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妇人说儿子时很平静偶尔带点笑容。谈起黑心的丈夫就激昂气愤起来。
我早就看他上城里去是去找女人的,看在儿子的脸我就没说,每次还说上城里看儿子呢,鬼才信他,儿子一死他哭过几回,我觉得他还有点良心,他个麻痹儿子走才二天,他就拿个蛇皮袋子装钱走了个无影无踪啊,死的是他就好了,皆大欢喜啊,唉,这年头坏人不死,好人难当啊。
妇人跳上炕,掀开被白布盖住的一堆东西,是一大堆书籍!小妮睁大眼睛的看着,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书,如同金子一般让小妮迷上,走近一些,扫一眼,有各式各样的书籍。
妇人随手拿一本书甩了甩说,我打算把这些书都送给学校,我不识字扔了也可惜。
妇人找到一大本字典对发愣的小妮说,这本书可以教妳认字,送妳了。
小妮双手接过字典,沉沉的仿佛打开就能看到汪洋大海,可小妮不懂拼音。
明天吧,我去学校叫老师们来家里取,我还蠢着要给送过去了,明天一起去吧,我不太熟悉路。小妮还在发愣,黄金屋的数量太多了,高兴过头傻了。
妇人在她眼前挥挥手,最后轻力的打了小妮两巴掌,妳咋啦,不想去就不去,我没逼妳呢。
小妮摇摇头的说,能不能不把书送给学校。
不给学校,妳又看不懂。
我认字的。
妳认字?没上学上那认字?
难道一定要是学校嘛,我是从电影里面识字的,人物说话下面有字的。
亏妳想的出来,电影里能有多少字给妳识的。给我留几本,我明天带妳去学校。
小妮不知道那一本是对自己现阶段有利的书籍,反正就是,太旧的不拿,书页少的不拿,比较会拿书面上不认识的书名,书页多的书籍,一本三国和西游记,她是拿的最欢喜的。
小孩子很少会知道,数量不代表质量,很多时候会凭借自己的喜欢来,大人则优先权衡利弊一番再行事,不然在这大千世界难以生存。
小妮本是要拿西游记回去的,别的书先放在阿姨这里。
西游记好大好厚一本,拿回去爷爷估计要拿去当柴烧,拿这本吧,(转换)看它的书面好看才勉强留下的,不厚也不薄好藏。
妳拿这么多书啊?小妮把书山挖了个角去。
以后就没的看了,可不得多拿几本啊,小妮将书籍藏到口袋里压了压。
妇人思考几秒的说,不用,等老师来了,我跟他们说,妳可以免费去学校借书看。
他们会答应嘛?
肯定会答应啊,这么多书送给他们,这点小要求都不答应,就不是学校了,是“黑社会”。
黑社会是什么,很黑的蛇嘛?
跟妳说,妳也不懂。
妳说我不就懂了嘛!小妮很讨厌大人们说这话,都没说就觉得别人不懂,哼,清高。
就是坏蛋,坏人,知道吧,不知道,以后也会懂的。
我们就是白社会啦,小妮笑着说,刚刚说话有些大声了,不应该这样对待长辈的。
小妮在河走,是溺水男孩遭难的地方,喜悦的心情收敛大半。
河边有着一个妇女在洗衣服,坐在被河水打击后变胖的土地上,肚子大的像一口气吞下去了两个大西瓜。
小妮走过去问,阿姨,妳是胖还是怀宝宝啦。很快小妮就看出来,百分之八九十是怀孕。肥胖不可能就死给肚子长面积的。
啊,是怀孕了,妳这娃子没上学去?
不让我上呗。
妇女也没觉得奇怪,她也没读过一天书,扁担倒下,竖看知道是个一,横看就不知晓了。
来,帮阿姨捏下衣服,妇女拿着湿漉漉的裤子给小妮,妳抓住啊,使劲一扭,裤子都发出了求饶声,小妮的手自然也是拿不住的,一大半的裤子又掉进了河里,妇女赶紧把裤子提出来皱眉头的看小妮的说,拿个裤子都拿不稳,废物。
小妮也皱眉头,哎,再怎么妳也不能骂我吧,好心好意的帮妳忙的,好让人寒心了。
妳咋骂我啊,大人的力气本来就比小孩大啊,我没拿住又不是故意的。
妇女把衣服装进桶里,满了,妇女使劲的压了压后拿着棒槌打着裤子,没再理小妮。
小妮看她拿棒槌打裤子,裤子流出的水就是眼泪,她会不会像父亲一样,突然转身猛的给我个措手不及,自己给自己吓退好几米的。
小妮到家有半个钟头了,吃饭的时候还没到,和爷爷坐在屋子下,爷爷抽烟,小妮就坐远点。妇女从家门前路过,右手提着装满衣服的桶,左手拿着棒槌,冷天气,她却开着棉衣露出背心,脸蛋被冻出了两坨圆圆的红丸子。
她现在才走回来啊,真是够慢的,她看的样子有些心酸了,大着个肚子一个人提这么多衣服走路来河边洗,河水冷啊,要是感冒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肚里还有一个人呢,可能她骂我废物不是故意的,怀孕应该很难受吧,做事也比不上以前利索,唉,来这里我的脾气都变大了,如果我能对父母有些脾气就好了,不行,不然早死了都不知道。哼,还有脸把肚子露出来,鸡就是鸡,装不了良家妇女,小妮看向爷爷说话,半懂不懂的。看向妇女时,她已经停了下来,一只手压着桶的提手,一只手撑着腰子,还用棒槌打了打背部。
小妮看着更有些心酸了,只是自己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看了看爷爷的脸色不佳,就更加不敢去了。
妇女换手,右手拿棒槌左手提桶,继续慢吞吞的走着。
一场大雨在夜晚袭来,小妮很喜欢听雨声,像是千万人在唱歌般,给足人满满的安全感。
爷爷则不喜欢的大骂道,娘的,下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雨听到爷爷的骂声,等爷爷快要睡着时,倾盆大雨如天兵天将,杀声响亮,杀掉了爷爷的睡意,啊,他娘的,无从发火的给了小妮一巴掌,给小妮的睡意也打没了,黑暗中睁大懵逼的眼睛看向爷爷那边。
爷爷,你打我有什么用,你去打天啊,只会打我,都说打女人不是男人,你无缘无故打孙女,连小黄狗都不如。
一滴雨水打在了小妮麻麻的脸蛋上,一滴又一滴的,打的不是小妮而是麻麻的疼。
小芳放学,就去她家,常常去空手也不好意思,于是隔几天带些酸菜去,每次芳妈妈都说不要,但都拿着了,第二天或第三天酸菜基本就没了,小芳爸爸常年不在家的,就过年的时候见过她爸爸一次,人很壮实高大,小芳的身高是随了她爸爸,小芳说她爸爸力气很大,在城里做油漆工和搬运工,一年回来个三次,她还有个弟弟,现阶段会走路,说话还有点不利落。
会等小芳把作业做完,小妮坐在一边看着不会打扰小芳,除非小芳主动找她,小芳写作业时也很少对姐妹讲话。
小妮连续去了十九天,都是等小芳写完作业就问她拼音,一直都搞不懂,小芳也说的不明了,小老师当的不称职啊,搞的小妮第一次对读书学习有了放弃的想法,好难啊,小芳讲的好难懂,但也学了个百分之四十左右,后来再去就不问拼音了。
小妮还会问小芳书上的字怎么读,学到的地方小芳都知道,没学到的地方,小妮倒是有好些认得的字,小芳不信,小妮就说,还好姐妹呢,妳都不信我,小芳想到小妮是怎得认字的就相信了她。
小芳还会跟小妮讲数学和英语,数学略知一二,英语闻所未闻。
英语是什么啊,教什么的。
教说外国人的话,以后妳就可以和外国人结婚了。啊,妳说的什么话啊。
妇女的肚子越发的大了,但还是做着家务活。她来河边洗衣服了,小妮跟了一路,妇女都没有察觉,有当特工的天赋啊。
小妮正要上去帮忙,却见到好些日子前晚上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子,于是小妮偷摸着躲到离他们最近的一棵树后,时不时探出头看看,开始还以为是她老公了。
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瘦男子看看四下无她人小声的说。
我咋知道,你都不做保护的,谁的种那知道,我倒希望是我丈夫的,不然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是我的,我也不会要的,我都说了我有妻儿了,妳非得弄的我家庭不和是嘛!
你到说上我了,你们男的就是只会拿我们发火,谁叫你不做保护的。
那妳说,跟妳老公子搞的多还是跟我搞的多一些,叫妳打掉,妳死活不肯。
跟你,搞的估计都欠我们钱了,我怀孕了还要来搞,要是你的生下来就死了,我也不难过。
好,是我的就打死,我也不难过。
瘦男子没有帮一下妇女的忙,说完他要表达的就走,妇女沉着个头,刘海遮住了她悲伤的脸,不久她就坐在了湿湿的土地上。
阿姨,我来帮妳扭干衣服吧,小妮突然的一声,让妇女抬起了头,她在流泪,鼻子泛红,不是肚子里有个孩子,她会一头跳进这河里,随着河水走,让鱼儿吃掉她满身的伤疼和悲伤。小妮不知道他她刚刚聊的内容是啥,但知道的是准不是什么好事,阿姨都哭了。母亲在怀孕的时候也不定时的发火,莫名其妙的哭泣,可都和阿姨的哭不同,母亲更多的是烦的,无聊的,父亲稍微哄几下母亲就笑的跟没哭过似的。阿姨的眼睛里透露的是死气沉沉的连带着发黑的眼皮也是,嘴唇翘起了好几块皮夹杂着一些血丝,刘海落下来一把里面有几根白头发,显得更加的苍老。
不用,这个时候不想要人来打扰她。小妮还是站在原地没走,看妇女一个人把衣服洗好装好,本想着有些不好弄的地方会叫自己帮忙的。
妇女起身艰难,地上又滑,小妮见状赶忙上去扶着妇女的手臂,妇女慢慢的起来,小妮的面相好像在说,阿姨下一秒我就撑不住了,妳快点啊。
妇女锤着后背骨,小妮给她锤着的说,是这里嘛,阿姨。
满桶的衣服,小妮一个人也提不起又不愿意看到妇女那么辛苦的说,阿姨,我帮妳拿一点衣服吧,多了我没力气拿的。左右肩膀各几件衣服,脖子上再围了一件,双手又拿了好几件。
看着小妮滑稽又可爱的样子令失去了笑容的妇女脸上有了一丝丝的花开。
小妮本想和妇女走一起的,也好跟她聊聊天交个友,妇女可没空跟她闲聊,好多事还等着她去做。妇女走的缓慢,小妮就不和她同步的走到前面去了。
小妮时不时就回头看看妇女,妇女走的慢,要不是不知道妇女她家在哪儿,不然早就去了,把衣服放到她家再去找她拿衣服再放到她家。
我先走到我家那等她吧,小妮对着在后面的妇女说,阿姨,我先去我家那等妳,妳要路过哪里哦。
小妮在家里拿了个塑料桶,平时装河水用的,以前爷爷是用木桶的,时间的打压让爷爷用起了比木桶轻的塑料桶去装水来喝,爷爷的脚步走的还是很稳,满满一桶水不会撒一点一毫,这就是金刚腿的魅力所在。
等了好久,不见妇女的影子。
可能她是在休息吧,肚子一天天的大,行走也会越来越慢吧,我去看看吧。把装了衣服的塑料桶放到装粪大缸边,就去找妇女了。走了大约八百米,还不见妇女人,心中不免了生出不好的念头,便加快了脚步,跑起来。
没跑多久,刹住脚,咦?刚刚是不是有个人抱只猪在跑啊,那猪好像在叫,但是没反抗的动作,好像也不是猪没看清楚的,好奇心扯着小妮的头发让她回头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一男子已经跑了好远一段距离了,幸好小妮的眼睛好,定眼一看,男子光着黑黑的上身,抱住什么在跑,很快就知道是个人了,脚是没被男子身体挡住的,一看鞋子,哎,这不是阿姨的鞋子嘛,好像鞋上面有泥土。
往前走是有一定几率会遇到妇女,往后走有一定几率男子抱着的是妇女,小妮犹豫不久选择后者。中奖了,是妇女,小妮玩命的跑才追上去的,男子抱着妇女,没人看她一眼。这是要生了,孩子在肚子里面闹着要出来了。不懂的小妮有些害怕,小孩不会撑破阿姨的肚子吧!
男子把妇女放在炕上,此时她的丈夫也在家,在睡大觉,男子一个巴掌把他扇醒的说,妈的,你婆娘都要生了,你睡麻痹!我去叫奶奶们来接生,你起来去照看你婆娘,小妮已站在门边,看着男子刚刚的行为,感觉当男生的就应该这样,疼女生而不是“疼”女生。
丈夫来到她身边的第一句话是,妳要是生的不是我的种,我打死妳!
妇女疼的也没听清楚丈夫说的什么,只见到熟悉的面孔在身边,一只手立马紧紧抓住丈夫的手,有人陪总要好一些。小妮也上了炕的抚摸妇女的肚子,以前自己吃坏肚子,外婆也是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说,不疼了,不疼了,怪物离我们小妮远一点。小妮说,不疼了,不疼了,小孩子安静安静。可外婆的魔法好像没遗传给自己,妇女疼的抓紧了小妮和丈夫的手,丈夫到没事,抓的小妮的小手像是手指骨头错位了一样,但咬着牙不叫出声来。
不知过去多久,两个接生婆来了,却不见抱妇女回来的男子,应该是想到这种场景有一个外人在不好吧,还是个带把的。
去打盆水过来,热的冷的都行,一个接生婆对丈夫说道,丈夫听话的去了,小妮识趣的下炕走到一边凉快去了。
小声的说了一句,有事也可以叫叫我啊,别当我不存在啊。
接生婆一个在炕上握住妇女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毛巾,想是要给妇女擦汗的吧。另一个则拿把小凳子坐在孩子钻出来的洞的后面说,使劲,加把劲,看到孩子头了。头出来了的话语都是骗人的,小妮走进一些去看,除了黑黑的卷毛啥都没有,又不敢说话,这阵仗第一次见,妇女好像随时会晕死过去,但腹中的孩子使她不得不醒着。这就是母爱的开始吧。
妇女下面开始流血了,妇女每次使劲都伴随着尖叫,小妮看的心里发慌,我以后不会也这样生孩子吧,看着样子就觉得疼的要命。
在炕上躺着的女孩被吵醒了,婴婴地哭起来,接生婆大叫道,你把孩子抱出去,别影响孕妇!
丈夫一脸不情愿的走到炕上抱起女儿小声的说,我又不会带孩子。
丈夫把女儿抱到外面哭声不见停止,好像变大了。
给妇女拿了个枕头,让妇女舒服一点,刚开始也没给炕上铺床被子的。
最后再使把劲,快出来了,看到头了。
这话我都听了十几次了,小妮心中说。
使劲啊!使劲,一二三使劲!
啊!妇女疼晕过去,坐在下面接生的说,剪刀!
婴儿,哇哇的哭。
小妮疑惑着,出生不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嘛,你个小孩子怎么哭了,高兴坏了吧,像我这种出生才应该在出来的时候大哭特哭。
丈夫走进来怀里抱着还在哭的女儿的说,是女儿还是男儿。
是个带把的,你家有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