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有女人在哭。
“孩子他爸,你好歹等逸仙回来再走……”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意识到廖逸仙的父亲离开了人世。
是进去还是不进去?
人家正难过,我一个陌生人突然来访,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是来帮忙的,能不进去吗?
可我能帮什么忙呢?
麻鸡窝本来就没住什么人,所以女人哭了半天也没谁上门来安慰。
左邻右舍都搬走了,远点的听不到。
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等到女人不哭,这才敲了敲本来就开着的门,算是提醒。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死去了的男人,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草席上。
旁边跪着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精神呆滞默不作声。
不清楚女人是不知道有人来了,还是悲伤到无视有人来。
“弟嫂,弟嫂。”
我轻声唤了女人两声,女人没有反应。
只好又唤了两声,女人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这是廖逸仙的家吗?”
还好,女人并没有悲伤到失去理性,她点了点头。
“我是廖逸仙的老师。”
听说是儿子的老师,女人站起身来。
她看了看男人的遗体,恍惚的眼神掠过一丝不安。
我知道,女人可能觉得在这样的场合下,不方便接待我。
安慰人的话,我真的不擅长说,其实说了也不能让沉浸在悲痛中的人高兴起来。
就这样,我和女人都没说话,气氛略微有点尴尬。
“老师你……,你后屋里坐吧。”
开是女人打破了僵局,她要我到后屋里说话。
农村的老房子,前面是客厅四面是卧室,客厅除了招待客人还放家具。
后面是厨房分隔出有猪圈。
厨房比较大,砌有大柴火灶。
灶边一堆用来引火的枯草秸秆,不远处码着劈好了的柴火,整整齐齐。
“你是仙儿的老师?”
“以前是,现在不是。你是廖逸仙的妈妈吧?”
“对对,我是仙儿的妈妈。老师你先坐着,我给你煮碗荷包面。”
“不不不。弟嫂不用忙。”
我觉得别人家里都死人了,也不好麻烦廖逸仙的妈妈这么客套地招待我。
“按我们这里的风俗规矩,稀客来了就要煮荷包面招待。这要是不煮,传了出去大家要说我不会做人。”
我自然不知道他们这的风俗是怎样的,但谁都知道,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惯不能不尊重和遵守。
没有办法,也只好客随主便。
生火烧水磕蛋下面,廖逸仙的妈妈手脚麻利,一看就是个很能干的农村妇人。
没过十分钟,一碗香喷喷的面端到了我的眼前,而我却吃不下,因为在这种场合下我要是还吃得香香的,实在是对死者的不敬。
“老师趁热吃。”
我希望廖逸仙的妈妈坐下来说说话,但她好像有做不完的事一样,又出去将一些我不知道是什么的农具收进屋来。
这面很好吃,已经三十多年没吃到可口的面了,现在超市中的面根本就不好吃。
“弟嫂过来坐会儿吧。”
好不容易等到廖逸仙的妈妈忙完,这才有机会和她说话。
“这面……好吃。”
我不知道从哪里说好,只好说她这里的面好吃,说完我自己都觉得不妥。
“老师喜欢吃,我再煮。”
“不不不,我已经吃饱了,肚子装不下。不知道怎样称呼弟嫂。”
“我叫陈妮儿,村里人都管我叫妮大妹子。”
这名字有点意思。
陈妮儿总算是坐了下来。
真奇怪,为什么她不问自己儿子的情况?
正常情况下,久没见面的儿子,做母亲的是会很牵挂的。
“是逸仙要我来看望你们的,他说他父亲从楼上掉下来,伤得厉害。”
总算进入主题。
陈妮儿表现得很淡定,这让我更加奇怪。
“我不是逸仙的亲生母亲。”
陈妮儿突然吐出这么一句话来,让我没有想到。
“廖逸仙的亲生母亲……?”
“死了。”
“死了?”我很惊愕。
“逸仙十岁的那年死的。”
怎么陈妮儿说话的时候,表情很冷淡?
话也说得干脆简单。
我也不好去打听别人的家事,不想陈妮儿却又主动说了起来。
“我和向国先好上的,向国家不同意逼着他选择了逸仙的妈妈,我就一直单身,直到逸仙他妈妈去世。”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我跑这地方来听人讲爱情故事。
“逸仙这孩子把他母亲的死,怪到我头上来,说是我为了抢他爸爸,把他妈害死的。”
“他为什么要这样认为?”
“没有为什么,小孩子的思维就是这样,全凭自己的感觉。”
难怪廖逸仙只提他父亲不提他母亲,原来他母亲早死了,而他又不认甚至是仇恨陈妮儿这个后妈。
“我被廖逸仙恨了九年了,心早冷了。无论我对他多好,我都成为不了他的妈妈。”
陈妮儿露出看透一切的眼神。
“养的不如生的亲呀。我真傻,为廖向国守了这么多年,放弃了生孩子的权利。”
如果真的像陈妮儿说的这样,那陈妮儿这个女人着实很痴情。
“能说说廖逸仙的事吗?”我把话题纠正过来。
“逸仙这孩子其实挺老实的,就是很记仇,而这仇往往又是他自己想像出来的。他就喜欢跟自己过不去。”
听陈妮儿说廖逸仙,感觉廖逸仙这小屁孩可能心理有点问题,只是不知道陈妮儿说的是不是事实。
我:“廖逸仙说他父亲出事了,家里没钱治,让我来看看。”
“本来是看得起病的,不想在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发现向国有胃癌。我瞒着了他,但却瞒不住钱。”
陈妮儿说,廖向国的健康问题很多,不只是断了腿这么简单,只是这些问题没有发作显现而已。
陈妮儿:“其实我应该早想到向国身体不好,因为他在工地上太拼了,又舍不得吃。”
“他为什么要这么拼?一个孩子用得着这么拼吗?”
“老师你不知道,逸仙他母亲一身的病干不得活要钱医。”
“逸仙的母亲一身的病,廖向国还肯娶她?”我很奇怪。
“这病是生了逸仙后得的。后面拖了近十年,再拖不下去就走了。”
即便是这样,廖逸仙也没理由恨陈妮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