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大背着枪盒,衣襟敞开,刚刚还洗了把脸的模样。大摇大摆出了宿舍,还和值班室的记录组弟兄打个招呼:“我去小镇上吃饭,下江味的那家餐馆,有急事,到那里找我!”
记录组值班弟兄笑道:“是了钱长官,您只管去,吃好喝好。这能有什么急事?暗藏赤党都被搜干净了,哈哈,是了钱长官,我们还是要小心认真。我这是高兴的------”
老钱笑骂道:“妈的,你这一说,老子也开心得很。这样,我一个钟头不回来的话,两个钟头一定回来,我给你带两只鸡腿。说好了,只啃鸡腿,不能喝酒啊!”
那弟兄高兴应道:“是的钱长官。我一定照您吩咐办!您负责管事,说了算数,我怎么能给您找麻烦,给您脸上抹黑呢?”
老钱乐乐呵呵地出了总厂侧门,摇摇摆摆地向小镇走去。
拐进了小镇主街,他没去那家以下江菜闻名这一带的餐馆,而是向相反方向走,走进一条小巷。
看看前后没人,他快步跑了起来,边跑边数,数右边的门,每个门数两遍。
“二二,三三,四四,-----九九,就这里!”
他左右看看,小镇中午,巷子里远处一头有两老头在碰面胡扯,别的什么人也没有。
老钱弄乱自己的头发,翻翻眼睛,歪歪嘴,抬手敲响了门。
“谁呀?”门开处,一个老太太站在门里。
“先生,您找谁?”
“古老板是不是住在这里?”老钱斜眼歪脸地问。
“古老板?他已经走了,说是回家探亲去了,说‘要挣钱,日子长着哪,不能累垮了身子。’两个伙计也都走了。
我来看看房子,拾掇拾掇,等他们回来,好接着租给他们,这年头,好人也不多——”
老太太突然看清了老钱的枪背带,吓得一哆嗦,停了嘴,呆呆看老钱。
老钱已经看清了,这院门开处,门扇框里,有毛笔画的一个符号!
正是和那机车煤水车屁股上符号一样!
老钱心道,“看来,同志弟兄都已经撤了!这是给我的最后一道信号!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老钱一笑。因为有意憋着脸上肌肉劲,嘴歪眼斜,这一笑,比哭还难看。
老太太房东吓得向后退一步,说:“长官,镇长是我本家兄弟,您非要找这古老板有事,可以跟镇长说。”
老钱说:“不用了大妈,回头见!”转身就走。
老太太见老钱如飞般跑走不见,心中稍定,暗道:“还是官府牌子拿出来顶用------”
老钱一通狂奔,到了小巷尽头,冲出去一拐弯,是一条小道,直通向山坡稍高处林子。
老钱毫不停留,继续连冲带爬。
数年来,他从未停止过跑步锻炼,这种关键时刻,大显效用!
进得林子,老钱斜向右上前方猛跑。
林子很大,盖住大半山坡,这一跑,出去了两里多,到得林木稍稍稀落时,却是一个山村。
老钱取出了枪盒中的枪。
山村口,竟有一座低低的土碉堡!
只是从这里看去,土碉堡塌了一半,一看就是废弃不用的无人工事。
前几年,这里用来当过兵工总厂的外部警戒据点。
老钱提着枪,走过山村一户户人家。
这时间,能干活的人大多出去了,有些老人小孩,大概见过不少像老钱这样的便衣武装政府人员,不怎么惊诧,只是小心看看,不说话,也不做多的动作。
老钱走到山村那头最后一户,看见一个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