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仰天长笑一声,说:“说实话,我还真没有见过这种场合下的赤党。
看来,你是真的赤党,在这等生死关头面前,这等的镇定,能装!
老子知道,你就是这样窝窝囊囊的死了,也不是白死!
你的赤党同伙,定会为你立碑安坟!”
他看看左右,好几个忠诚手下面色似都有不忍,或者说不信之意。老头一激灵,说,“他妈的,差点上了你的当!你小子要是就这样被老子杀了,会在老子手下中留个念头:‘年老头是老糊涂了,竟然杀了这样忠贞的手下!’
他妈的,老子今天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小剪子,出来!”
随着他的吼声,正在逐渐变得淡薄的雾气中,现出一个人来。
二十五六年纪,身材匀称,面目有几分英俊,一身短打衣衫,斜背一支盒子炮。
小剪子一出现,两个被捆得紧紧的青年都呼地一声,足足一口长气吸进去,憋了脸通红发紫,说不出话来!
年老团总哈哈一笑:“小剪子,你也劝劝你的两位兄弟,该认的罪,躲闪不了。该说的,都说出来,争取像你一样,将功赎罪——
好,老子看你们兄弟一场,都还有个忠义的情分在里头,这样,只要你的兄弟二人,把他们知道的事,那边赤匪的事儿,都给老子说个干净利落,老子也来个干净利落——给小裘治好伤,送五份回家的盘缠!肥豹也是一样!”
小剪子向前一步,却是站住了不动。他看见,他的两个结义兄弟,瞪圆了眼珠子向他!
小剪子在那逼人的眼光面前,不禁向后退了两步,直到大少爷营长的大手挡住了他。
小剪子嗫嚅道:“裘兄弟,豹子哥,咱们的事,泄了----我也是左思右想,年老团总对咱们兄弟,那是没得说。
裘兄弟,咱们不能为那旧日祖上什么仇怨,把今天的好日子,都给一把火烧了。
哦,肥豹,你和年家围子,更是没什么新仇旧恨,弄那什么劳什子替穷山民出头的事,那本就不是你脑子里想的对吧?你这样——”
这时候,就听得一声怒吼,好似当空一个霹雳!
“放你妈的狗屁!”
吼声从肥豹嘴里发出。他被捆得紧紧的身躯,向前一挣,却是要倒下,被两个团丁连绳子扯住。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是老子什么兄弟?老子瞎了八辈子眼睛,跟你这样的混账王八蛋拜把子!
你个狗日的,满嘴里说的比戏台上唱的还好听十倍百倍,你个狗日的,说起革命的道理来,比老子顺溜十倍百倍,没想到你个王八蛋,心却是黑的,还是人的心吗?
老子看,你那是他妈的豺狼的心!”
肥豹连吼带骂。
小剪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两下,终于没发出声音来。
肥豹继续大骂。
“你小子怎么不说话?啊,他妈的,老子知道了!你一准是勾引上了老团总三姨太的那个贴身丫环!
你他妈的就为了那么个跟着有钱人学坏了的臭婊子,把自己的兄弟的命,全都卖了?
就为了那么个骚货,就把两三万受尽年家围子欺压百年的穷苦百姓卖了?
他妈的,这些词,还是你个狗日的狗嘴里吐出来过,你他妈的,还是个人揍的吗?”
小剪子的手摸到身上的枪盒,左右看看。
他看见,年老团总眯缝着眼睛,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两个少爷营长都脸色铁青。
几个团丁都略显惊诧,大概是没料到肥豹会这样毫不惧死,公然说些大逆不道的话语。
他的目光落到了裘副官脸上。
他不禁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