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人很瘦弱,正在门口外举斧子劈木柴。
老头劈的是一根看上去比他还粗的树干。
他用的是那种山间劈大木柴的方法,劈开头上一道缝口,塞个木楔子嘴进去,起出斧子,再敲木楔子,劈大缝隙,再插第二个木楔子,敲打进去,取出第一个松动的木楔------倒腾几下,大木头终能开成两半。
老钱先收起枪,不说话,看着好像随时能歪倒的瘦弱老头,一点点地敲进木楔子,又去取第二个木楔子的时候,才开口道:“老人家,您得敲上六到七道,才能弄开这棵树。”
老人放下斧头,斜眼看看他,微微一笑:“长官,倒是个行家。不过,我看我这棵树,四到五道,就能开了。请问长官贵姓?”
老钱看看附近没人,轻轻说:“免贵,我姓洗,洗澡的洗。不想洗澡的时候,可以省一点水。”
老头点点头:“省水则为冼,请长官跟我来。”径自走进屋内。
老钱跟进去。
却是一个穿堂过,走出破烂的后门,竟见一座马厩。
马厩里有两匹马,一黑一白。看上去,黑马高大威风,白马瘦弱老实。
老头说:“老钱兄弟,咱们初次碰面,以后有空再聊——现在没有时间多说。按照你和零八商量定的计划,你走!
这匹黑马你骑走,不要客气罗嗦!这是为了任务。
你跑成了,任务就完成了!
让我看看你的面相——唔,你能跑成!
好,就这条道,奔西,下去十五里,就到了你熟悉的道上,再见!”
原来说话之间,老头已经解了缰绳,还跟黑马摸摸拍拍,将缰绳交到了老钱手里。还一指黑马鞍前一只小褡裢。老钱一看,知道是细马料。
黑马训练极好,看出老钱是新主人,或者是主人交代的骑者,还用长鼻跟老钱伸出的手擦擦。待老钱上得马去,老头向他点点头,再轻轻一拍马脖子。
老钱松缰,向老头点头致意中,马儿已经开走!
老钱稍扭脸,正要或叮嘱或询问,老头又开了口:“老钱兄弟,你放心,你若是稍慢些,一会儿我走得比你还远,哈哈,再见!”
一闪身竟已不见,估计进屋收拾去了。
老钱纵马,无需扬鞭,黑马快跑了起来。
这段山路横过山腰,小路干净整齐,黑马又显然对路径极熟,哒哒哒哒,不一会儿,老钱耳边风声渐大------
绕山下山,上了大道,老钱已经是一身国民革命军军官装束,只是军衔成了少校——他自己给自己升了一级——,马儿跑得很欢快,当中吃了两次老钱喂的豆子-----
老钱早已经将这条撤退路线背得烂熟,有的地方绕一个小弯,切一个小半径,绕过关卡-----
两个多小时之后,他已经跑出去了八十多里!
在一个山脚小村里,他将大汗淋漓的黑马交给了一位独眼老汉。
老汉说:“放心,咱们自己的马,吃好喝好遛好歇好,错不了!
你走吧,过那个山垭,那面下去就是江边。
你知道怎么找船,怎么走下一段。眼红你呀小兄弟,可以回去冲锋啰!”
老钱心中激动,说;“大叔,跟养黑马的大叔说,我替你们多宰白狗子!”
独眼老汉哈哈大笑:“好!小兄弟,以后有机会再见面,你跟我说说怎么杀敌人。啊,好久没过瘾了!”
话语间,竟似是对过去某一段日子颇具怀念!
老钱立刻想到,“那必是一段冲锋杀敌九死一生的战斗生活!”立刻心生钦佩:“这独眼大爷,定是一位老英雄!”
老钱翻过山垭,已可看见一条江水远远过来,似从天上下来,蜿蜒而去。
老钱到得江边,找到一条船,上得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