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思甜知道大一的时候,唐风告白失败后,有段时间腿瘸了,还是她扶着上课的,当时问他原因,他只是敷衍地说是从楼梯上摔下去了,细细想来,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孩子,怎么可能那么马虎。
摔个楼梯能严重到哪怕拆了膏药,依旧落下了腿疾和脚疾,并且被医生告诫从此再也不能参与篮球这项运动,退了校队。
甚至,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他和程立来往,她也试过改善两人的关系。唐风却劝她别管,说喜欢的人是不能做朋友的,她偶尔想起觉得格外可惜,弟弟性格向来孤僻,因为不喜欢而丢了交往这么多年的好友,真的挺不值得的。
包里的手机振动了,程思甜看着熟悉的电话号码选择漠视,等着自动挂断。
她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理过程立了,把他的所有消息都设置成了免打扰。
“怎么了,你弟的电话都不接,你以前可是秒接的,”唐风似乎猜到了什么,关切地问道,“是不是……他欺负你了,我不是告诉你了,离他远点,他很恐怖的。”
即使她把唐风当成很好的闺蜜,但这事也无法向他诉说,转移话题道:“你男友呢?今晚借我一用呗。”
唐风盯着她虚无缥缈的眼神,把双手的重量放在她的肩膀上,严肃道:“程思甜,你有事瞒着我,他究竟把你怎么了……”
“才……没有呢,你胡说什么。等下,我还有晚课,我先走了。”程思甜害怕他看出异样,跑得贼快,中途差点被球砸。
上专业课,她也没法专心,因为程立几乎每分每秒都在打她的电话,她有预感,之前他没行动,多半今晚要来找她,坐立难安得忍不住给唐风发了消息:“你男友呢?快,那人要来了。”
果然,下一秒就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姐,我在你教室门口等你,别再躲我了,已经给了你一个月的思考时间,我想也够了。
都还没等她抬头张望,周围人就沸腾起来,窃窃私语。
“哇,门外那是谁啊,好帅。”
“这人,我认识,听说是A大的新生校草,我看我朋友发过空间。”
“是不是等他女友啊?”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们学校的女生。”
……
“嘭”地一声,讲台上的老教授拿书甩到了黑板上,扶了扶眼镜框,吼道:“再吵,我就挂掉你们所有人。”
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连课桌下玩手机的都收敛了起来,打瞌睡的更是直接被吓醒了,坐直了身躯。
程思甜尴尬得拿课本挡住了自己的脸,希望别被他发现,低头注视着手机,等待着救星的回复。
“思甜,我和我男友马上就来了,等会儿在你教室门口等你。”
“诶,不是,你来干嘛?”
“不是,我怎么不能来了,看看你的追求者不行吗?”
完了,程思甜心里欲哭无泪,她心里的事总瞒不住唐风,要是被猜出来是她弟,他会该怎么想她啊,她不想失去一个好朋友。
她犹豫着不知道如何回复,唐风接着又补了一句:“我就躲远远的,不靠近行了吧。”
此刻的下课铃仿佛是死神在朝她招手,她晃了一眼门外,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俩还没来,瞥见程立在后门站着,身旁是一堆迷妹,把他围住。赶紧躲在梁慧身后,催促着她从前门走。
从门口到楼梯的那段距离,程思甜从未发觉有那么长,长到她觉得每一步都很煎熬。
“思甜。”
糟糕,她听到前方是唐风的声音。
仰头望去,走廊的尽头,楼梯的起点正是微笑的他和他穿着篮球服的男友,又回头望了一眼程立,他孤怨的眼神穿过一个又一个人,直接投射在她身上,里面夹杂的沉沉阴霾快要把她吞噬。
再下一秒,她看到,唐风朝她走过来,笑容在距离她一尺的地方,停止了。眼神越过她,仇视地看着她身后的人。
无声的硝烟四起,前有豹虎,后有豺狼,她很担心脾气爆的唐风会和程立打起来。
告诉梁慧她要上厕所,让她先回去,拉住唐风的手就顺着楼梯往外跑,而他的男友一脸懵逼,也追了出来。
跑了一段时间,她累了,就躲在教学楼后的大树下喘气,还没想好如何解释现在的局面,就被唐风质疑了:“程思甜,你弟为什么会在?你的追求者呢?”
自从他俩闹崩后,她就有意无意地避免他俩相见,却还是改变不了总有一天会对峙的场景。
她撇了撇嘴,摸了摸发烫的左耳,撒谎道:“那个人呀,好像临时说有晚课,就没来了。”
段位盯着他俩还握在一起的手,吃醋道:“你俩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对。”
唐风立马换上笑脸相迎,去哄他的小男友:“你知道的,我喜欢男的,这是我闺蜜呢,瞎吃什么醋。”
程思甜觉得没眼看,他俩又在那里搂搂抱抱,好不腻歪,她真想刨个坑埋了自己。
“姐姐,吃太多狗粮会不消化的。”程立冷漠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她的双眼被他的一只手蒙住了,漆黑的视线,只能感受从指缝透出的点点微光。
令她讨厌的浓浓呛人烟味钻进她的鼻腔,让她产生生理上的咳嗽,还有一种眩晕感。
“咳,咳。程立,你放开我。”
她用力挣扎着,不想被他带回去听他说那些胡话,被他强迫接吻,干些违背良心的事。
“听到没,她让你放开她。”在一旁的唐风看着形势不对,直接上前,按住了他的手掌,使劲往外掰。
程立用牙齿咬住下唇,眼里的狠劲儿有种嗜血的疯狂,完全不顾及两人以前的交情,无情道:“唐风,这轮不到你管,别逼我告诉你父母……你的性取向。”
独生子女的命运,让他现在依旧不敢出柜。
程立擅长利用别人的弱点来威胁,相似的话语,让他一瞬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聚集在拳头的力量猛然褪去,双手无力地下垂。
他早就察觉到程立对他姐有着不一般的感情,以前还是同班同学的时候,午休时从窗外路过,偶尔看到他趴在课桌上偷亲熟睡的程思甜,他还以为这只是姐弟情深。后来,才知道他俩不是亲的,怪不得长得那么不像。
少年时的爱恋,蒙蔽了他的双眼,偏信了他的片面之词,以为他只是想让他姐好好学习,所以赶走想和她谈恋爱的所有人,现在想来,自己真是傻。
初中时为了和他姐搞好关系,听他讲程思甜喜欢吃豆类,就给她买了绿豆冰沙,还有豆腐脑,卤豆腐干,豆奶,结果第二天就听到她食物中毒没来上课的消息,才知道原来因为豆类和她喝的中药相克,这事儿让他内疚了好久,不停地赔礼道歉,也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高中时,和程立一个宿舍,几乎他总是最后一个关掉台灯睡觉,还以为他是爱好学习,直到有一晚他在被窝里偷偷看耽美小说,听见他的梦呓,都是细若蚊声的“sisi”。
恰巧当时的校花叫赵司司,他还为此伤心了好一会儿,以为喜欢的人也有了喜欢的女孩,自己的暗恋还没开始,就失恋了。不过,也想不通,为什么都她高考结束,高中毕业了,他都没去告白,可真能忍。
终于盼来了梦寐以求的大学,他想着为自己的好闺蜜介绍一个对象,毕竟她是个充满少女心,天天幻想浪漫偶像情节的女孩。
某天夜晚,问程立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孩。
他却警惕地反问他:“你要干什么?你不是同吗?”
“你怎么知道?”他很高兴,看来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并且没有讨厌他,又猛地灌了一口酒,想借着酒意告白,却被他的下句话堵疼了心。
“难不成你还是双?你对我姐感兴趣?”程立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表情,那种从眼睛涌出的厌恶刺痛了他的脊髓,接着他揪住他的领子,将他推到在了地上,一个拳头猛地砸过来,砸得他脑袋晕乎乎的。
伴随着耳鸣,他的警告呼啸而过:“唐风,我可告诉你,你不准打我姐的主意。”
他抹掉了嘴角流出的血液,觉得自己很可笑,掏出裤子里的手机,拨打着程思甜的电话,故意违背心意挑衅道:“如果我偏不呢?程立,我喜欢你姐好久了。我现在就告诉她,我对她一见钟情。”
这句话使程立的怒火燎原,骑在他的身上,轻而易举地夺过了他的手机,取消了电话,居高临下冷笑道:“你要敢向她告白,我会把你的性取向告知你的父母,你爸妈可不能接受你是个gay吧,唐风。”
“我会采用所有手段让你死掉这颗心,如果你非要执意的话。”
他看到他喜欢的那个少年,一夜之间,撕下了伪装许久的面具,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可怕恶魔。
程立失去了理智,举起旁边的酒瓶,“咚”地一声,敲打在了唐风的膝盖上,玻璃碎片掉了一地。他选择了最锋利的一片,卷起躺在地上的少年的裤脚,在其白皙光滑的腿上划下一道道血痕。
割破的血溅了他一脸,他却更加兴奋,发疯了般地睁大瞳孔:“监视器产生了感情,只好毁掉。你不是很喜欢打篮球吗?我把你的腿筋和脚筋都给抽掉,让你没法再做你热爱的事。”
唐风闭上了双眼,他没法反抗,因为他喜欢他,哪怕自己受伤也不愿意去对他动手。
过去的记忆与现在重合,他忘不了那晚一地的血色,也忘不了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哭到被褥都湿透了,以此来纪念他逝去的无疾而终的暗恋。
当时,就如同这时一般,他无能为力,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程思甜。尽管,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小心她弟,可她总是神经大条,不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程立甩开了他的手,从黑色的长袖中露出一截针管,直接往她脖子的青色血管扎进去,注入了一定剂量的安眠药,扛起她就塞进停在一旁的红色奥迪,猛地点了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打开车窗吐出烟圈,驶出了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