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平平无奇甜宠文【174】
1、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我不总是这么天真快乐的。
在小琴家玩了两三天后,我就坐上了回家的高铁。那天天气不好,突然刮起了大风,台风来了。可怜我没带什么厚衣服,到家的时候都冻傻了。
不出意外,第二天就有点小感冒,流鼻涕了。但这阻挡不了我到家的喜悦,心情激动地到处串,跟发小、堂哥堂姐们、侄子侄女们随便唠,活像“社恐”突然治好的“长期病患者”。
但我很快就“旧疾复发”了。
那是我回家的第三天,天气依旧不好,阴沉沉的,不过这对于早就农忙结束的老家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依旧阻止不了村民聚众开八卦座谈会的心情。
那天我刚好去我二伯家串门,他家门口砌了两条石椅,长长的,一条能做三四个人,是平时八卦座谈会的主要“开会地点”,也是我最害怕路过的地方。
我紧绷着牙,装作镇定自若的样子,跟在坐的长辈打完招呼后,就打算进门了,结果突然被叫住。
那是我的邻居,我称呼其为大娘,人有七八十高龄了,儿媳妇一胎生了个男孩,可惜是个傻子,智力有缺陷,不能传宗接代,又让人家生,生了三四胎,都是女孩,最后一胎出了个男孩,现在才两岁,是个健康的宝宝,家里的宝贝。
大娘喊我坐会儿,聊会儿天,我不敢不从。她跟我奶奶关系挺好的。大娘笑眯眯的,开口就夸我有福气,拍拖拍到个有钱少爷,以后的日子轻松多了。
我也笑眯眯的,跟她打哈哈,不反驳。没必要跟人置气。
大娘转口就问我以后打算要个男孩还是女孩,要多少个?我感觉到了冒犯,扯了扯嘴角,说我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大娘不依不饶,非要我说出个答案,我想了想,说我确实没有要孩子的想法,就算要生,是男是女都一样。
结果遭到了众人的耻笑。大家开始纷纷劝我生男孩,举出一二三四五例子证明男孩有多好多好,女孩有多没用,到了年纪就嫁了,老了也不会赡养自己。
我头一回感觉自己这么无助和惶恐。我正在被舆论淹没,仿佛看到了当初我妈面对的现实,更可笑的是,攻陷我的是一群女人。
我突然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自卑,害怕别人的一点儿批评,优先满足别人的期待,才会考虑自己。
那是一种被我忽略的,根源性的压力,我从出生在这个环境起就背负着这种压力:我是个女孩。
我想我永远都不会跟这个环境和解了。
那是再大的包容也做不到的事情。
2、
那天我跟她们吵了一架,吵到最后我撂下一句话:“我一个娃都不生,谁逼我生就离婚!”就走了,任凭她们怎么耻笑我的想法有多天真无知。
回家以后,我大哭了一场,感觉自己非常渺小,是啊,不管我家人多么小心呵护我,自己去面临外界的“疾风暴雨”,我还是会被淋到的。或者说,我早就被淋湿了,那把“保护伞”破破烂烂的,经不起这么多年风吹雨打。
我必须得跟小明谈谈,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若是这件事达不到统一意见,那我们的路没必要走下去了,死路。
我打了个语音电话,不想让他看见我的脸,那会儿他那儿才凌晨五点多,他都没睡醒。
“…那个,你醒了吗?”电话接通后我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嗯。”小明有点慢半拍回答,“怎么了?”
“那个…就是,我问你个问题,”我想了半天,找不到更婉转的说法,吸了吸鼻子,干脆放弃了,“你想过要孩子吗?”
“嗯?”那头有点懵逼,“没想过,问这干嘛?”
“那你现在想想,回答我。”我催他。
“……”那头一语惊人,“难道你怀孕了?”
“…没有!”想哪儿去了,我说的话这么引人误解吗?被他一问,我气都消一半了,老尴尬了,“就是今天有人问我生孩子的事,我不知道,想跟你聊聊。”语气都平静多了。
“哦,”那头也恢复正常,“我没想过要孩子,不喜欢孩子,你要喜欢生一个也行,最多一个,生育孩子太辛苦,我不想你太累。”小明同学回答。
“…哦,”有他这句话我就好像找到了依靠,气都消了,“那你想要男孩女孩啊?”
“这不是一样吗?”小明同学反问道,“生出来是啥就是啥,就算是恐龙也只有这一胎!”
“噗嗤!”说谁生恐龙呢?这狗男人,“那要是你爸妈想抱孙子呢?”
“给他们买张床,做白日梦比较快。”小明同学毫不犹豫。
“……你对你爸妈这么不客气呀?”这有点超出我的预料之中了。
“…抱歉,吓到你了?”小明同学见好就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我只是对自己的童年经历不能释怀,我不想重蹈复撤。”
哼,果然还是那个报复心强的男人,小气鬼,亲子关系哪有那么简单就能恢复的?不过也是,童年创伤是个很深的烙印,哪有那么容易痊愈。
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不把它当作丑陋的伤疤,而是强势的武器握在手里肆意挥舞,让别人闭嘴。
小明好强大啊。
3、
“你觉得呢?”小明同学反问。
“我?什么?”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生孩子的事,你怎么想?”小明同学重复了一遍。
“我?”我想了五秒,没想出来,老实跟他坦白,“我没想过要孩子。我的未来世界里没有孩子。”
“真好,”小明同学迅速肯定道,“我也是。”
好吗?我不懂,我这句话传到外头,就不会值得一个“好”字了,没人会给我一个“好”,正如我出生那一天一样。
“真的‘好’吗?”我喃喃道,重复问了一遍。
“好。”小明同学再次肯定道,“婚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与孩子无关。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好。”
“无论我做什么决定都好?”那是除我家人以外第一个对我说这句话的人,我吸了吸鼻子,坦开心扉,脱口而出,“我想要自由。”
挣脱这囚困我二十年的“锁链”。
“好。”小明同学又说了个“好”,“你想做什么?”
“做个漫画家!”
那是我第一次有勇气说出自己的梦想,尽管它可能很渺小,底气不足,但我终于挣脱了“我是女孩”、“生男娃的工具人”、“我必须要生儿育女”、“除了嫁人没有任何用处”等等六七八九十条锁链,重获自由,不再有任何迷惘。
我是一个人,不被定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