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连忙陪笑道:
“是啊是啊,军爷好福气。这不,明日啊,咱们城主家的小姐出阁,军爷可一定要带将士们都来捧场啊!”
“哟呵?有喜酒喝?那可以定的去捧个场,一定一定!”
醉醺醺的连傅被两个士兵费力地架着,摇摇晃晃地伸胳膊摆架子笑着应答。
刘嬷嬷也同样是附和地笑着,抬手抚上身边桌子上的一个空酒坛子。
一个没拿稳,空酒坛子“骨碌”一下便从台子上直直掉了下去。
“哗啦”一声,在地上竟然摔了个稀碎。
“哎哟,这可怎么办啊。”
刘嬷嬷一声怪叫,连忙蹲下身来伸手去捡那地上的坛子碎片。
“哎,这种粗活怎么劳烦嬷嬷动手。我来我来……”
说着,连傅红的脸,摇摇晃晃地趴在地上,伸手去抢那刘嬷嬷手里刚捡起来的碎片,还借机摸了下刘嬷嬷的手。
刘嬷嬷脸上一红,粉色的帕子一挡,便把那碎坛子片扔在了地上。
同时,一个纸团轻轻落入连傅手中。
连傅依旧是色眯眯地笑着,费劲地抬着头,手还紧紧地抓着刘嬷嬷的手,却在私下里把纸团抖进了自己的衣袖。
刘嬷嬷尴尬地笑着站起身,不悦地使劲抽回自己的手,连忙转身,挥着帕子招呼那边的粗壮汉子:
“老三,老四。过来,把这坛子碎片收拾了。怎么好让军爷亲自动手呢!没个眼力价儿。”
等收拾完了一地碎片,军营空地上堆放的一堆空酒坛子也全都搬上了马车。
刘嬷嬷抬手拢了拢发髻,粉色的帕子一甩,坐上马车的边沿。
“军爷,咱们可就先走了,明儿可别忘了来讨口喜酒啊!”
“是是是是是!我的小娘子哟~。”
打着酒嗝的连傅红着脸,流着哈喇子向着坐在渐行渐远的马车上的刘嬷嬷挥了挥手。
自顾自己哼起了不知名的艳俗小曲,摇摇晃晃地向着军帐里走去。
就在这军营不远处的一个树林的树顶上,一个负责观察着整个军营动向的灰衣探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得出来,这群联军的将士们,整日除了喝酒,就是调 戏那老妈子。
今日这是宋城主府上催得紧,不然,那老婆子定与这连傅要寻个无人之处好好缠 绵一番呢。
看看这一军营的酒囊饭袋,估计也闹不出什么事来。
而他不知道的是,转身进了军帐的连傅,却换上了一脸的神色凝重,哪里还有一点儿醉意?
袖口一抖,一个纸团便轻轻落入了掌心。
于指尖捻开,纸团上的字迹便清晰落入眼底。
再抬头,已是一脸笃定的眼神。
“好!明日见!”
……
当日深夜。
西地戍边军临时大营的后门每隔一段时间便敞开一次。
总有一小撮人鬼鬼祟祟地溜了出去,化整为零地消失在夜色中,不知去向。
第三日天刚亮。
戍边军主将袁天纪依旧是伸着懒腰从中军帐中出来,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而就在他身边,形形色色的士兵们来来去去各干各的事。
感觉,整个军营并没有少人啊。
……
在距西地戍边临时大营十几里外的荒郊山林里。
头上系着层层纱布,胳膊上绑着厚重绷带的董承俊正席地而坐。
安静的树林里,还有着清晨的潮湿与清凉。
身边四五个士兵围着他,面对面地坐在一起。
董承俊随手扯了一根树枝,在地上细细致致地画起了地形图。
“你们看,这里,就是我们的戍边大营。”
说着,董承俊就地取材,拿了一个大石头,摆在了面前。
“从这里向西北走到这,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一边说着一边在他所指的地上画了个圈。
又随手拿了一块石头,摆在刚才画了个圈的位置。
“据探子的情报,凌军目前兵分三路。一路,由将军独孤寒带领,困守贺州城。兵力是总兵力的四分之三。凌军对此,势在必得。”
董承俊抓了一把小石子,扔到了代表“戍边大营”的石子南边。
“还有一路,围住了戍边大营。人数比较少,一直在打骚扰战。他们的目的是拖住大军,把戍边大军困死在这里。”
抓了另一把石子撒在“戍边大营”石子的周围。
“剩下的一路,由太子慕容浩亲自带领,目前盘踞在临州。动向不明。”
一小把石子扔到了“戍边大营”石子的北边。
“据我所知,临州城城主已经叛变了,并且与凌国太子有交易。”
董承俊话音刚落,便引起了身边几个士兵的惊呼。
“临州城城主与凌国太子已经达成某种协议,假传军报调走了五万贺州城守军,趁贺州守卫空虚,挥师南下,准备一举拿下贺州。而临州,也不过就是凌国的盘中之餐罢了。”
董承俊摆了摆手,示意身边的士兵们稍安,调整了下情绪,继续说道:
“如今,凌军兵分三路,军粮供应在凌国境内有四个中转点。首先一个,是靠近边境的瀛合镇。这里,多年来就是凌国最大的军粮储备库。从瀛合镇再向东,又分出三个比较小的粮仓。”
董承俊拿着树枝,在地上描画着。
“东南方的涅岭,东方的渠水和东北的蟠镇。这三个地方,只负责军粮的运入运出,平时的守卫军备比较松懈,而且人员调动频繁,并无实名军衔认证。我们的目的,就是深入这三个粮仓,进行骚扰作战。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目的就是扰乱敌军的后防,我们要做到神出鬼没,让他们猜不到我们的实际人数。大家保持联系,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轻举妄动。”
听清了董承俊的计划方案和吩咐。
身边的士兵们点头称是,纷纷脱掉自己的越国军服,换上了偷来的普通凌国农夫的打扮,齐齐变身凌国边境农夫。
“开始行动。”
董承俊一声令下,士兵们各自转身进入身后的树林中,开始行动。
……
今日的临州城,可谓是张灯结彩,异常的喜庆。
城主府在办喜事,城主嫁女儿了!
这边地大城一向都是远离京城的喧闹,这城主府乃是这里的唯一的统治单位。
这城主的女儿就如同这边地的公主一般。
边地“公主”出嫁,那可是大事一件。
只见这城主府上上下下,大红灯笼高高挂,房前屋后红色的喜帐铺天盖地,鞭炮声声震耳欲聋。
男女老幼披红挂绿,一派喜气洋洋。
前殿大门洞开,临州城城中富商大户们纷纷携家眷带贺礼上门道贺。
城主府中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此时城主府的后院,边地“公主”宋小姐,宋芳宜的闺房里此时与外面一样热闹。
七八个身穿红衣的丫鬟在屋里屋外的忙活着。
有的负责给小姐的火红嫁衣熏香,有的负责给小姐整理包裹箱奁。
有的负责给小姐准备路上的零食点心,有的负责给小姐整理要上妆的金银首饰。
有的负责清点小姐的日常配备,有的负责给小姐打理贴身物品。
而真正的女主角宋芳宜,则是安静地坐在梳妆镜前正低着头,由着两个老嬷嬷给她上妆梳头。
江南盛产的螺子黛描的眉,京城西市静雅轩制的粉,末雪国精致的一品红胭脂。
厚厚的刘海儿向上梳,乌黑的云鬓绾成一个同心髻。
一只只镏金翠玉的钗环步摇稳稳地插在头上。
金光闪闪,凑成一副孔雀开屏的样子。
眼见那镜中的女子安静端庄,清丽高洁,唯一美中不足,却是这张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按照凌国的规制,宋芳宜这是能算是和亲入府,暂且不能算是明媒正娶的正日子,不能穿正红的嫁衣出门,只能把嫁衣打包带着真正婚礼的时候才能上身。
只能另择了喜服穿了,出门上车。
一身鹅黄,绣着金色团花的里衣外衣,里三层外三层地穿戴起来。
如今,这纤细的身材也丝毫不见单薄。
礼服的外面又裹了一件银灰色狐裘的斗篷。
盈盈之间回眸一眼,眼波盈盈,柔弱无骨却更显得明丽可人。
宋芳宜站在圆桌前,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玉颈琵琶。
玉手轻轻滴抚上她的那把心爱的琵琶,低着头,把眼底的丝丝不舍轻轻压下去。
把琵琶稳稳地抱在怀里。
低着头,在两个嬷嬷一左一右的搀扶下慢慢滴跨出闺房门去。
头上的珠冠垂下流苏的面纱,随着脚步摇摇晃晃地隔开她眼前的视线。
抬起头,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余眼前一片珠玉朦胧。
踏出后院院门的一刻,宋芳宜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站住脚布,抬手撩开珠帘。
一双描画得姣好的眼眸,焦急地在眼前人影幢幢的人群里,艰难地寻找着刘嬷嬷的身影。
可是,就算是撩起了迷蒙的珠帘,却也只看到院子里站了一群人。
也都是一片陌生的面孔在眼前晃动不已。
情急之下,却也并未寻到熟悉的刘嬷嬷。
心下便有了几分了然。
想必那刘嬷嬷此时,定然是在大牢里打点玉将军出狱的各项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