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莲跟随着暮染云与李霜怀,经过十天十夜,在一个阳光灿烂却水雾缠绕飘浮的正午,抵达了水镜宫。
打过招呼后,上了淡蓝色水晶台阶,进了大殿,最里面坐着的水无情立刻警觉起来,用探索犹疑的目光,久久无言地注视着大殿内这位风度高淼的老人。
“敢问阁下是……?”
“老夫乃是白一莲,亦是暮染云的师父。”
水无情有些谨慎,但话语中仍然傲慢地我行我素:“圣手白一莲?原来你还活着。想必你此行,是为了染云母亲吧?她真是该死,打扰了我的清静。”
暮染云瞪眼上前,气冲冲地鼓起胸膛刚想回应,被白一莲抬起左手拦住。
“水宫主,我且这样称呼你罢了。老夫不知你与你发妻有何恩怨,但是老夫此行,的确是为了染云母亲。还望你能通融,毕竟你是一宫之主,心胸自然要比一般人宽阔。”
水无情又一次端起深蓝色酒杯,一饮而尽,看都不看三人一眼,然后朝一旁挥了挥手。
白一莲倒是没有生气,李霜怀却是面色冷峻盯着水无情。
出了宫殿,白一莲呵呵笑道:“咱们走吧,水宫主既然答应了,就是可喜之事。霜怀,染云,不必为了小事动气。咱们还是尽快去医治染云母亲,医治完老夫亦了无牵挂。”
三人进入旁殿,推开房门,一个人影忽然张手,飞扑了过来!
白一莲右手二指轻点了她的眉心,她便站在原地动弹不得。
关上门,暮染云与李霜怀将暮染云母亲安伏在床榻之上,白一莲抓起暮染云母亲左手,开始诊脉。片刻之后,他向暮染云笑道:“染云不要慌张,无碍。”
骨肉分离,再见亦是另一番滋味。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父母重病,千里之外儿女亦是忧心忡忡。
暮染云一颗高悬着的心才稍稍安稳下来,她拉着母亲的左手,扶着母亲坐在床榻之上,凝视着母亲,想起母亲多年来这般非人非鬼之模样,暗无天日,不知不觉又滴下泪来。
李霜怀在一旁用左手轻轻拍着暮染云的后背,边回应道:“一莲前辈医术浩然,肯定有办法,你放心。”
白一莲从乾坤袋内取出一株红叶蓝花的奇异药草,而后左手结印,将一缕灵力灌入药草,药草便化作点点蓝光。而后白一莲左手牵引光团,进入暮染云母亲嘴里。
接着,以银针刺入暮染云母亲的穴位与经脉。
“这些银针乃是我师父用灵药炼制,不同于普通针灸银针。”暮染云静静地一旁言语到。
三天过后,暮染云推门再入。一位中年女子坐在床榻上,见有人进来,眼神惊疑,慌忙颤抖地站起身,喃喃轻声问道:“姑娘,你是何人?为何我从未在水镜宫见过你。”
暮染云上前一把抱住了她,嘴里压抑的话顿时大声嚎出:“母亲,我是染云,我是染云哪……!”
中年女子失魂落魄,头晕目眩,之后强行抱住暮染云,嚎啕大哭起来:“染云,我的孩儿,你终于回来了!”
李霜怀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亦是垂首伤感落泪。他不仅仅伤感暮染云与其母艰难重逢,更伤感自己同样无父无母,不知从何而来。
母女俩哭声渐止,暮染云牵着母亲的手,坐在床榻之上。
“母亲,您为何在这里多年神智不清,到底当年发生何事,导致您我二人骨肉分离?”
暮染云母亲看着女儿,然后看着门外,双眼满是愤恨,一字一句重重回应道:“是水无情,是水无情,全都因为他。当年,你哥哥方才十五,任务失败,水无情不顾父子之情,一掌打死了他!”
“为了不让水晶宫流言蜚语,为了自己的宫主之位!”
“您此话当真?!”暮染云不觉双眼犹疑,惊惧的目光又流转在其母亲双眼上。
“没错。他为了维护自己水镜宫宫主的声誉,哪怕一点点余地都不肯给你哥哥,在大殿之上当着众长老的面,一掌无情地打死了他!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暮染云母亲再度失声大哭,趴在女儿身上。
暮染云母亲讲述起当年旧事。
宫殿里,水云天站着,低头向父亲水无情叙述:“爹爹,此次孩儿没能完成任务,率领的弟子被护国天军击溃。水晶宫弟子死伤惨重,孩儿只能率领残余弟子逃脱……”
一名长老开口道:“宫主,您此次的安排本身就有问题,云天还小,根本不能胜任如此重大的任务。”
“是啊,宫主,因为您的安排,此次我水镜宫弟子死伤无数!”
“唉,我水镜宫元气大伤,万一护国天军再度侵入我宫内,这可如何是好?!他实在不适合再任宫主!”
水无情向左看了一下诸位长老,向右又看了一下诸位长老,而后火冒三丈,但强忍了下去。他瞬间闪现在水云天的眼前,一掌拍在自己儿子的额头上,水云天吐血倒地,不再动弹。
诸位长老吓得均是畏畏缩缩,不敢再添言语。
“任务未能成功,后果必须承担!接下来,哪位长老愿意站出来,率领水镜宫弟子前往东北地区,剿灭护国天军据点?”
诸位长老不再言语,无人敢承担。忽然一位长老站出来,笑呵呵道:“宫主英明,奖罚有度!宫主仍是水镜宫顶梁之柱,我等诸位倾佩不已。”
水无情瞬间闪现回到自己的水晶椅上,横眉冷对沉默的众人。
不日后,水无情的妻子知晓儿子之死,痛苦流涕,跑进水镜宫内,大声斥责道:“水无情,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是我们的儿子,你居然下的去手?!”
水无情面色平静如湖水一般,双眼深不可测,缓缓开口:“宝钗,你根本不懂,在水镜宫内,有许多人看上了我这宫主之位。”
“我才是一宫之主,我要永远坐在这里,权力才是最重要之物,其他都是过眼云烟……!”
暮染云看着伤心欲绝的母亲,自己的眼神开始溢出仇恨,无尽地仇恨燃烧在胸中,冷冷回应道:“如此冷血无情的父亲,我暮染云此生不会认他!”
暮染云母亲泪眼迷蒙,而后握着女儿的双手,大声说道:“母亲担心你长大后会和你哥哥下场一样,便托人抱着你下山。”
“半路上,正好碰到了医术盛名的白一莲,白一莲收留了你。那时,你才两岁。”
“你父亲几次三番逼问我,你到哪里去了。我始终拒绝回应,他便命人给我强行喝了断魂汤。之后,就是你们见到我的样子。我始终无法清醒过来。”
暮染云启开嘴唇,银牙紧咬,眼神锐利犹如一道刀光。霍然起身,拉着母亲的手,说道:“走,我们去见水无情,我要当面与他对质,向他讨要一个说法!他的所作作为根本不配作一名丈夫,作一名父亲!”
“染云,他修为高深,万一……”
“那也不行,决然不行!必须讨要个说法!”暮染云的双眼里已经蒙上了复仇的腥红。
正出门,撞见怒气被掩盖之下的李霜怀,暮染云看了看李霜怀,他的眼里藏不住不满与愤怒。虽然暮染云带着母亲转身离去,但李霜怀跟在了后面大声说道:“染云,我不会坐视不理!我们一起!”
进了大殿,水无情冷面如铁,一双剑目漠然地盯着暮染云三人。
“到底是白一莲,圣手。竟然真可将你医治好……”他端起杯,抿了一口。
暮染云胸腔一鼓一鼓,上前直接大声喝道:“水无情,你不配作我父亲,不配为人丈夫,你亲手打死了我哥哥,还害我娘亲身患重病。你,冷酷无情!”
“若你不是我父亲,我现在就动手杀了你!”
“水宫主,您的所作所为,真是天理难容!”李霜怀已经戒备,预感到要在这里动手。
水无情面容绽放般地舒展开,忽然狂乱大笑道:“啊哈哈哈……!我名叫水无情,只有无情才能换取自己平生想要的任何东西!作为一宫之主,儿女妻子又算什么?!”
暮染云也笑了,笑得那样惨淡,然后咬着牙字字如针:“好,水无情。我现在就带着母亲离开,从此我们恩断义绝!”
“想走,你以为你是谁,竟然在我镜宫里大声训斥我!你们竟敢冒犯我水无情,就必须付出代价!”
言罢,水无情瞬间闪现到暮染云身前,一掌推出。暮染云蹲下身子一低头,躲了过去。而后一抽腰间短刀,反手一刀向上挑出。
李霜怀急忙拉着暮染云母亲后退数丈,其母亲失声叫道:“染云,小心!”
水无情心机叵测,心狠手辣,李霜怀担心暮染云母亲安危,拔出长剑,守护在其母亲身前。
暮染云瞬间来到水无情身侧,竖着就是一刀,粉色刀光直接劈向水无情。来不及闪避,水无情面前突然出现一面水晶般制成的镜子,将这刀光反弹了回去。
额……!
虽下意识极力举刀抵挡,但仍然被刀光所震伤。
暮染云大概了解了水无情的术法,嘴角流出一道血迹。她瞬间闪现在水无情的身后,一刀捅出。
水无情原地消失,出现在了暮染云的右侧,一掌拍出。暮染云使出飘摇步,令水无情一掌拍空,而后出现了十几个暮染云的幻影,粉袍飘舞,弯弯而笑,持刀攻去。
水无情冷哼怒喝:“你当我是谁?我是这水镜宫之主!”
“我暮染云不管你是谁,今日必将要你付出代价!”
水无情一边后退,一边左手结印,忽然在他与暮染云之外,出现了一面又一面水晶般的竖镜。暮染云闪现在水无情左侧,一刀往脖子上劈,岂料水无情身法极快,忽然不见。
只留下暮染云站在这一圈一人多高之水镜中央。
她大汗淋漓,但汗水瞬间被冷冻成冰烙在脸颊之上,倔强而不脱落。
水无情忽然从一面水镜飞出,极快!一掌拍向暮染云的背部,暮染云没来得及反应,中掌吐血。待她转身一刀,水无情折返又飞进了另一面水镜之中。
李霜怀在外面大声喊道:“染云,静下心来,感受他灵力的涌动!”
闻言,暮染云站立在一圈水镜中央,闭目不动。
忽然,水无情又从正前方水镜中飞出,一掌朝暮染云胸脯而来。暮染云刹那间睁开双眼,侧身闪过,跟着后面就是一刀,劈中了!
水无情大怒,冰冷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讽刺:“居然敢伤本宫主,就让你尝尝本宫主真正折磨人的滋味!”
忽然,一圈水镜同时镜面波动,每一面水镜中都飞出了一个水无情。十几个水无情的手掌通体白玉寒霜,直接朝着站在中央的暮染云飞来。
“够了!”
砰得一声巨响,十几个水无情灰飞烟灭,化作冰点团团飘散而开。水镜中央赫然站着一位老人,白一莲。
白一莲手掌出现一朵莲花,轻轻飘落在淡蓝色水晶地上,渐渐变成巨大一朵。他握着暮染云的手,飞在巨大的莲花之上,莲花花瓣绽放出白色炫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