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宋芳宜殷红的嘴角轻抿,一丝酸涩涌上心头。
玉将军,你我二人经此一别,既是天涯永恒了。
未来,可要保重了。
……
宋芳宜想的没错,此时城主府的后院大牢,确实上演着一出大戏。
精明的刘嬷嬷早已经趁乱混进了大牢之中。
在她的怀里,这个时候还抱了大大的一坛美酒,随着她的脚步,酒坛中的美酒轻轻摇晃。
酒香旖旎撩人。
一迈进这大牢的大门口,刘嬷嬷便轻声笑了起来。
“哟,各位守卫大爷,大家都在啊。”
领头的牢头晃着身子,百无聊赖地凑过来,热情地过来跟刘嬷嬷打招呼。
“哟,刘嬷嬷。今儿还是给那玉将军送饭啊?”
刘嬷嬷捂着嘴,神秘兮兮地一笑,眉飞色舞地道:
“哪儿啊。今儿城主小姐出阁,这不,大人高兴。特地让我啊,来给大伙倒喜酒啦!”
“哎哟?真的假的啊?”
听到刘嬷嬷这么说,里面桌子边上支着脑袋装睡的侍卫们也都凑了过来,叫呼着。
“哥几个刚才还在说呢,今儿小姐大婚,这大人是不是忘了哥们儿几个在这值差?”
另一个守卫站了起来,吸了吸鼻子说着。
“没想到这么快,喜酒就送来了?”
守卫的几个人都你挣我赶地凑了过来。
“就是!就是!”
看着眼前的几个守卫一脸见酒眼开的样子,刘嬷嬷连忙扯了帕子对着地牢里面招呼道:
“里面的兄弟也都出来,人人都有份啊!大家伙都辛苦了,过来歇歇,出来喝喜酒啦。”
听见刘嬷嬷的召唤,大牢里面守卫们纷纷叫好,连忙稀里哗啦地跑了出来。
一群人都围在了刘嬷嬷身前,争着抢着要酒喝。
刘嬷嬷脸上挂着笑意,乐呵呵地笑着,抱着酒坛子十分殷勤地张罗着给大伙倒酒。
这可是上好的窖藏美酒,这一开坛便有浓烈的幽香袭人。
美酒的醇香气息,就像一只只无形的幽爪,不断地挑拨着人们的嗅觉。
“恩……好酒,好酒啊。闻起来便有三分醉意啊!果然是城主府窖藏多年的陈年佳酿啊!”
牢头不禁俯下身,在酒坛的坛口上深深吸了一口气,便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
“是啊是啊!”
其他的侍卫们也都围在酒坛子边上,纷纷附和道。
于是,一人一碗,喝完这碗再来一碗。
“嬷嬷,再给倒上一碗!”
不时有人扯着刘嬷嬷的衣袖,让她再来一碗。
刘嬷嬷热情欢快地在人群之间转来转去地抱着酒坛子倒酒。
一坛好酒,却怎么也不禁喝,感觉没喝几碗便迅速见了底。
不多时,整个大牢里都充斥着一股浓厚的美酒幽香。
幽香旖旎,醉人心脾。
美酒不但唇齿留香,更让人浑身酥软,轻飘飘的如同灵魂出窍一般。
让人感觉,这灵魂马上就要钻出这沉重的躯壳,立刻生了翅膀,就要驾云而出了。
好酒!
好酒。
好酒……
很快,大牢外面的侍卫们一个接一个地醉倒在地上,一个连一个地齁声大作。
刘嬷嬷谨慎地踢了踢她脚边的一个侍卫。
只见这货如同一只死狗一样,任你怎么踢打,就是睡得不省人事。
刘嬷嬷看了看四周,又为了确认万无一失,挨个的守卫试探了一番,这才走到牢头身边,一把摘下了他腰际的一大串牢门钥匙。
站起身,一闪身快步向着大牢里面走去。
此时的大牢中。
玉子城早已解开穴道,目光坚定地紧紧看着走廊的一头,等待着刘嬷嬷的现身。
似乎是从昨晚开始,他便开始运功恢复,到现在为止,功力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而此时此刻,他冷静地站在栅栏前,安静地等待着刘嬷嬷的到来。
刘嬷嬷这边不敢多做拖沓,拿着钥匙七拐八拐地快步走进了大牢里来。
“玉将军,久等了。”
简单地跟玉子城眼神做了一个一个交汇,便下低头去,手上熟练地给玉子城打开了牢门。
牢门一打开,玉子城站在刘嬷嬷身前,恭恭敬敬地给刘嬷嬷行了个大礼。
“嬷嬷,大恩子城没齿难忘,来日定当报答!”
刘嬷嬷紧张地扫了一眼身后,抬手扶起玉子城。
抬头看着玉子城,微微笑了笑,神色凝重地道:
“玉将军可是要折杀老身了。将军莫要再迟疑,酒里的药效有限,用不了多久那些侍卫就会全都醒来。大牢出去,后门处自有人接应将军。将军请快些行动吧!”
说完,侧身示意玉子城快些离开。
玉子城点点头,不敢再浪费时间。
却在闪身离开之前,还不忘回头看了初初一眼。
初初姑娘一如往常站在栅栏门前,脸上还是微笑着,对着玉子城摆了摆手,算是告别。
“将军走好,不送哦!”。
玉子城点头一笑,一甩衣襟,这才大步离开。
目送着玉子城的背影在面前消失,刘嬷嬷侧首看了看初初姑娘,刚想开口说些,却听见初初应时地说了一句话:
“我不走,我还有用。”
……
玉子城大步走出大牢,跨过一地东倒西歪的守卫,顺顺利利地走向城主府后门。
空荡荡的后院,路上并没有遇见一个人,显然都是刘嬷嬷事先安排好的。
出了城主府的后门,刺眼的阳光让在大牢里待久了的他感觉有些晃眼。
等到视线恢复正常的时候,映入眼帘的,首先便是一字排开的一小队人马。
站在玉子城面前,领头的便是英姿焕发的连傅。
连傅一身正气的军装穿在身上,脸色白里透红,就连下巴上稀稀疏疏的烂胡茬子也都精心地刮掉了。
再不见那日的醉态疲软。
连傅一见玉将军出来,立刻上前对着玉子城行礼如仪。
“末将恭迎玉将军!”
玉子成却没有心情与他寒暄,草草扫了一眼身前的一小队士兵,便开口问连傅:
“告诉我现在什么时辰!”
连傅一愣。
“给钱给钱!”
“输了输了!”
“给钱给钱!”
只听连傅身后传来一阵阵小声地催债声音。
连傅咬了咬牙,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之前从大营里带这群士兵出来的时候,他就跟这群士兵打了个赌,赌玉将军出来看到大家的第一句话,肯定是“宋小姐人呢。”
结果,竟然不是!
这时,突然从城主府前院传了一阵热闹的爆竹声来过。
玉子城侧耳一听,脸色一变。
难怪了!
难怪这城主府的后院一个人都没有。
原来是所有人都挤到前院去了!
玉子城一咬牙,随手扯过了身边的一匹马,飞身上马,一夹马腹便向城主府正门的方向奔去。
“玉将军,你这是去哪啊!人家结婚,你去抢亲啊?”
连傅一见,立刻追着打大一声。
眼见玉子城连人带马在拐角处消失,连傅赶紧上马,挥师追上。
“兄弟们,快跟上啊!玉将军要抢亲啦!”
……
临州城,城主府正门。
盛装华服的宋芳宜正迎着门前的万千民众,站在城主府的大门口。
宋城主宋榷,挺胸抬头地站在女儿身边,高声地对在场的百姓和士兵们说道:
“小女芳宜,高风亮节,自愿为民请愿,以身嫁入凌国太子府上,换得我临州城永世安宁。芳宜,是时候拜别家乡的父老乡亲了……”
话音落,宋芳宜适时欠身,向着面前的临州城百姓微微行礼拜别。
“小姐……”
在场的百姓无不动容,纵然是出嫁的大喜之日,此时的百姓却无一人脸上有笑容。
“宋小姐……”
沉重的气氛压在所有人的头顶之上,有些感怀的妇人和儿童甚至已经开始低低痛哭。
“小姐啊……”
再看身前的百姓,个个眼含泪水,望着宋芳宜单薄的身影,叹息不止。
感叹临州城城主女儿如此深明大义,国难当头,以身换取百姓的安宁。
西地战乱连年不休,云州城反抗倾城被辱,贺州城被困百姓生死不明,只有这临州城平安无事。
是百姓之福,是临州之福,是苍生之福。
而这,却是要以牺牲一个女子的终生幸福为代价。
百姓,临州城,苍生,这样沉重的负担,竟然都要压在一个柔弱女子的肩膀之上。
百姓不愿!
临州不愿!
苍生不愿!
宋小姐何其无辜?
宋芳宜迎着百姓们不舍,痛哭的目光,只是低着头,眼中含着泪水。
她自己知道,知道自己名为和亲,其实却是做了父亲换取利益的筹码。
这一去定然天涯路远。
这一去定然苦难异常。
这一去定然一路凶险。
心中纵然百般不愿,却又不得已而为之。
回过头去。
最后一次看着父亲大人和从小长大从未离开半步的城主府。
“宋小姐!”
“小姐!”
“小姐啊!”
……
身后的百姓们已然声声痛哭,开始呼唤着她。
宋芳宜咬了咬牙,收敛了心神,迎着一众百姓的哭声和轻唤,大义凛然地转身走上马车。
就在这时,一声呼喝遥遥传来:
“且慢!”
这一声陌生而又耳熟的声音,从远处赫然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