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腊月,长安城的雪轻飘飘地下了一夜。
白家小妾吴氏疼了一晚上,随着红日的升起,房中两侧的丫鬟才听见婴儿的啼哭声。
屋内产婆抱起女娃怯怯地向床上已经筋疲力竭大汗淋漓的吴氏道,“恭喜吴姨娘,是位小姐。”
躺在床上的白府二姨太吴氏听见是个女子,看也不看襁褓中的孩子,将头偏向里侧,默默流下一串眼泪,泪水顺着耳侧的发丝夹杂着汗珠一直湿到枕头里柔白的内芯,就再也流不动了。
屋外有下凡界等着的非烟,她要她一出生就夭折。而她身后还有跟着的明玕,明玕就知道姐姐不会善罢甘休。
非烟欲出手之际,明玕用法器醉葫将非烟装进去,她在葫芦里嘶吼呐喊问,“明玕,你真的要这样的吗?明玕!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平日让你修习术法,你就是修习来对付我的吗?明玕!”
玕:我喜欢她,不会让你再伤害她。
明玕不管非烟的叫喊,进入房中将自己结神魄凝为的玉盘幻化成项珠,置于新出生孩童的脖子上。
白家老爷与白家夫人还有大女儿溱儿正在前厅早膳,听二姨太房中丫鬟来禀,“恭喜老爷,吴姨娘平安生下了三小姐。”
白溱洧很是开心,“哦,我有妹妹啦,阿爹,阿娘,我们赶快去看妹妹好不好?”
大夫人看出老爷的不快,不动声色地将溱儿的汤碗拿过来盛蛋羹,让溱儿不要说话。
溱儿看见母亲将食指封于嘴唇,很快就拿开了,她懂事地闭上嘴巴一勺一勺吃着母亲为自己盛的蛋羹。
老爷不紧不慢地吃完,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擦手,轻轻一扔,淡淡道,“赏。”随后就出门巡视自家生意去了。
丫鬟叩谢后屏退。
白家老爷是商贾起家,已经是长安城的小富之一,夫人连生下两个女儿后,他与府中的洗脚丫鬟也就是如今的二姨太有了一夜寻欢,在她怀孕之后将她升为二姨太,如今,又是一个女儿。
三个女儿分别名为白溱(zhēn)洧(wěi)、白涣泱、白蒼(cāng)葭。一个四岁又余,一个出生不久即夭折,一个刚刚出生。
如今,白家夫人不奢求什么,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大女儿溱儿身上。
阿爹走后,溱儿又向母亲说起去看妹妹,母亲也不是很开心,好在不是儿子,否则,日后自己与溱儿定是不好过的。
母亲借口道,“溱儿,昨日的集市好不好玩?今日我们再去看看好吗?”
溱洧一直牵心于昨日掉落的白玉坠子,想着有机会出去找找,正好,昨日坠子掉落的地方是裁缝铺子外,她向母亲说,“阿娘,今日我想再去看看斗篷。”
“好,我们用完早膳,等雪化了就去,溱儿。”说罢,她又将溱洧的汤碗拿过来舀了几勺热汤,“来,溱儿。”
“谢谢阿娘!”
二姨太房内的丫鬟在二姨太屋外隔着纸糊的窗户下偷偷议论,“这赏钱真是少得可怜。”
“生下一个小姐能有什么赏赐。你知道吗?老爷赐名三小姐蒼葭。”
“蒼葭,老爷连从水都不让三小姐从啊。”
丫鬟点点头,“看来,这三小姐日后必是不受待见的。”
“何说三小姐。”丫鬟瘪瘪嘴,“房中那位日后也是一样,我们也是倒霉,偏偏是伺候她,偏偏肚子还不争气,生不下男胎。”
“嘘!小声点。”
“怕什么,她现在身体虚得很,况且听见了又如何,她以前不也是大夫人房中的洗脚丫鬟嘛,还不是趁着夫人生二小姐的时候上的位,谅她也不敢说什么。”
屋内的吴茱萸清晰地听见她们一墙之隔的议论,她的高傲如今被唾沫淹得一文不值。
她的贴身丫鬟羊脂现在去膳房为她熬粥去了,她撸撸嘴皮子,最后还是自己忍着疼痛起身去倒水喝。
此时白蒼葭在奶娘怀中睡得正香。
明玕回到天界后,用了九成的神力加上法器醉葫的加成,设下结界,“你好好思过吧,姐。”
除了不懂事的孩童,整个白府没有一个人因为她的出生而高兴,明玕想,不知她要如何在这个家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