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着你大伯母了。”
孙氏现在满脑子都是眼前的荣华富贵，怎么会去想一个被赶出去的人，“她是得罪了顾世子的人，你若是和她沾上关系，说不定会害了你。”
苏绯绯又道，“这桩婚事是大伯母去说的。过几日我嫁到代郡，府里定会问起大伯母。郡守府有头有脸，若是被他们知道大伯母被赶了出去，我们又对她不闻不问。他们会不会觉得被落了面子，说我忘恩负义啊？”
她还真是没想到这些。
“你说的也有道理”，孙氏点头，“你大伯母是这桩婚事的媒人，那郡守是要面子的，若是知道你大伯母落得这般境地，可能会迁怒你。也好，明日我带你去看看你大伯母，给她带点东西。”
“母亲知道大伯母在哪儿？”
苏绯绯道。
“知道啊”，孙氏道，“你父亲担心大伯，求过顾世子去见过他们了。我也跟着去了一趟。他们日子过得清贫了点，却也平安无事。”
“那就好。”
苏绯绯勾起嘴角，手掌在被褥里握了起来。
庭绾轩
苏绾绾坐在前台结账，店里每日都有很多客人。她一留下来便是一个下午。蕊儿过来接了下手，她便在旁边休息，捏了下肩膀。
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走到她面前，将一张纸递给她。
这男孩还有那些不会说话的女人，都是顾明廷带到庭绾轩来的。
“怎么了？”
苏绾绾温声道。
男孩子不说话，看着那张纸，又看着她。
苏绾绾只好打开那张纸，是一副画。
画上能简单看出是她，躺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睡觉。
“谢谢。”
苏绾绾笑了笑，拍拍男孩的后脑勺。
男孩不说话也不笑，也不走开，转头看着一个女人走上来。
这个女人是他的母亲。
女人不会说话，在用手比划。
苏绾绾看不懂手语，同时一个带着他们的侍女青衣便过来了，一一解释，“她说，顾世子是个好人，请姑娘原谅顾世子，不要生世子的气。”
女人淡淡一笑，点了点头。
他还真是有办法。
苏绾绾叹了一声，“我没有生气。”
男孩小心翼翼举起她的手，在她的手掌比划了两个字。
高兴。
“你高兴就好”，苏绾绾笑了笑，吩咐道，“青衣，你带他们下去罢。”
“是。”
自从这些女人孩子来到庭绾轩，她也没怎么了解过他们。就是知道了他们是上谷郡的幸存者，还有吴娘子和容归差些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
这些女人全都不会说话，孩子也都不出声。是顾明廷杀了他们的亲人，他们竟然一点都不恨，还当他是个好人？
她是真的不理解。
“这里所有吃的，我全都要。”
哪来的这么财大气粗。
“抱歉这位公子”，跑堂的小厮道，“我们这里所有的糕点和饮品都是限购的，每人最多只能买三份，只能每一样给您打包三份，您看…”。
“这是什么规矩，还有银子不赚的？”
这人轻笑道。
“有银子当然要赚了。”
苏绾绾走过来，又是他，“您看看后面还有多少人在排队，您的生意要做，其他人的生意我们也要做。这个解释您还满意吗？景将军。”
真是伶牙俐齿。
景绍点了点头，“满意。那就三份。”
“打包。”
苏绾绾吩咐。
“是。”
小厮立即去了。
“应该叫你掌柜的？还是乐安县主？或者，苏三姑娘？”
景绍不紧不慢唤住她的脚步。
“随便。”
苏绾绾没回头。
景绍又道，“三姑娘，我们能否谈谈？毕竟我们也有些姻亲关系，应该多联络一下感情的。”
今日他就是替姑父姑母去丞相府下聘的。
苏绾绾冷笑一声，“我没那个闲情逸致跟你联络感情。这门亲事是良缘还是造孽，若景将军是个正常人，不妨还是多想想。”
“老太爷待我姑母如亲女”，景绍道，“姑母也是为了老太爷能够平安无事。何况这门亲事是二夫人与二姑娘亲口应下的，并没有强迫，三姑娘不必如此。”
“郡守夫人还真是孝顺公爹。”
苏绾绾回头挑了挑眉，“人间生死是注定的。老太爷活了这把年纪已经是积福了。郡守夫人硬是要逆天而为，非要找个年轻女子嫁给老太爷冲喜。难道就不怕福气过剩，好事变坏事么？”
“三姑娘，请你慎言。”
景绍语气沉了下来。
“我已经很客气了。”
苏绾绾道，“我家二姑娘是个好女儿，她的母亲却未必是个好母亲。郡守夫人无儿无女，若她有女儿，要去嫁给一个快病死的人冲喜，不知她肯不肯？”
景绍，“…”
“你是说二姑娘是被强迫的？”
“郡守夫人若真的想给老太爷积福续命”，苏绾绾又道，“就应该取消这门亲事。景将军觉得我的话难听，我却是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女子立于世间本就不易，郡守夫人自己也是女子，为什么还要为难另一个女子。”
景绍看了她一眼，又道，“即便二姑娘是被强迫的。婚姻大事，须由长辈做主，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难道也不算良缘？”
“何为天经地义？”
苏绾绾转过身，“如果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不能选择自己喜欢的人，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所有的决定都要由别人来做，那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景绍怔了一下，却是没想到能从一个柔弱的女子口中听到这番惊世骇俗的话，她当真是…
“所以你选择了武安侯？”
顾明廷的名声不算好，她若真的重视自己的后半生，怎么会选他。
“因为我喜欢他。”
苏绾绾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她跟他说这么多干嘛，“你不懂！”
景绍，“…”
“别再故意出现在我面前。”
苏绾绾丢下这句话，然后走进帘子后面。
景绍失笑，虽然还是觉得自己很无辜，他也从来没听过什么女子也应该有选择的话，真是特别。不过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她本就是一个特别的人，如此想倒也不觉得奇怪了。
夜深人静，一队守卫扶着剑在将军府门口来回的走。
真是瘟神。
苏绾绾确认了他们巡逻的次序，小心翼翼的绕到了墙头。她将绳钩甩到墙对面，拽了拽确定稳当，随即拉住绳子往上爬。
“啪当！”
“瞄。”
…
艹！
苏绾绾立即跳下来藏进墙角，耳边传来匆匆混着铠甲音的脚步声。
“原来是总督。”
守卫握着剑，松了一口气。
“天黑了”，景绍道，“到处都是野猫。本将军方才看过了，这里没有人当野猫，你们可以放心。”
“是。”
守卫退了下去。
苏绾绾，“…”
说她是野猫？
他才是阴魂不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