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德的二手车在华安大道上颠簸着。道路扩建留下的坑槽一个接着一个,车况跟路况的双糟糕,反复考验着他的车技,徐达德只恨自己手脚不够用。
大抵是年限过长的缘故,座垫下的弹簧随着车子的抖动“嘎叽嘎叽”的响个不停,一根断弹簧时不时刺穿坐套,在庄聪明的屁股上猝不及防地戳一下,庄聪明双手扳住副驾位的靠背,屁股虚空着,左腾右挪依旧防不胜防。
断弹簧再次戳痛屁股时,庄聪明终于忍不住了:“我说徐局啊,你这是上哪个废品站里捡来的车呀?我这屁股都快戳烂啦!”
徐达德说:“老庄,你就忍忍吧,马上快到了!”
“恁大个局长,扮这副酸相!”庄聪明一边嘲讽一边抱怨道,“现成的公车不用,哪次都是来一趟陪你遭一回罪!你这样就能打动他们的心?装猪吃虎……管用吗?哼,他们产还没投,我们倒喂进去几十万!”
徐达德语含无奈地说:“我这样做也是下策的下策呀!你想想嘛,阚总要是看到我们这么寒碜,兴许就不再忍心向我们伸手了!”
“嘁!你就做大头梦吧!现在的商人有几个是富长良心的?”庄聪明冷笑过后,又继续抱怨道,“……我倒是想不通那些县老爷们,你说这部门把商招来了,还非要部门当什么‘保姆’!我们保了企业,哪个来保我们呀?部门都让政府给掏空了,离倒闭不远了!”顿了顿,忧虑地说,“……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向你报告,社保那边可是下过两次单子了,局机关欠缴养老金三十多万,社保的人说,再不补齐只有停发退休干部的工资了!”
徐达德道:“黄豆年年黄,绿豆年年绿。这脓包啊,还得一届一届往下挤,总会有出头的那一天!”叹口气后,咂了咂嘴,“顾不了那么多了,还是动用基建资金先解了燃眉之急吧!”
庄聪明叫苦道:“基建资金已所剩不多了,企业那‘保姆费’就是用的基建资金,驻点村这几年帮扶也用去了四十多万,照这样用下去,马上就要光屁股了!”
徐达德强装豁达:“头痛医头吧,活人总不能让尿给憋死吧?!”
“可……”庄聪明还想诉诉苦,徐达德的手机响了。
徐达德贴着耳朵听着听着,脸色慢慢阴了下来,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庄聪明觉察到,徐达德接完电话后,车子的“嘎叽”声越来越欢,话匣子也关闭了。从徐达德突然的忧悒中判断,他遇上了烦心事,这烦心事跟工作还无关,如果与工作有关,他不会闭口不提的。徐达德不说,庄聪明也不好多问,关于钱的话题也不好再继续下去,干脆就闭上嘴巴,虚空着屁股应对着来自下面的骚扰……
华安食品大门口,阚总带着珠光宝气的女秘书,在深灰色的飞马雕塑前笑脸盈盈地候着。
徐达德下车时,故意把车门撞得嘎嘣嘣响,想吸引阚总的同情心。既然装猪,就得有个扮相,看面前这只虎能不能生出点恻隐之心来。
“徐局长,可把你给盼来了!”阚总伸着双手乐呵呵的迎了上来。
庄聪明打趣道:“阚总这热情比酒精度数都高哇,可莫烫着我们啰!”接着阴阳怪气问道,“这么巴望我们徐局长来,是缺米还是缺油咧?”
“还是庄局长理解我呀!”阚总从庄聪明的话里听出了潜台词,竟然毫不回避,“我这荒郊野外的,是既缺米又缺油哇!不过,”接着补了一句,“有徐局长这棵大树撑着,我就有底气哟!”
哼!吴雍心里轻蔑着阚总,吃了肉还惦记骨头,商人真他妈缠不起!
遇上这样厚颜的主,庄聪明也是无语,但还是挖苦了一句:“阚总这算盘都顶上头了哟!”
阚总是个老江湖,知道宁阳的招商政策很严苛,县政府已明确规定,企业在没投产之前,招商单位必须无条件满足招商企业的所有要求,不得借故推诿搪塞。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公司落户宁阳后,阚总真的是顶着算盘,要求也就无止境。五百亩用地指标落实后,华安获得了不菲的土地费返还款,而厂区在建设过程中,市政局的三十多万“保姆费”也进了自己的腰包。现在,他思谋着赶在投产前最后捞一把,把十七万的厂标设计费从招商单位的身上给刮下来!你市政局再怎么叫苦尽管叫,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就是鸡屎我也要挤出二两油来!
阚总苦着脸说:“庄局长啊,你是不知道啊,这幸福的企业是相似的,不幸的企业却各有不同啊!我都没脸跟你们说呀!”说完,转向徐达德灌起了洋米汤,“徐局长啊,市政局对华安是没得说的啦,堪称是落实县政府招商政策的典范,我得瞅时间跟童县长透透,让童县长那天平哪,多往徐局长你这倾一倾!”
徐达德没兴趣听阚总的虚言假语,冷冷地问:“华安不是荣誉满身吗?怎么就不幸福了?”
“家丑,家丑不外扬,嘿嘿。”阚总脸上的肌肉扯了扯,“……现在呢,我们投产的准备都做全了,就等徐局长你来剪彩了,可……”
徐达德知道阚总想拉什么屎,冷着脸没有搭言。
“……可是,按照县商务局的要求,为了把企业的名片做亮,我们请设计院给设计了厂标——就这要命的飞马雕塑呀!”见没有人顺着沟放水,阚总指着门口那尊雕塑痛心疾首过后,直接把遮羞布给扯了下来,“……不怕徐局长你笑话,我帐上还有点启动资金,但要是付了这玩艺儿的设计费,那企业投产就得往后延了,唉……”
果如庄聪明所言,商人还真没有富长良心的,指望阚总做陈光标是寡妇死儿——没指望了!他这是拿着县政府的招商政策做要挟,赤裸裸要钱不要脸了!庄聪明在心里面讥讽徐达德,怎么样?你这装猪吃虎的法子不灵了吧?
徐达德跟庄聪明不一样,他是一把手,想推也没地方去了。阚总千说万说,无外乎就是变相向“保姆”勒索,那也没办法,谁让你为个招商任务“鸡不择食”呢?现在,离县政府确定的集中投产日越来越近,如果这家伙到时候挂倒档,以没有启动资金为由不动怎么办?之前的付出成了零不说,自己还要因此承担相应的责任!这责任有多大徐达德清楚,庄聪明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自己就无法置身事外了。但在“放血”之前,他先得要搞清楚,那个污染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毫无底线地做“保姆”,自己就是货真价实的宁阳苕了!
女秘书的脸一直是笑盈盈的,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故意装的。她笑盈盈地在前引导着,配合哈着腰谦恭满满的阚总,把徐达德几个带到一间包装精美的会客室,然后笑盈盈泡茶递烟。
徐达德人一落座,就阴着脸问:“阚总,你跟我说实话,你们的排污系统是不是聋子的耳朵?”
阚总有点意外。按照吴雍在电话里的通知,徐达德过来的主要目的,是为企业排忧解难的,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问题来?
“说呀,未必你这真有鬼吗?”看到阚总在犹豫,庄聪明的脸也阴沉了下来。
阚总一脸惶惑:“几位领导,你们这一审一问的,把我都搞糊涂了。”
“你就装吧!”庄聪明一本正经道,“真要是做出不负责任的事情来,就莫怪我们铁面无私!”
阚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脸也阴沉起来:“几位领导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我做什么不负责的事了?”
“如果牺牲宁阳的环境谋自己的发展,就是不负责任!”徐达德先定了性,然后把鲁主任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又加重语气道,“阳明湖是全省的生态样板湖,也是宁阳城十几万人的饮用水源,它有多重要,你们应该掂量得出来!一句话,污染决定你们企业的生存!莫到时让政府给封了,你再求爷爷告奶奶就晚了!”
“咳——”徐达德话一说完,阚总脸上的笑又转回来了,话也天马行空起来,“几位领导,这‘屎’字它怎么写也不会臭!我们华安食品历来重视环境保护,尽管排污是我们的短板,但我们一直在努力填补不足,在全国同行业中的口碑不算更好,也算最好!……这样吧,吹牛皮不是我们的强项,我们就用事实说话,事实胜于雄辩!”
阚总带着徐达德几个,先察看了厂区内的污水处理系统,又沿阳明湖的支流走了个遍,还真没发现哪里有污染的痕迹。
阚总一边走一边说:“几位领导该相信了吧?我这都没投产,哪来污染一说嘛,是不是啊?”顿了顿,透露了内情,“再跟几位领导说句实话吧,华安这几年在排污处理方面确实有欠缺,造成的环境污染问题越来越突出,企业的声誉也因此受到了影响。所以,来宁阳投资前,公司把排污处理作为重要议题专门上会研究,形成了广泛共识:把环保作为我们华安生存的第一要事来抓!不瞒几位领导说,我们这套排污处理系统净投资超过了五百万,能确保投产后无污染、无异味,再也没有印象中的臭气熏天了!”
徐达德脸上这才泛起笑色:“我说嘛,华安食品是国内的知名企业,怎么会把防污当儿戏嘛!”
“有人举报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庄聪明却爱刨个根,“华安在宁阳又没有竞争对手,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被举报?”
“呃……阚总。”女秘书突然想起来,“是不是那天……你在湖边钓鱼,从湖里捞死猪……”
阚总眉头一挑:“对对对!八成是!”然后说起了原委,“那天早钓的时候,刚摆放好装备,就看见几头死猪在水草中漂着,当时我就想,这他妈谁干的?也太够缺德了!你说这周围十里八乡的,谁不是喝着阳明湖的水长大?这么随便一扔,跟在自家水缸里拉屎拉尿有什么区别?就叫来几个保安,费老半天劲儿给捞上来埋了……”
徐达德脸上浮起笑色:“嗯,一定是我们阚总保护水源的善举被群众误会了!”转头吩咐吴雍,“你把阚总说的这个情况编个信息,给鲁主任发过去!”
“好!那……”吴雍迟疑了一下,问,“要不要给戴局长通报一下?”
“不用了,环保局抓环境保护天经地义,让他们自个儿到企业来上上弦也是好事。”
没有出现鲁主任说得那么严重的污染,在接下来的排解忧难问题上,徐达德的态度就鲜明多了,连庄聪明的小声提醒都统统不听,十七万又进了阚总的口袋。
中午十一点,徐达德没有顾及庄聪明和吴雍的肚皮子,谢绝了阚总安排的丰盛午餐,载着满脸不高兴的庄聪明和吴雍,“嘎叽嘎叽”往城里赶……
庄聪明半道被人接走了,徐达德把吴雍扔在城北公交站台后,心急火燎地给郑翼打了电话,让他立马赶到城北的牛毛市政公司。
看到一辆车怪叫着进了院子,正在餐厅吃饭的牛牛趿拉着拖鞋撵出来,敲着碗嚷嚷道:“干什么干什么?啊?!开走开走!”
四五个端着碗筷的壮汉同时从屋里涌出来,跟着吼道:“开走开走!”
徐达德“哐当”一声关上车门后,迎着一片喝斥声走过去。
牛牛见喊话被无视,便敲着碗嚣张起来:“呦嗬!来辣茬了!打码头是吧?你是看错秤了!你也不看看这……呦……徐局长!”把碗筷往一个壮汉手里一栽,连忙招呼道,“……今天起的什么风,把你给刮过来了?还没吃饭吧?我让厨房炒菜去,刚好有上好的黑山羊肉……”
“不必了!借你的宝地用用,不算是打码头吧?”
“看你说的,只要徐局你不嫌弃,你就把这儿当你歇脚的地方!”牛牛陪着笑脸解释道,“刚才我就是有一百个脑壳,也想不到是你这尊大神驾临!……这城北呀,邪乎得很,混混多如苍蝇,一抓一大把!就我这个头儿,随便哪个都能拎起扔个十米八米的!没办法,只有硬充强势,走夜路吹口哨,自己给自己壮胆。嘿嘿。”
“把闲人打发走,”徐达德没有心情听牛牛的因为所以,“去你的办公室,一会儿我跟郑代表有点事情要谈。”
牛牛频频点头:“嗯嗯,好好好!你先进屋,我给你泡壶茶去。”
“不用了,你替我去门口等着郑代表就行。”
等郑翼的工夫,徐达德在纠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石飞。
石飞交待任务时,曾反复叮嘱,冠途信 访的消息要高度保密,承办人也要绝对可靠,徐达德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郑翼。郑翼跟石飞在一个工地上同甘共苦多年,石飞重视的事他不至于轻视,觉得他的可靠度要高于任何人,而且石飞似乎也默认了自己的想法。让人没想到的是,这越是谨慎越撞鬼,冠途还偏偏就出了事,又偏偏让郑翼给赶上了!而到目前为止,石飞刻意关注一个普通的信 访是何因由,徐达德也是一无所知,他也不便去多问。冠途死了,对于石飞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自己也是云里雾里。
约摸十分钟工夫,郑翼匆匆赶来了,没等徐达德问话,便原原本本把事情的经过向徐达德作了汇报。
听完郑翼的汇报,徐达德“咝咝”吸了半天烟后,问:“你觉得,冠途这个时候被杀,有没有可能……跟那个信 访有关联?”
郑翼想了想:“这个可能性是有的!”
徐达德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明有人在给常 委帮倒忙啊!”
郑翼一愣:“帮倒忙?你?我?还是曾健?”
徐达德的脸隐在烟雾之中:“这正是我所困惑的!”
“也许……”郑翼停顿了一下,“我们只晓得内情,不晓得内幕。”
徐达德没听明白:“你这内情、内幕的,什么意思?”
郑翼说:“我有个本能的判断。”
“什么判断?”
“杀冠途的人,就是晓得内情的人!”
“晓得内情的人?”徐达德瞪着眼睛,“晓得内情的人除了曾健,就只有你我!”
郑翼摇头道:“不,……石常 委也算是一个知情人!”
“你这不仅是疯话,而且是废话!”徐达德用指头敲着桌子,“石常 委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自己给自己使绊子吧?”
郑翼道:“石常 委当然不会自己给自己使绊子。”顿了顿,神情诡异地问,“如果他留有后手呢?”
徐达德哼了一声:“什么后手,你这是自作聪明!”
“如果我的假设不成立的话,那这个人就在我们三个人中间!”
“你怀疑曾健?”徐达德看着郑翼,摇头道,“他不应该是帮常 委倒忙的人。”
“那就只有你和我了!”郑翼急了,话说的武断,“你对曾健又了解多少?我看除了他,就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这个结论不要乱下。”徐达德皱着眉头道,“……人家曾健的命可是石常 委救下的!”
“他的命是石常 委救下的?”郑翼瞪大眼睛,“曾健他……犯过事?”
“这……”
“到底怎么回事?”郑翼搞糊涂了,既然石飞救过曾健的命,那说明曾健多少犯过事,犯过事的人怎么还成了信 访局长呢?
徐达德后悔自己没把住嘴,把不该说的给说了出来。他知道,这说出来的话如果不圆场,郑翼是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的,干脆就竹筒倒豆子不藏不掖。
原来,石飞当政法委副书 记的时候,在阳明女中当老师的曾健致一外县女生怀孕后拒绝担责,导致女生投湖自尽。女生的父母见的世面小,又碍于面子不敢过分张扬,但阳明女中担心这事会污了学校的名声,就选择了报警,公安局于是依法传唤了曾健。曾健的妻子是县剧团的演员,她怕事情闹大,就找到石飞“破釜沉舟”。后来,石飞就过问了这事,说是事情闹大了既不利于女中良好的形象,也会败坏宁阳县委县政府的名声,只有百弊而无一利。石飞这一过问,公安局搞不清曾健是什么来头,便做女生父母的工作,让曾健拿五万元私了结案,曾健就这样逃脱了法律的制裁。而他的妻子后来又不断地找石飞,不断地“破釜沉舟”,在石飞的过问下,曾健先是调出教育界到看守所做文化教员,后又因为“工作需要”七挪八挪的进了城。石飞升了常 委后,信 访局长的位子刚好空缺,他就提名已在公安局当副政委的曾健补了缺……
徐达德敲着桌子:“你说,曾健的命算不算是常 委救下的咧?他会做出恩将仇报的事来?”
“这……”郑翼怪异的眼神里掺杂着满满的疑惑,“……奇葩!真是奇葩!”瞪着眼睛问徐达德,“难道……就没有个人站出来申张正义?”
“申张正义?……那女生的父母和曾健的家属达成了谅解,人家都答应不再追究了,你还申张哪门子正义?!”徐达德说完也叹了口气,“那时候的法律体系不健全,钻法律空子的人大有人在,全国都不在少数!”
郑翼没再接着曾健的“命”说下去,回转头重申着自己的观点:“既然曾健的嫌疑可以排除,那就只有我说的另一个可能——是石常 委自己留了后手!”
“我说了,石常 委他不会自己……”
“这个后手不一定是石常 委本人,”郑翼打断徐达德的话,认真地说,“而是……另有其人!”
徐达德问:“你这另有其人……是何人?”
郑翼摇了摇头:“只有石飞、和天晓得!”
“天晓得的事那就不要去认真了!”徐达德扔掉烟头,起身踱到窗前,小心拨 弄着窗台上的仙人掌。少顷,他回转身来,用深思熟虑的口吻道,“这样,从现在起,关于那个信 访的事……我们要把它烂在肚子里!”
“烂在肚子里?”
“对,烂在肚子里,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
“沉默!……沉默对你我来说,最最重要!”徐达德锁着双眉,意味深长地问,“你晓得伯仁是怎么死的吗?”
“啊?!”郑翼吃惊地看着徐达德。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徐达德见郑翼有些触动,轻声问,“晓得其中的内在因果吧?”
“徐局是不是敏感过头了?”郑翼就事论事分析道,“我倒认为,既然冠途已死,那信 访的事也就名存实无了,石常 委的差我们也算是交了。退一步讲,即使再有个伯仁,那也只是伯仁的影子,因为因果断了。所以,犯不上背着个死包袱……让自己难受。”
“我的意思你怎么还听不懂?”徐达德皱着眉头,“不要以为冠途一死就交了差,这个事……远比我们想像的复杂!”想起了石飞的叮嘱,忧心忡忡地说,“……闹不好,这伯仁的影子会像幽灵一样挥之不去!”
郑翼不明白,徐达德对冠途的死为什么如此敏感,难道他刻意为石飞隐瞒着什么?遂问:“徐局,我斗胆问一下,这个信 访的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我哪晓得什么隐情哪!”徐达德叹了口气道,“常 委交办这个信 访处理件时,我倒是感觉,他有种隐隐的担忧。”
郑翼道:“如果没有隐情、没有我说的那后手的话,石常 委的担忧就只有一种解释。”
“什么解释?”
“担心自己分管的政法工作……被人诟病?!”
徐达德嗤笑道:“你这狗屁的解释!如果石常 委因为这个而担忧的话,那就太小儿科了,太幼稚可笑了,那就是智商出大毛病了!”
“那就只有两个可能:要不,是你的感觉出了问题;要不,是我的‘后手’推测成真!”
“是不是我们自己敏感了,把本就正常的事情想歪了?”徐达德自感茫然。
郑翼笑道:“敏感的是徐局你吧?我的好奇心可是被你激起来的。”
郑达德重新点燃一支烟,坐在椅子上吸了大半后,问郑翼:“你觉得……这个事,要不要向常 委汇报呢?”
“我倒以为,既然你说要把信 访的事烂在肚子里,那就静观其变。……再说了,杀了人不是小事,公安局不会像我们这样,把案件也烂在肚子里,肯定会及时向石常 委汇报的。”
“万一……”徐达德吐出一大口烟雾,盯着郑翼问,“要是因为我们知情先不报,让常 委陷入被动了怎么办?”
郑翼道:“只要石常 委没有你说的那什么‘担忧’,就不存在什么被动。”
“那万一其中真有隐情呢?他那么慎重一个信 访,肯定有慎重的原因。”
“这……”郑翼正想说什么,徐达德的手机响了。
“是文书 记,……不会是老权有事吧?”徐达德的心紧了起来,“……喂,文书 记啊……在呀……你……你说什么?”徐达德脸色大变,手机在耳边抖动起来,“老权他……他昏过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是啊徐局长,权局长吐了不少的血,医院正在抢救!”
徐达德急切地问:“在哪家医院哪?”
文茂跃说:“人民医院。不多说了,先挂了哈!”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郑翼问:“真是权局长出事了啊?”
“滋!”徐达德用拳头捶着头,重重叹了口气,“说是吐血昏迷了。”
郑翼一惊:“啊?怎么会这样?!”
“这是我一直就担心的事情呀!”徐达德话中带着自责,“悔不当初啊!”
郑翼不知道徐达德的“悔”意指的是什么,也不好多问,只是陪着徐达德叹着气。
“如果世界上真有后悔药的话,我一定不会错过买它的机会!”半晌,徐达德心情复杂地说,“有时候,我真不晓得自己的立场和方向在哪里。很多不可原谅的事情,原本是可以避免的,我却一再地丢失原则!”
徐达德愧悔过后,分别给庄聪明和何仕劳打了电话,说权伟民出了大事,让他们马上赶去人民医院,自己也将在一个小时后赶过去。
电话打过后,徐达德接着刚才的话道:“郑翼,我看这样,你现在就跟我一起去见石常 委,现场情况你比我熟,说得清楚些。”
郑翼摇头道:“我现在过去不合适,万一其中真有什么隐情,常 委的担忧就不只是担忧了。”
“真是神经过敏!”徐达德没再坚持,撇下郑翼后,匆匆离开了牛毛市政公司……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