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顺流直下。
天黑时分,老钱已经换了一身绸缎衣衫,在一个中等火车站,上了北去的一趟快车。
他的模样,也有了很大变化。
原来的溜嘴胡子,已经不见。原来的背头长发,也不见了,现在他脑袋上,留的是年轻人时下流行的一种小分头。
再加上稍稍的一些化装修饰,老钱确信,即使记录组莫大组长见到自己,如果不盘问,不对话,也不敢确认这就是正在逃跑途中的老同事。
凌晨时分,在一个大火车站,老钱换乘了东去的客车。
车到终点站,他出站,坐了黄包车,到码头的船票发售处,买了一张南下海船的二等舱。
三十七天之后的黄昏,老钱身着中国工农红军军装,在红军总部某机要部门,山坳里的一间老土屋里,向一位微胖的红军首长敬礼。
“部长,我来了。”
“好好,”微胖首长笑眯眯地说,“小冼,哦,小桑,你刚到两天,就让你赶过来,我就想再听听南江洎江那边同志们的情况。
你知道的,电报不能事无巨细都说,而南江洎江的秘密台,又暂时停用------小郭呢,回来第二天就去了前方团队——
你就捡主要的说,除了我想念那边的同志们,也是为了下一步任务安排——老总和一号三号他们都忙,我回头再向他们汇报。”
老钱——现在是小桑——看清微胖首长脸上关切的表情,隐约想起,自己在白区时候,听说过的一些洎江同志们过去的精彩战斗片断,好像和面前这位微胖的首长有些关系-------
他简要地说了自己知道的大概。
微胖首长沉思一小会儿,说:“小桑,你说的这些情况,注意保密。”
老钱——小桑说:“是,部长。”
部长想着什么,慢慢地又说:“你回局里去,跟局长说一下,作个准备,安排一下。
你三天之后,到这里来报到,我们找几个人,一起商量一下那边,就是南江洎江那边同志们的下一步主要任务。这任务,”他沉吟着,“有点这个,迫在眉睫的意思。
嗯,小桑,你这次撤出转移到苏区,路上走了多久?”
小桑应声而答:“从上船南下算,三十五天。”
“三十五天,”部长点头道,“这差不多已经是最快的了。走三个多月的,有的是,这实际上,是咱们事业的一个大损失啊------”
小桑脑子里隐约似有了些眉目,暗想,“南江洎江弟兄们有大任务了。”
部长看看小桑的表情,笑道:“想那边的战友们了吧?”
小桑说:“是有点。”
部长沉默了,稍稍扭头。
小桑看见,部长正看向土屋窗外高处。
山坡高耸,芳草绿树连天,蓝天如洗,蓝天上白云洁净柔软,缓缓变幻-----
小桑心道,“部长也在想远方的战友------”
部长收回目光,笑说:“可以给那边发个电报,短一点,十个字之内吧,也算给那边同志们鼓鼓劲。
小桑你想想,发什么好?
一会儿我告诉云川,今天晚上就可以发出去。
南江洎江那边,固定时间点,只收不发,敌人没办法找到咱们在那边的秘密电台。”
小桑——老钱,冼生强——说:“我想,这样一句:洗澡者祝兄等捷报频传!”
部长复述一遍,笑道:“整整十个字,好,就这样!敌人就是万一能破译,也根本猜不到是谁!就是费劲查到了,也是望尘莫及!那边同志们,一看就知道是小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