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知闲闲,小知间间。
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日上三竿。
李承笑拿着铜镜使劲将鬓角往上捋,一遍又一遍。
穿越八百余载,眼花了头也秃了,人好像也有点癫了。
最近连小巷子灰暗处‘大爷来耍耍’的爱的呼唤都不敢慷慨解囊了,实在是抬不起头来。
腿肚子颤得厉害。
在蜀山落脚不过百来余年,早些年看惯了仙佛道人御宝破空,飞天入地,为了天财地宝大打出手而身死道消的惨烈场景。
见多了山精野怪飞禽走兽,草生莺长,懵懂开智后在一道道天雷下灰飞烟灭,或枯木逢春、或否极泰来生为一方主灵。
李承笑怎么也没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栽倒在一款款石榴裙下,迷失在一声声“帅哥,好大,好强,好厉害”的莺声细语中。
细致捋着头顶上为数不多的青春。
李承笑暗戳戳的想着:
“一群小妖精,暂且先放你们一马,回头再一棍子通通打死。”
谁也甭想独占了大爷精致的晚年辛福生活,不服输的最后的倔强。
稍刻。
门外小女童不耐烦了,一个劲的大声催促着,莺莺脆脆的。
像极了那些街头巷尾的多情姑娘们,反复喊着“帅哥快点,帅哥快点,老板要来了,老板要来了。”
像输不起一样,谁还没个三五下的快乐时光?
瞧不起谁?
李承笑怒冲冲的将格子门拉开,吸着气把腰带提了提,肚腩上养了几百年的陈年五花肉很是爽快的拒绝了腰带好意。
小女童斜扎着一只小揪揪,一条肥硕的土白狗在脚边飞快的打着转,尾巴摇得飞起。
抬起小团扇掩着嘴,小女童对李承笑嫌弃得不得了。
李承笑眼神一夹,扯开了嗓门:“催,催,催!是受不了了,还是没给钱呀!嗯~你丫头今天是不是就准备拿这个态度来对待你师叔?哪个师叔经不起你这样的考验!”
小女童吸了吸鼻子。
这就对了嘛!
你大爷未必是你大爷,可你师叔肯定是你师叔。
辈分大,东西责任就越大。
卖力将鬓角捋了捋,李承笑撒着气:“小东西,乖乖滴前面给爷开路,不然大耳瓜子掐死你。”
恶狠狠的。
小女童委屈得小蒲扇甩了又甩,看起来有一点点小情绪。
步子迈得还挺大。
李承笑一脚蹬翻了凑上来的土白狗,骂骂咧咧,抡起八字步,缓步跟上小女童。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一会就开始蹦蹦跳跳了起来,不时还摘几朵野花摆弄成了花束。
很欢快。
她没有修为,不会御剑。
连普通游方修士用来提升脚力,最是低端廉价的轻身符都画不明白。
巧了。
李承笑也没修为,一样不会御剑,开局一个技能,一柄剑,活着全凭苟。
穿越伊始,李承笑也曾豪气万丈,志气凌云,看谁都像经验怪,跃跃欲试,直到一次被一条唤做二狗子的土白狗扑倒,爆出了一麻袋一麻袋+1的经验丸,他才开始细细沉思怀疑,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才是那种系统工具人,低端的人形福利小boos?
打那以后,李承笑带着二狗子开始了夹起尾巴做人,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直到在蜀山认识了一帮粗大腿的狐朋狗友,师兄烂弟,才闯出了一点点小名堂,在蜀山脚下小夜峰落了脚安了家,天天洗浴大保健,乐不思蜀。
说来真的很狗血。
平时蜀山上有个大会小会茶话会,砍人砍妖砍同门时,前来小夜峰引路的总是这位小女童。
是她,是她,还是她。
整天稀里糊涂的,也不想想,都啥年头了,谁还愿冒着扯着蛋的风险一步一台阶的去爬蜀山?
下山上山,又下山上山。
啪!
一天没了。
就连那些个还不成气候的蜀山外门弟子,随时随地不都是踩着飞剑高里来高里去,把蜀山顶当后花园,整得乌烟瘴气。
整天扎着堆的想怎么能飞得更高,站姿更帅,就是跌了狗吃屎也得跌出个荡气回肠,潇洒不羁来,好日后糊姑娘一脸。
反正,
遇到炫得好的就齐呼今夜血未冷,床上见真章,要有炫得不好的那就是爱的空难,趁着夜色挤爆兄弟才当寡妇的门。
唢呐锣鼓齐上阵,白纸花朵朵朵开。
安慰的安慰,殷勤的殷勤。
三炷香一点,
得——
再到棺材铺给老板翘起俩手指,唾沫大气飞洒:“老板,全套,八折。”
总能宾至如归。
蜀山弟子搞事情。
就跟砍人一样,向来敞亮,畅快。
李承笑笑着摸了摸头顶,再想了想蜀山峰顶。
这他娘秃得很自然啊!
很戚戚然。
小夜峰旁,蜀山脚下。
蜀山巍峨澎湃,崖壁有如刀削斧凿,山腰云海翻涌,以其险峻雄姿,冠绝于蜀地诸多名山。
上山石阶绵长,高不见顶。
最是考验脚力。
李承笑叼着草根躺石阶上,翘着脚,看家的二狗子被撵回了小夜峰山上看家,老花眼在滴溜溜的转,多半现在脑子不太健康。
你看,从山上下都下来了,要不要去青城那边逛逛?衣不蔽体的,他李大善人最是见不得大晚上一路风萧萧兮寒,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凄美姑娘们,还要被三五成群的酒鬼东拉西扯,肆意欺凌,我见犹怜,真可谓是我上我也…啊呸~是可忍孰不可忍。
贼他娘的,欺人太甚。
“我李承笑誓与东巷姑娘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李承笑突然跳起来指天立誓,把抱着花束坐石阶上锤脚的小女童吓坏了。
仰头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小老头努力挺直小身板,催天骂地,手锤脚踢。
嘴里喊着什么:浪里白条小君郎,花花公子花花墙,你一杯来我一杯,上了车来铐在床。
又喊:是爷们就一个顶俩,人没死就往死里整。
还喊:我李某人御剑,向来只上不下,我不踩刹车,谁也别想逃。
小女童抱着花束转身就往山上赶。
师叔喲喂!
求求您老人家做个人吧。
做个正经人。
咱爷俩就是歇个脚,还不至于去发毒誓惹天雷。
天雷来了是只劈你,还是将咱爷俩一起劈呀!
赶路,赶路。
蜀山峰顶。
艳阳西照,懒懒散散。
小女童等了足足大半个时辰才等到李承笑登顶。
像条水里捞起来的老狗一样,接过小女童递来的水碗就是一通吨吨吨。
鲸吸牛饮,接连五大碗。
小女童抽出一枝野花揣给李承笑,懦懦道:“师叔你别这样,怪吓人的。”
这话落在李承笑耳朵里很嚣张的变了味:老头,别死在这啊!还行不行啊!
李承笑垮起个老脸。
没好气回道:“你这是给的奖励还是嫖资啊?哄小孩呐!”
噫~!
果然狗嘴里吐象牙。
小女童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这嘴就纯粹多余。
李承笑对着水碗使劲将头发往上捋了捋。
细心的将野花卡在耳边,左右瞄了瞄。
嗯,这该死无处安放的魅力。
去往祖师堂的路上,古树参天,遮天蔽日,阳光像小不点一样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叶摔在路间,小女童专挑它们踩,童心无限好。
李承笑拿石子惊起几只傻鸟,扑腾扑腾瞎扑腾,呱呱呱的乱叫,石子越过几处楼台亭阁后,精准的落在祖师堂屋顶,叮叮咚咚的响。
原本寂静的祖师堂庙祠,立时人声鼎沸。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对长辈的亲切问候,不羞不燥 ,忠言逆耳,不见不散。
呱噪。
李承笑捋了捋头发。
气氛组已到。
接着奏乐,接着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