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会...说话?”谢常平被惊讶得结巴起来。
“我又没有嘴,怎么会说话”。
“那怎么......”。
“人家是通过灵力跟你意识说话啊,真是够笨”。
“我...难道已经死了?”。
“还没有,不过快了”,少女恼怒道:“要是你再睡一会儿,我的法力可就护不住你了,到时候,这蛇肠胃里的酸液就会慢慢地把你腐蚀成一滩肉泥,再过个两三天,你就会变成一坨又黑又硬的便便,被这臭蛇拉到草丛里,咦~真是受不了~想想就觉得恶心!”。
“啊!?”
还没等谢常平反应,那声音居然抽泣着自言自语了起来:“哎~想不到本小姐在玉符里苦苦守候了两百年,以为等到了一个五德俱全的修仙侠士,本打算和他一起披荆斩棘,游历江河湖海,走上登仙大道,成就千古佳话......想不到,等来的,却是即将被埋没在大便当中的命运呜呜呜......”。
“喂喂,你的妄想症是不是太重了?”。
“你懂什么!”那声音嗔怒着骂道:“我虽然只是被符主封印在符里的一缕残念,但也是货真价实的怀春少女好吧?两百年了,我沉睡在这里做了两百年的梦,希望解开神符秘密的那人有仁有义、智勇双全、最好再长得帅气一点,我甚至没有期待他修为有多高深......”。
谢常平一时语塞,只觉得头顶几只乌鸦飞过。
“谁知道,谁知道...他不但是个毫无修为的毛头小子,甚至都不是真正的孟家后人,真是苍天负我呀~嘤嘤嘤......”。
谢常平正打算安慰,突然觉得空间一阵抖动,一道锐利的尖啸传来,让人浑身发麻。
玉符里的声音立马停止了抽泣,严肃地向谢常平问道:“喂,小子,你还想不想活?”。
王屋山脚下,黑雾散去,一条青背白腹的巨蛇正仰天长啸,仔细看去,它浑身的鳞片都带着一丝金光,煞是迷人。看来那团烈火终究还是没能阻挡它的蜕变。
众人骇然,先前的巨蛇只不过是体型颇大、皮肉坚实,只要村民齐心协力,终究还有机会将它诛灭;而现在眼前这条蜕变后的妖蛇,仅仅是散发出来的威压,就已经让人喘不过气来,在它面前,别说战斗,连逃跑都是白费力气。
而妖蛇这边,虽然已经脱胎换骨,但内心里的恶趣味却是一点没变,它太爱品尝弱小之人的恐惧了。
它先用自己的威压,把那些袭击它的村民压制得站不稳脚跟,然后拖着长长的身子,慢悠悠地围着它们绕着圈,来回审视着每一个猎物,谁的精神最先崩溃,就让谁来成为它蜕变后的第一口点心。
很显然,他们当中有个年轻的女人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
巨蛇嘶嘶地吞吐着红色的蛇信,耐心地等待她屁滚尿流的时刻,它知道,那一刻会很快来临。
蛇腹里,听到少女莫名其妙的一问,谢常平还没反应过来,那声音便厉声催促道:“我问你想不想活,你要说‘想’,快点儿!”。
“我想,我真的挺想活的....死有什么好啊”,谢常平连忙说道。
“现在妖蛇已然完成蜕变,想要根除妖孽,唯有借用符主的力量”。
“符主的力量?”,谢常平想起下午孟怀义跟他讲过的玉符来历,说“五德具备,可得传承”云云,但是符主是什么?五德又是什么意思呢?
那声音听得到谢常平脑子的想法,便回应道:“所谓五德,即[仁义礼智信],如今你五德已具备其四,若想借用符主的力量,你还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你说”,谢常平心想莫说一个问题,一百个问题我也得答啊。
“孟星凡把神符交给你的时候,你答应他,会给他带回去,这话还算数吗?”,那声音郑重的问道。
“算数,当然算数,要是能从这儿出去,我一定把神符平安带到,我谢常平说到做到”。
“呼~那就行了”,那声音轻松的舒了口气。
“行了?这么简单?”,谢常平本以为要借用神符的力量,应该有一通复杂的考验,再不济也应该先受一些皮肉之苦,没想到它这么容易就应允了。
“就这么简单,反正神符的所有解释权归我,嘿嘿”,那声音狡黠地一笑,开始自顾自地念叨起来:
“遇伤蛇而不杀弱小,谓之仁;逢绝境而敢回头,谓之义;尊长爱幼,谓之礼;识破弱点,谓之智......最后嘛,言出必行,谓之信。五德俱全,可得传承”。
随着少女的吟诵,玉符也轻轻震动起来,淡黄的光芒快速闪烁。末了,少女一声轻呵,谢常平只觉得一道电光划过,从头到脚浑身一麻,便晕了过去。
王屋山下,石滩之内,众人身上仿佛压着千斤重担,妖蛇的巨眼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寒光,任谁看一眼都会心里发寒,对于两个若不惊风的女子来说,就显得更为可怖。
孟怀山的妻子二十出头,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忍不住双腿发抖,寒毛直立,心脏跳得越来越快。终于,再妖蛇持续的心理压迫之下,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晶莹的泪花夺眶而出。
妖蛇见状,把巨嘴微微一张,露出一种仿佛是奸计得逞的轻笑。随后吐着蛇信朝她冲了过去。
“不要!”,众人惊呼出来。
情急之下,孟怀山用羽箭刺破手掌,剧烈的疼痛让他从妖蛇的威压之下暂时解脱出来,随后立刻抄起地上的猎矛往巨蛇掷去。
但这何异于以卵击石,猎矛还未近身,就被巨蛇的罡风刮飞,如同石沉大海,溅不起一点水花。
正在众人绝望之际,突然,周遭狂风四起,吹散漫天云雾,皓月当空,一道闪电势如长虹,从万丈高空直劈而下。
妖蛇还未来得及抬头,便被这道惊雷贯穿天灵,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徒然挣扎了几下后,浑身黑色的灵力尽数散去,肉身化为齑粉,吹散在天地之间,只留下一副巨大的白骨。
白骨的阴影之下,有一团淡黄色的微光包裹着一老一少两个失去意识的人,正是晕过去的谢常平,和之前被妖蛇吞食的愚公。随着蛇身的消散,那微光也渐渐暗淡了下去,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三天之后,愚村。
谢常平只觉得自己做了很长一个梦,梦里自己家要修一栋新房子,一个年轻的红衫女子叉着腰在旁边指指点点,让他把修房子用的石料搬进搬出,修了拆,拆了修,如此反复了几百遍,那女子也不满意,只是翻了个白眼让他继续重做。
无尽的疲惫和恍惚之中,谢常平忽然感觉嘴里有一股温暖的热流,他动了动嘴巴,那热流便沿着喉咙流进了胃里。
好鲜的鸡汤啊!
尝到美味,谢常平才恍然察觉到自己无比的饥饿,连忙砸吧了几下干燥的嘴唇,很快,他感觉下嘴唇仿佛触到了一个温暖的瓷勺,然后香浓的鸡汤再一次流入了嘴里。
谢常平第一次如此急切地想要从梦里清醒过来,想不到是为了一碗鸡汤。梦里的世界天旋地转,红衫女子气得跺脚,但终究无可奈何。
一道白光刺入眼帘,模糊的屋顶慢慢清晰起来,左边的小窗外,有一棵熟悉的桃树,谢常平明白,原来他正躺在智先生家里,自己平日所睡的那张床上。
“他醒了!他醒了!”,一个陌生又激动的声音传进耳朵,接着,又听到陶碗被掷在了桌上,瓷质的调羹在碗沿上碰撞出清澈的脆响,谁的脚步正轻快地朝屋外跑去。
谢常平努力扭过头,只看到一个淡蓝色的背影,跳跃着奔入了门外的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