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普的话音未落,一声清脆的鞭子声响起,仿佛一声响雷,正从泰平头顶的上空滚过。
牧羊人的鞭子如同长了眼睛,又似八爪鱼的长脚一样,猛地卷向老言答手中的符节。与此同时,那两个流浪汉腰背挺直,一改颓废浪荡的样子。他们手中的酒袋不见了,如同变戏法一般,竟然多了一柄弯刀,飞鸟般攻向马车中的老言答。
泰平从未见过如此局面,不由得一时呆住了。鄂普似乎也没有想到,有人会袭击马戏团,目标却是马车中的老言答。他与熊族人抽刀在手,准备抵挡那两个刀客,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长鞭卷上了言答的手,两柄刀的刀尖点到了言答的肋下,眼见老言答就要命丧当场。
电光火石之间,泰平惊异地看到,老言答面露微笑。不知怎地,他的身子向后一缩,竟躲开了一鞭两刀的夹击,稳稳地站在马车头,如同立于崖顶的苍鹰。老言答的身后,就是赶车的车夫。
“咳咳咳咳,没想到一别四十年,中土还有人想要我的命。”老言答一边咳,眼睛一边扫过那三人。
“‘冷刀’鄂君渚果然名不虚传,合我兄弟三人合击之力,还是无法一击必中,真是令人佩服。”牧羊人收回鞭子,冷冷地说道。
“如果不是你的鞭声有异,我倒是很难躲过呢!只不过,京山四怪向来从不分离,为什么眼下只有三位呢?”
“‘冷刀’就是‘冷刀’。遥想当年,京山老怪与你恶战,终究输了一招半式,为此含恨而死。京山四怪身为老怪的弟子,一直等待报仇的机会。”
“京山老怪是中土怪杰,我其实是颇为佩服的。”
“如今说这些话有何意义?行走江湖留下的债,一定要用江湖方式做个了断。”
“这些年来,我一直反思往昔的错处,才发现确实做了不少。不过,赢了京山老怪的那一战,我倒是一点没觉得错。”
“没想到‘冷刀’有了熊族祭司这层身份,说起话来倒是格外让人牙根痒痒啊!”
“你是京山四怪的老几?”老言答用眼角瞄向牧羊人。
“‘怪鞭’程长壁。”
“那么,这两位就是‘左右刀’韦虎、韦彪兄弟吧!”
“没错。”韦氏兄弟一边回答,一边又变戏法般拿出酒袋,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起了酒。
“京山四怪鲜少行走江湖,能够引你们出手的事,恐怕不只是针对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吧!”
“我们不管你知道些什么,总之你的命是要留下来的。”
“其实,我已经活得够久了,北方雪国又实在冷得很,当真是有一点厌世了呢!不过,就凭你们三人想要我的命,恐怕还不是那么容易。”
“如果京山四怪齐聚,你还会有这份自信吗?”
“京山老怪以掌法扬名天下,如果他到了这里,我倒是要提防一点。至于你们四怪后辈,我可放不到眼中。”
“莫非你以为‘开山掌法’失传了?”程长壁面露狞笑。
“难道四怪之首得了老怪真传?”老言答有些惊异,紧紧盯着程长壁。
“我们京山四怪的老大,正是老怪的独子,掌法已经青出于蓝了。”
“难怪,难怪!”
“‘冷刀’若是怕了,不如就跪在地上,我们念在你年纪老迈,或许会给你留一个全尸。”程长壁说完,再次摆好进攻的架式。
“有人就是爱说笑,难道拿别人的命,和放羊一样轻松吗?”泰平抽出了腰里的长剑,冷冷地看着牧羊人。
“泰平公子以为,练成了影随行剑术,就能够纵横江湖了?”程长壁转过了头,轻蔑地看着泰平。
“你竟然知道‘影随行’剑法?”泰平万万没有想到,程长壁知道这一剑法。
“京山老怪去世之前,曾与田园的弟子交手,自然对‘影随行’并不陌生了。据我所知,此剑法颇为精妙,田园的弟子未能参透精髓,没想到倒是你阴差阳错练成了。”
“既然如此,我劝你们还是赶快上路,别在这里逞英雄了。”
“京山四怪既然敢来,就绝对不会空手而归。”程长壁一边说,一边抖了下手中的长鞭。
“是啊!既然京山四怪已经到齐了,何必让我这个老朽继续苦等呢?难道是为了折磨人吗?”老言答一边说,一边用手按向马车的车夫。
这个老言答的话奇奇怪怪,令泰平觉得摸不着头脑。
恰在此时,马车车辕猛地裂开,那匹拉车的马倒在了地上,四条腿疯狂地抽搐起来。老言答与马车夫各自纵身而起,像两只脱线的风筝,分别飘到了马车的前后。
转瞬之间的变化令熊族人瞠目结舌,也让泰平大感意外。他看马车夫的灵动身姿,知道此人功夫不亚于田垦,远在自己之上。
你要记住,江湖上行走的任何人,都可能是绝顶高手,只要踏错了一步,都有可能断送性命。泰平的耳边响起田垦说过的话。没有离开北靖的时候,泰平自认为剑术已经不差,短短十几日的光景,他才真正懂得天外有人的含义。
“咳咳咳咳,我早该想到擅长易容术的屠岸,会假扮成任何人,尤其是赶车的车夫。”老言答一边说,一边大口地喘着气。
“没想到‘冷刀’弃了刀,掌法还是如此厉害,屠岸真是失算了啊!”马车夫摘下草帽,露出花白的头发。
难怪马车车夫不似前几日,一直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泰平恍然大悟。当然,泰平也才知道老言答早已猜出端倪,所以说话才那么奇怪。
马车夫将脸上面罩摘下,露出一张有点苍老、扭曲的脸。他的嘴角溢出了鲜血,眉毛紧紧拧在一起,好像一个绳疙瘩。
“大哥,你受伤了?”程长壁飞身跃下坐骑,站在屠岸身边颤声说道。
“我以为这次偷袭,定会让‘冷刀’难逃活命,没想到还是无法如愿。”屠岸吐出一口鲜血,恨恨地说道。
“其实,京山四怪合力共击,也未必没有胜算。”韦氏兄弟大声说道。
“你们别忘了,没有胜算便是败了。更何况,泰平公子的剑尚未出,我们能否全身而退更不好说了。”
“大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走!”
屠岸刚说完,身子便向后飞掠,如同一只大鸟似的,没入到荒草丛中。其他三怪见状,也都飞箭一般奔向密林,转瞬之间消失不见,只留下无所适从的羊群。
走了?以退为进?泰平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