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你瞅瞅,你瞅瞅,这是啥世道!没想到宋仁寿这个王八犊子居然能干出来这么断子绝孙的缺德事儿来,我就知道他不得好死!”陪着黄老太太坐在炕上“吸溜”、“吸溜”的裹着大烟袋,闲聊的一个中年老娘们儿吧嗒吧嗒嘴儿,毫无顾忌的感叹道。
另一个中年老娘们儿的烟瘾似乎特别大,她把烟袋锅子在自己的鞋底上磕了磕,还冒着火星子的烟灰立刻散落到地面上。这个老娘们儿把碎烟叶装到烟袋锅子里,用手指按得实实的,然后用洋火儿点着,用力裹了几口后,眯缝着被烟熏得难以睁开的眼睛说道:“可不是咋的,宋仁寿这个瘪犊子揍儿的干养活孩子没屁眼儿的事,就应该千刀万剐了!西屯子的魏半仙儿不是都说了嘛,那‘大妖山魈’修行了好几万年呢,谁家有啥大事小情的他都知道。”
那个大骂宋仁寿的老娘们儿又吧嗒吧嗒嘴儿,说道:“就是!就是!西屯子的魏半仙儿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鸡毛蒜皮。他说的话准没错儿,我就是不知道供一个‘大妖山魈’他老人家的牌位有啥说道没有?唉呀妈呀……等啥前儿见着西屯子的魏半仙儿问问他!”
岁数最大的老太太的心肠似乎最好,她叹了口气说道:“唉……宋仁寿干缺德事儿,‘大妖山魈’他老人家不是处置了嘛,‘宋老歪’又挨家磕头赔罪。老话儿讲得好,得饶人处且饶人。宋仁寿再不是个东西,他的爹娘也不该受牵连,祸不及父母嘛。他爹他娘的人还是不错的,谁家有个大事儿小情,‘宋老歪’不帮忙呀?只不过他养活了个儿子忒缺德!”
解耀先有些诧异,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目不识丁的老太太竟然能说出来这么富有禅机的话来,她的胸怀如此宽阔,真的能和宋朝姚宽《西溪丛语》记载的善棋道人相比。《西溪丛语》中说:尝有道人善棋,凡对局,率饶人一先,后死于褒信,托后事于一村叟,数年后,叟为改葬,但空棺衣衾而已。道人有诗云“烂柯真诀妙通神,一局曾经几度春。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个烟瘾很大的老娘们儿连连点头,说道:“都说六姑的心就像是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我可不行,我就像斩妖除恶的‘大妖山魈’他老人家,遇到像宋仁寿这种瘪犊子缺德干坏事儿的,嘿嘿……就‘咔嚓’一口咬掉他的半啦脑瓜子!”
几个老娘们虽然热火朝天、七言八语的议论“大妖山魈”,但是对“大妖山魈”却颇为尊重,张口闭口不离“他老人家”。几个老娘们儿都活了大半辈子了,有的行将就木,可以说见多识广。但是,她们哪里想得到,他们所称颂的“大妖山魈”他“老人家”,竟然就是面前这个老实巴交,甚至有些窝囊不膪吃高粱米饭的小伙子。
见几个老娘们儿左一个“老人家”,右一个“老人家”的赞颂中,解耀先虽然暗自得意,但心中还是嘀咕道:“老人家?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老子有那么老吗?都什么事儿呀!”
解耀先边吃高粱米饭,边得意洋洋的听几位老娘们儿神侃自己。当一碗高粱米饭吃得就要饭碗见底时,忽然听到外屋地传来老叔吕振国的声音:“陆先生,您这边请!”
“陆先生?难道是陆老怪?乖乖隆地咚,猪油炒大葱!他来干啥?”解耀先心中嘀咕道。
果然,陆学良手捻山羊胡子,笑吟吟的被老叔吕振国让进了东屋。几位老娘们儿似乎都认识陆学良,赶紧起身打招呼:“唉呀妈呀……这不是陆先生嘛,您咋这么有空!”
“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几位老娘们儿挺拿陆老怪当回事儿呀!看得出来陆老怪常来这旮沓给穷嗖嗖的工友们诊脉送药,是活菩萨呀。”解耀先心中又对陆学良尊敬了几分。
陆学良只是瞟了解耀先一眼,就像不认识一样,转向几位老娘们儿,拱手作揖,笑着打招呼道:“几位婶子好!呵呵……吕大哥说黄家老太太身子有恙,让我来帮着诊诊脉。”
“唉呀妈呀……这扯不扯,折腾陆先生大老远的来一趟,真让人抹不开!唉……陆先生就是施与众生种种重病良药的药师王菩萨呀!”黄家老太太赶紧支撑着身子就要坐起来。
陆学良急忙抢上前来,扶住黄家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黄家婶子躺着别客气!”
那位烟瘾很大的老娘们儿十分熟练的把碎烟叶装到烟袋锅子里,用手指按得实实的,递给陆学良,说道:“给我三姨诊脉赶趟!陆先生别着忙,先坐炕上来袋烟!”
陆学良连声道谢,一屁股偎到炕头上,接过那位烟瘾很大的老娘们儿手中的大烟袋,放到嘴上“吧嗒”、“吧嗒”的裹了几口。解耀先心中暗暗称奇:“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陆老怪也忒拿自己个儿不当外人了!那个老太太的烟袋拿过来就裹呀?”
老叔吕振国看了解耀先一眼,指着解耀先对陆学良说道:“陆先生,我给您介绍一位青年才俊!这位是我结义二哥的独生儿子,在我们北满铁路哈尔滨铁道工厂工人夜校教工友们读书认字儿的战智湛战先生!”吕振国接着又指着陆学良对解耀先说道:“湛儿,这位就是傅家店正阳三道街回春堂的坐堂郎中陆先生!陆先生那可是国医圣手,不仅医道高明,还是菩萨心肠,常常给穷苦的工友们免费出诊、送药!”
解耀先急忙站了起来,对陆学良拱了拱手,文质彬彬的说道:“久仰!久仰!今日得见杏园高手,幸何如之?今后还请陆先生多多提携!呵呵……”
“唉呀妈呀……这位原来就是战先生呀?你瞅瞅,你瞅瞅!这扯不扯!”几位老娘们儿没有想到这位窝囊不膪的年轻人就是工人夜校教工友们读书识字儿的先生。
“惶恐!惶恐!几位婶子千万别客气!”解耀先急忙向几位老娘们儿连连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