衣帽不整的家伙八成是个冒牌货。
卷毛被问住了,半晌,他清了清嗓子:“嗯……株连九族只是……打个比方,意思就是吧……性质很严重!……不过,像你这挑头的,如果不悬……悬崖勒马的话,政府决……不会手软的!”
五爷听出来这家伙的潜台词,是想逼着自己按他的意思走,说白了就是想“不战而屈人之兵”。五爷醒过神来,肯定是黑伢没按自己的吩咐去做,让派出所的“卧底”把消息给泄露出去了。
五爷猜的没错,黑伢确实是没按他交代的去做。
从大洼村到乡政府并不远,黑伢骑车只用了十分钟就到了派出所。
第一步,按照五爷的吩咐,先打听杜所长在不在。几个警员在大厅研究股票,头都没抬就把黑伢给打发走了。其实黑伢没注意,那大厅的墙上就有警务人员的电话公示栏。
第二步,黑伢也找了厨师老艾。一个仰在老艾床上玩手机、穿着件警衫的年青人告诉他,说老艾回农村老家给人做寿宴去了。
黑伢一时间六神无主,站在门口直搓手。那年青人顺口便问了一句:“你找老艾有什么事情?”
“找……找……”黑伢突然“灵机一动”,问那年青人,“你晓得杜所长的电话不?”
年青人一笑:“看你问的,所长的电话我们倒着都能念出来!”
黑伢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没有老艾一样可以问出杜所长的电话,连忙凑了过去:“那你……能把杜所长的电话告诉我不?”
看着黑伢急切的样子,年青人坐了起来,故意捉弄道:“告诉你可以,但你必须跟我说实话,找我们杜所长有什么事,不然的话……”
黑伢有点为难,半天不开口,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原委。
“不说就不为难你了哟!”年青人起身欲走,还补上一句,“我们所长的电话那可是秘密,一般是不允许泄露的!”
黑伢心一横,便把找杜所长的意思跟年青人说了。
年青人表扬了黑伢几句,让他在老艾的房间等着,他去向领导汇报后再出警。
很快,那年青人带着一个架着墨镜的中年人进来,中年人说案情重大,得向杜所长当面汇报,让黑伢跟他们一起去见杜所长。
黑伢中了计,跟着俩人上了一辆绿色的赛车,一上车便被蒙了眼睛,挣扎的时候,头上挨了重重一击,眼睛一黑便晕了过去。
其实这个年青人并不是派出所的干警,而是厨师老艾的一个远房表侄,也是金飞矿产公司驻浑河办事处主任郝荫身边的马仔,外号斑鸠。因为这两层关系,斑鸠跟派出所的干警自然就混得熟,所以经常到派出所蹭饭吃。今天也一样,老艾把厨房收拾干净后,把房间钥匙留给蹭饭的表侄,便请假回老家去了。
被年青人带进来的那个中年人不是别人,正是金飞矿产公司驻浑河办事处的主任郝荫。
尽管扫黑除恶口号喊得山响、黄沙资源收归国有的宣传家喻户晓,金飞公司的业务却并没有减少,几个办事处仍然暗中作妖、有恃无恐,只是变了方式,采沙流程从地上转到了地下。用姚飞的话说,就是“相机而动”,打“猫鼠战、闪电战”。
在金飞公司的三个办事处当中,郝荫的办事处算是中坚,这个办事处经营着浑河北段的九个采沙点,业务占到了金飞公司的百分之六十还多。郝荫仗着有郝功那层叔侄关系,又工于心计,一方面罗织大批眼线,紧盯矿产执法大队、执法人员的动向,跟他们玩躲猫猫,瞅准时机速战速决。另一方面,集中精力攻心、攻关,温水煮青蛙,吃喝玩乐拿五管齐下。慢慢地,监管黄沙资源的执法大队和黄沙公司便形成了“共识”,跟郝荫穿起了一条裤子。
清明节的“大行动”中,驻大洼村的工作队长权伟民被打后,郝荫在郝功的一再催促下,上门向权伟民道了歉,姚飞也假以石飞的名义到大洼村看望了权伟民,让权伟民看在市政局老领导的面子上,双方达成和解。但文茂跃却不答应和解,还放出话来,说如果再见不到公安局的处理意见,就要带村民去县政府讨要说法,一度僵持不下。到最后,权伟民向姚飞提了个要求,说金飞公司如果能给大洼村的“扶贫助学基金会”捐八万元“善款”,自己这脑壳打就算打了,文茂跃的工作他也负责去做。姚飞心想,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就太简单了,还能落个“慈善”的美名,当即就爽快地答应了。但文茂跃却坚决不同意这种方式私了,非要到县政府为权伟民讨公道,也好给义愤填膺的村民们一个交代。权伟民便私底下反复做文茂跃的工作,说姚飞、郝荫现在是秋后的蚂蚱,他们“蹦哒”不了多久的,这黑我们是没有能力去扫了,但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去扫他们的不义之财嘛,是不是?这个事就这么定了,挨打的是我的脑壳,我有决定权。再说不就是挨顿打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嘛,要是挨顿打都能换回八万块,这“生意”我倒还乐意去做……
清明节的小挫折并没有让郝荫收敛,他的眼睛一直还盯着大洼村,一直发愁没有机会再干一票。冠龙潭河滩上的黄沙在整个浑河流域是贮量最多、质量最优的,蕴藏的大量中粗沙在建筑市场是绝对的抢手货,每立方的价格还高出其他河段黄沙的百分之三十。在郝荫的眼里,那河滩上裸露的,不是黄沙而是黄金!但凡有一丝希望,他是不会错过淘“金”的机会的。今天上午,权伟民送医院抢救的消息被自己派出的游动眼线获知后,郝荫大喜过望,这个消息对于他的办事处来说,无异于久旱的禾苗遇上了及时雨!没有了工作队和村干部的大洼村,就算是找出一条滑溜点的泥鳅都难,这等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岂能错过!
姚飞得到消息后,吩咐郝荫不要错失良机,迅速调度机械打一场“闪电战”。同时嘱咐郝荫,为避免跟黄沙公司正面摩擦,车子出大洼村后从121省道北出宁阳,走乌龙河深水港,他会安排人在那里接应。
郝荫调度机械的时候,姚飞又打来电话,说已安排卷毛赶去现场维持秩序,让他先组织车队下河作业……
黑伢被砸晕在赛车里没多久,慢慢醒了过来,抱着头“滋滋滋”地呲牙呻 吟着。
刚才挨的那一下子很重,头被敲开了一道口子,手往下移时黏乎乎的糊了一手。他扯开罩在头上的布,四周黑糊糊的看不到丁点光亮。黑伢一边用袖子抹着脸,一边开动记忆。他记得自己跟在两个公安同志的后面,上了一辆高高大大的车,然后那小公安就蒙自己的眼睛,挣扎的时候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伢想不通,那小公安跟自己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下他的黑手呢?伸手往四处摸索着,触到一个冷冰冰的东西,那是一把水电工常用的管丝钳。黑伢猜想,刚才那一击可能就是这东西干的,这才又反应过来,自己还在那辆高高大大的车上。
车外怎么这么黑呢?半夜了?黑伢扭开车门,伸腿往外迈时一脚踩了个空,身子踉跄着向前扑去,脑袋“嘭”地一声撞在一堵墙上。黑伢蹲在地上抱着头“哎哟哟”呻 吟着,眼里的金星冒了半天。
在墙边闭着眼睛揉头的时候,隐约听到走路很重的脚步声。黑伢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惊奇地发现,前面不远处竟透出一缕亮光。他眨着眼睛摇了摇头,猫着腰往前面探去,这才发现,那光是从一道卷闸门的下面透进来的。黑伢立时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被困在一个密闭的、黑咕隆咚的车库里。
黑伢寻思着该给谁打个电话,摸来摸去却找不着手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绑架了。想起电视剧中那些被绑架的情景时,身上便惊出冷汗来。这一惊又让他记起来,自己是受了五爷的指派,到乡派出所找杜所长报案来的!而他犯了五爷的忌,把消息透露给了一个不明身份的人。现在看来,这些人肯定跟那帮抢沙的家伙是一伙的。不行,得想法子从这黑屋子里逃出去,把消息传给杜所长。
黑伢双手扳着卷闸门的下沿用力向上拉,卷闸门是电控的,黑伢怎么用力都是徒劳。他回转身,从车里摸出管丝钳,插在门的下沿奋力往上撬着,卷闸门还是纹丝不动。
黑伢的动作惊动了院子里的一条大黄狗,而且还“呜呜”着循声嗅了过来,他不敢再撬了,靠着墙屏息站着,听到有人在大声叫着狗的名字。黑伢呼了口气,头往后一仰,刚好撞到墙壁上的开关上,车库里的灯“啪”一声给揿亮了,他吓一跳,慌忙伸手去揿开关,却碰到了一个警报器的开关上。警报器发出的“嘟嘟”声把院子里的人吸引了过来,那狗也伸着舌头,警觉地跟在后头。黑伢把灯关了,轻手轻脚地摸进车里,喘着粗气盯着那黑漆漆的门。
卷闸门徐徐升了起来,车库里的一切一览无余。黑伢手上紧握着那把差点要了他命的管丝钳,惊恐地伏在座椅上发抖。
“哪个?!”开门的人立在门外,手里攥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管,故意在水泥地上蹾出声响。
黑伢头皮在开始发麻,因为那条大黄狗尖尖的利爪已在车门上“滋滋滋”挠着,猩红色的舌头在“哼哧哼哧”的抽 动中涎水四溅。而渐渐逼近的开门人仗着狗胆,从车的另一侧也包抄了过来。
“哪个?出来!”开门的人色厉内荏,借着铁管的“胆”,又一次喝道。
其实黑伢就是想早点逃出去给杜所长报信,没想到却惹来狗和人的夹攻,这让他不得不面对极端环境下浮起的恐惧:会不会被乱棍打残?或者被恶狗咬死?这样想着想着,黑伢决定殊死一搏,他不能辜负了五爷,不能让那帮欺负过权局长的家伙顺顺当当地把大洼村的沙给抢走!他决定先从狗下手,只要制伏了狗,凭他长期劳动练就的力气,三两个壮汉都不在话下。
趁开门的人还在那儿虚张声势的时候,黑伢揪了揪头发深吸了一口气,旋开车门把手后猛地向前一推,大黄狗被撞得打着转“嗷嗷”乱叫,黑伢抓住时机跳下车,准备往外冲时,大黄狗扑上来一口咬住了他的屁股。黑伢忍痛挥动手中的管丝钳向后一抡,一声闷响过后,大黄狗惨叫着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起来。黑伢抓住时机,奋力向车库外冲刺。
那开门的人也表现出惊人的敏捷,不待黑伢出门,已闪出车库外揿动手中的遥控器,企图把黑伢困在里面。
黑伢是打土井的出身,习惯了应对险情。只见他侧身一扭,手里的管丝钳“哐”一声顶在徐徐下落的卷闸门上,腰身就势一弓蹭出了车库门。而就在同时,那根挟带着啸声的铁管也扫到近前,黑伢挥起管丝钳格挡不及,铁管“啪”一声抽在他弓起的屁股上,身体一软趴在了地上。
那开门的人一脚踩在黑伢的腰上,喝问道:“说,你是怎么溜进我们办事处的?想要干什么?”
黑伢在那人的脚下痛苦地扭动着,“哎哟哟”怪叫着说:“我是被那假公安骗进来的,不晓得……不晓得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我!”
“哼!害你?就凭你这鬼都瞧不起的熊样?”上面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屑,脚又用力揉了一下。
黑伢被上面那脚揉得受不了,带着哭腔说:“大哥,大哥,我是真不晓得,他……他们为什么要害我呀!你就放我走吧!哎哟哟……改天……改天我送你‘文曲星小吊’喝,那是……哎哟……那是我老爸煮的……你轻点……哎哟哟……”
“哼!文曲星小吊,还你老爸煮的?!说谎也不脸红!哪个不晓得那是浑河一绝?你这意思,自己还是个富二代了?啊?”
“我没说谎啊大哥,不信你问……问我们村文书 记……哎哟!大哥!大哥……”黑伢不停地哀求着,眼睛却紧盯着被打落的管丝钳。
“什么文书 记武书 记的,我不认得!你现在给我老实点,我这管子如果不听使唤的话,你这六斤四的脑壳就得开花!……再问你一遍,你是怎么混进我们郝总车里的?说!”
黑伢头上的伤口本来已经凝滞了,经过一番剧烈动作后再次涌出血来。那人有点不解,心想我抽的是屁股,这脑壳怎么冒血了?俯下身子看的当口,黑伢抓起管丝钳咬牙一发力,照着那人的小腿重重一击。那人没提防黑伢来这一手,倒在地上抱着小腿打滚。黑伢趁机爬起来,丢下管丝钳一跛一瘸地向院子外冲去。
看着满脸是血的黑伢在街上一路狂奔,一个联防队员警觉地拦下了他。
黑伢用袖子抹了抹脸,认出那人来:“福军哥!”
“黑伢?”福军一愣,扳着黑伢被血染红的肩膀,“怎么了这是?”
黑伢扭头看着后面,低声告诉福军:“福军哥,有大事,你帮我个忙!”
“你说。”
“你有派出所杜所长的电话吗?”
“有!有!”福军一听老实的黑伢要找杜所长,知道定有大事,便拉着黑伢进了胡同,“走,先去我家把脑壳包一下。看你这一身的血,哪个见了就害怕。”
福军是浑河乡的联防队长,又是经销文曲星小吊酒的代理商,因此跟嗜酒的杜康有些投缘,经常聚在一起猜拳行令。
趁母亲给黑伢包扎脑袋时,福军拨通了杜康的电话……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