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她儿子是怎么死的呀，小妮好奇的问，来到这里人都变的八卦了，大概是受村里妇人们的影响，她们没事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好像什么都可以聊，声音忽大忽小的，小妮有时会过去听她们聊些什么，只要是不想让小妮听到的，她们都会小声或直接用泼妇般的眼神看小妮，眼神告诫她，妳最好识趣的走开，妇人们总喜欢讲到半山腰就开始小声，使得小妮的好奇心受尽折磨，要是在城里，小妮绝对不会有什么好奇心可言，想着的是怎么不被打骂，能否吃饱饭，哪有心去好奇这的那的。
人的好奇心有一部分是闲出来的。
好像是车祸吧，我那时候小，记得不清楚，妳这么一问倒是让我好奇起来了，回去我问问我老妈，她门清这些事的，到时候告诉妳哈。
隔了一会，小芳说，她有个老公来着，不过也不清楚是咋回事了。
妳有上过历史课嘛，小妮问。
没历史课，好像是初中才有，不知道好不好学。
开爷爷，妳认识吧，他很懂历史的，改天我们一起去听他讲历史啊，讲的比看电视还有味。
我才不去！小芳拉跨个脸好像那个不长眼的得罪了她。
为什么，小妮微笑着说。
小芳的样子告诉她，讨厌或不喜欢开爷爷这个人，但就是要问一下，妳可以不说，嘻嘻。
他是鬼子，看到他大家都怕，上次他把龙蛋和旺财逼到大树上去了，还要拿着竹竿去打他们，也不怕他们一不小心摔下来了。
啊，不会吧，开爷爷人很好的啊，他还总拿好吃的给我了。
妳吃了嘛，别被毒死了啊，有一次他也是，过年的时候吧，我和龙蛋从他家路过，他说要给我们好吃的，觉得对不住龙蛋他们，但是妳知道嘛，他拿出发霉的东西给我们吃，好像是饼子来着，龙蛋接过后扔地上就拉着我跑了，我当时差点就吃了，幸好有龙蛋在。
才怪，龙蛋那个小心眼，肯定是他们惹了开爷爷，开爷爷好像总是这样的，把他的田烧了一个坑时，他很生气像是要把我杀了吃掉般，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嘛，田是农村人的半条命啊。小芳大概是看老开脸凶跟好人面相不挂钩，才生出畏惧的心理。
叫柿子饼的，上面有一层白粉，好像是糖来着，开爷爷不是这样的人的，他人很好的，小妮说。
我不确定，但是我相信妳的话，小芳的话让小妮惊喜若狂，撞了撞小芳的肩膀后一只手抱住小芳的肩膀说，我们永远是好姐妹是吧，不久就因为身高有差的把手收了回来。
小芳若有所思的说，有待考察咯。
考个屁啊，小心我把那件事跟龙蛋说。
哼，妳说出去，我们就是陌生人了，妳别后悔！
妳怕龙蛋呀。
我才不怕，只是他不让我们告诉别人，作为朋友应当替他保守，小芳被小妮的话激的有些愤怒了。
妳跟我说了啊。
小芳气的打了小妮的屁股一下，难怪不要妳读书，妳真不带脑子的，随后就快步离开小妮。
哼，好朋友带什么脑子啊，不过很快小妮就意识到了小芳话外之音，用跑追上小芳的快步的说，我们是最好的姐妹！
哼，谁跟妳是姐妹。
一个星期走掉了，寂静的黑暗包围着村里，山里发出的声音忽来忽去的，打散寂静，或许这是接近原始的生活。
躺在炕上的小妮早已淡化了爷爷的呼噜噪音，蓦然想起了发疯的妇人，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她“儿子”回来了没有，其实她人还是很好的，没有对我动有什么坏心思，我想去瞧瞧她，也不知道她这样多久了，会不会成为终身挥之不去的毛病，或许是她最悲伤的时候没人陪，没人慰藉她，悲伤的人容易做出格的事，可怜的阿姨，使得我和她有几分感同身受。睡意突袭小妮而来，明天又是一个星期了。
和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门和窗关着的，小妮没有立马敲门。她儿子要是正和她聊天，我进去了会不会很尴尬，要是真有个人同她聊天，尴尬便会被融化掉。小妮立马耳朵贴紧木门子，去偷听里面的动静，像个盗贼一样。
听得脚有点喊累了却比黑暗里的农村都安静，没了耐心，敲门吧。
咚咚咚，小妮立住等妇人阿姨来开门......没人回应，又咚咚咚的来几下，还是没人回应。可能是去她儿子工作的地方了。小妮正当回去，想到不好的事了，冲了个回马枪使劲的敲门并大喊道，阿姨，阿姨，妳开门啊，阿姨妳在里面嘛？把小妮急的啊，就差尿尿了。
找着入口了，窗户边上不远处的三块红砖头像是量身打造的，一砖砖搬在窗下叠起来，头刚好过了窗户线到达眉毛，手拉了拉窗户没锁上，打开它，爬进去。
炕上没人，在地上躺着！小妮赶紧下去，但也要慢慢来摔着了没必要。只见妇人口吐白泡沫躺地上一动不动，她不会“屎”了吧！这小半年老见人死，现在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小妮小跑到门前打开门大喊，来人啊，救命啊，出人命啦。家住边头平时没几个人路过除小学生外。
小妮猛地回头一看，怕她起来又希望她起来着。
小妮推了推妇人说，阿姨妳快醒醒。只见屁股叫了一下，此后噗噗噗的连叫着。一股屎味杀小妮一个措手不及，嗯？阿姨还没死！她在拉屎啊。
小妮看到希望的使劲摇晃妇人，妇人猛地坐起来，喘着粗气像是在水里憋了许久的气，我这是在哪里，我死了嘛，好熟悉啊，难道是前世的记忆？
妇人这一醒一说话，让小妮想到自己喝了点酒的样子不禁的笑了出来。
我不管了，我的儿啊，你在哪里，妈妈来了，儿啊！
妇人在屋里打圈圈的走，不久后蹲在了地上，双手捂着肚子的说，到阴曹地府了都成鬼魂了还会拉肚子的嘛，拉下裤子，里面的屎露出来，屁股肉上也有，非常杂乱的在下体的各个地方都有，开始拉屎，像岩浆慢慢的向周边扩散。
阿姨，妳没死了，小妮忍不住了，是家里的摆设走了几回也能看着吧，更何况是一个小美美子了。
妇人猛地看去，屎断然停下像是瀑布被堵住了，总有一天要爆发的。
我没死嘛?儿啊，你骗妈妈干嘛，没有你如同死一般啊，活着是一种酷刑啊。妇人软坐在自己刚放出来的排泄物上，没有什么力道把握可言的，稀屎儿溅起了小段小段的花儿，坐下不到十秒钟就躺在了地上，闭上眼睛想再死一次，可连晕过去的假死都不给她缓解一下，无奈的要咬舌自尽，可疼痛让她止住了上下颚，那就什么都不做的也不动的饿死好了，儿子都喜欢没有赘肉的妈妈。
妇人没无精打采的光裸身体坐在凳子上，门和窗又被关上了，小妮拿着毛巾给她擦着后背。
从外面的太阳的变化不难看出小妮是费了多少口舌才让妇人听话下来脱掉衣服的。
小妮说抬手，妇人就抬手，说起身，妇人就起身，就像个无生气的机器，听命名干活。
妇人躺在炕上，一句话都不说。不会是在准备下一次的死亡吧，小妮有些不放心，不能走开，不然会后悔一辈子的，到时候被爷爷打也不后悔！
小妮给妇人盖上被子，自己也把小脚丫伸进去，碰到妇人的背，一来是自己有点冷了，二来是告诉她自己没走，难过的时候有人在身边总要好受一些。小妮想到些什么就说，阿姨，妳要拉屎还是要出去拉了，拉身上好麻烦的，到时候又得烧水了，妳的屎有多臭妳自己闻不出来吧，我的屎自己也闻不出来有多臭，就像我们觉得自己很漂亮，别人却不觉得，但我是真的觉得阿姨妳长的好漂亮的，神仙阿姨来着。
妇人冷冰冰的脸上有了些温度，小妮看不到，但说点什么总是有好处的。
一直呆到了下午太阳在走下坡路的时候，这期间，妇人听小妮话的去外面小房里面的茅厕上拉屎撒尿，主要还是不想再折腾了，拉裤子里也确实不好受。而小妮子了，在这期间和不说话的妇人说了一堆话，喝了不下五杯水，以至于自己也上了二趟厕所。
妳回去吧，我不去死了，早点回去别被爷爷打，妇人说出来的话是毫无生机的，有气无力的，可对小妮来说就像经历过九九八十一难后取到经一般，许久的努力得到肯定和收获很是开心，但在“佛祖”前面要保持谦虚的心。妳好了嘛，阿姨，要不要吃点什么，小妮说。那有那么快好，我再躺一下会好一些，妳肚子饿就到厨房里把最后两鸡蛋给吃了。我们一人吃一个吧，小妮下炕的说。不用，我不想吃东西，心里发恶心，妇人始终看向窗户，射进来的阳光带有一些冷色，打在妇人脸上，不管是时间还是光线的强度都很佳，都会让一个摄影师按下记录瞬间则永恒的快门。
小妮在一个网篮子里拿到了两个鸡蛋，向着光线强的地方照去，没透光说明是熟的，在火炉上加热一下，给妇人端来了一杯温水的说，喝点热水吧，拉稀估计是冻着了，喝点热水好一些，妇人被这哔哩啪啦的窜稀搞怕了，一只手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拿水杯喝了起来，刚喝完不久，屎意就来了。
吃完一个鸡蛋。阿姨妳确定妳不会再去死了吧，小妮问，妇人没有回答她，小妮再次问，阿姨妳不会死吧，妇人还是不见回答，小妮跑到炕前轻轻的推了推妇人的头说，问妳话呢，小心我揍妳，无奈的妇人点点头。好，不许骗我啊，骗我妳就半夜拉屎拉到裤子里还没人给妳洗，妇人的脸上又有了些温暖。过了一会不见小妮说话，妇人以为小妮走了，刚开始还想早点让她滚蛋，现在不见她说话却有些失落，为什么连走也不说一声再见了，跟我儿子一样。
一枚鸡蛋从炕上滚滚而来，进入到妇人的视野，热气向周围散出，让妇人闭上了眼睛一会儿，就那一会儿，她在黑暗中见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儿子，儿子背对着她半回头的说，妈妈好好活下去吧，来世我还做您的儿子，眼泪冲走了儿子的画面带走了悲伤，接下来好好活着是主旋律。
小妮说，虽然我很想吃两个鸡蛋，但妳也饿着肚子了，把它吃了吧，明天我再来找妳玩。小妮走到门口说了声，拜拜，明天见。
妇人爆发似的笑出了声，不再是冷冷中的一点温暖了，拜拜，小妮子。
妳不按时回来做饭妳要干嘛，爷爷说。做饭菜小妮是不会的，但是把馒头，窝窝头什么的弄温热是拿手的。
爷爷，我是去救人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救人？一条狗掉河里了，都不知道是妳救它还是它救妳，骗人就说点适合自己的来。
爷爷把救人和力气大不大扯上关系了，他觉得的是救人的活儿是男人们干的，女人出马就会是两具尸体，爷爷不知道的是救人是要用脑壳的，当然了力气也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一个人要跳楼，情绪激动，你不加以安慰和劝导直接冲上去要把他救下，你就看看你是不是博尔特了，家人只需身体一倾，你就占据百分之四十的杀人成分了。
力气是一种在欠少思维的情况下霸占所有，这种模式在人类世界是不可能再有的，智力代替了力气，女子也能在男子之上，女子能顶半边天！
是真的，爷爷，是村边边上的那个妇人阿姨家，就是死掉了儿子的那个。
嗯，她蛮可怜的，死了儿子丈夫也抛弃了她，希望妳不要撒谎骗我，撒谎是不对的。
爷爷经常撒谎，演技甚是高超。
大人们总是喜欢这样，一边自己都戒不了，做不到的事，却让子女们不要碰，不要做，一切都是为你们好，可两代人隔着的最浓厚的是思想。
赴约的小妮来到妇人家，这次门开着一扇，窗户也是支起来的，妇人正坐在屋前双手插在袖子里发呆。
小妮走到她眼前时，妇人才反应过来，两人基本同时开口，阿姨我来了。小妮妳来了啊。
妳吃玉米粉不？
玉米粉我还没吃过了。
妇人向厨房走去的说，在锅里温着了，拿给妳吃啊。
哇，这个有点像黑芝麻糊哦，小妮拿勺子舀一勺，成液体的玉米粉多的从勺里溢出来，流入碗中，和母亲吃点黑芝麻糊很像，味道是不是一样就明了了。
好不好吃，妇人说。
好吃。
小妮一勺接一勺的吃，妇人坐到小妮身边静静的看着小妮，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小妮吃完说，让我把碗洗了吧，妇人哈哈哈大笑，妳还是先把嘴边的胡子擦干净吧。妇人收起哈笑的说，我去给妳打点水，洗把脸吧，下次慢点儿吃啊，没人给妳强。
妇人说，手，小妮就把小手伸过去给她擦，妇人说，水烫不烫啊，小妮说不烫后妇人擦仔细擦拭起来。
小孩子都喜欢吃糖吧，我儿子小时候就很喜欢，妇人将一杯开水里面倒进去不少糖。
小妮听到她提起儿子，心中不免一惊，不会要发作了吧。
妇人端水给小妮，小心烫啊，妇人坐下喝了一口水，热水在口里翻腾几下才吞下。
小妮看得出来，妇人想跟自己聊聊天就说，妳一个人住不会害怕吧。
习惯了，自从儿子死了黑心丈夫走了就慢慢的习惯了，妳觉得我是在发疯吧。
小妮不曾想她会问出这种问题，难道她是装疯来假装达到儿子还在的？听开爷爷讲三国刘备，开爷爷说，刘备是假君子，但装了一辈子也就是真了，要是这样，令我有些害怕了。
妳是知道儿子死了的嘛，小妮弱弱的问一句。
妇人哈哈笑两下的说，开始是不知道的，常常会有他的影子出现，那个时候我就会忘记儿子不在的事实，直到昨天我才好过来，以前的幻想还是记得的，还要谢谢妳了。
妇人笑笑的说，在坟前看我自言自语，没想过跑掉而是陪我演完。
小妮瞪大眼睛，既然妳已经好了，我就八卦八卦一下咯。
妳儿子是出车祸死的吧，要是大人再八卦也不会当着悲痛者的面打听，可小妮这傻子还不懂人情世故哈，包容包容。
妇人的笑容上有一种释怀像是经历很多苦难，最终成功成为了自己想要样子。
在家住了几天回城里工作时，被大货车给撞死了。难怪，阿姨家里不愁吃不愁穿的，应该是开货车的赔了一大笔钱给她，当然了，她肯定是不希望用钱来换儿子的。
妇人好像看穿了小妮在想啥的说，钱是被雷劈都不解恨的麻痹（丈夫）拿走了，不过儿子每个月都会把工作的一多半存我这里，是我们俩的秘密，这些钱够我用很久的。
有多少呀。
不能告诉妳，怕妳偷。
阿姨妳未免说的太直接了吧，我小妮是那种人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