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鸾衣、鹭衣两人又分左右袭来,两个淡红身影踏树而上,在桂花枝头蹁跹混合,皆出一招“西北望,射天狼”,剑锋直指林带猿,只是鸾衣向下,鹭衣向上。
林带猿将怀中酒坛抛向空中,长剑一收,便向树下落去,整个人隐在绿树之中,不见踪影。双衣大惊,花鸾衣收了剑招,站着枝头,静待酒坛落下;鹭衣长剑下指,寻人而去。
忽然,身后刺啦一声,一个人影破了出来,长剑当空舞动,先追向水鹭衣脚踝。鹭衣大惊,身子偏转,落剑回挡,她左手抓住树枝,身子下坠,右手持剑出招“破月斜半天”,叮的一声,剑尖抵上林带猿的剑刃,击了回去,真是好生惊险。
林带猿剑刃顺着这一去势,迎风一转便击向了花鸾衣,斜斜划下,剑气挥落,惊得鸾衣急忙收手,后退两步,几欲跌落枝头。
林带猿这一招名为“天接云涛连晓雾”,一剑抗两人,不在话下,他击退花鸾衣,纵身一跃,将酒坛接入怀中,落在桂花枝头,身姿挺拔,持剑威武,问道:“还有哪位师弟师妹们,要上前一试?”
夏荷衣站在江带鹤身后,问道:“大师兄,你可要去试一试?”江带鹤摇头道:“哈哈哈,我不抢他的酒!”话音一落,身后两人朗声说道:“猿师兄,师妹不自量力,前来讨酒!”
只见两个淡黄身影持剑飞了出去,双脚踏树而上,落在枝头,一人杏脸桃腮,嘴角一点朱砂痣;一人长眉俏脸,皮肤极白;正是江鹅衣与沈鹂衣。
两人正面击敌,鹅衣出“青天揽明月”一招,剑刃先击门面,后转右肋;鹂衣使“把酒问青天”,剑锋直上,刺敌咽喉。林带猿长剑颤动,来回挥削,白光剑气,速度极快,这招叫做“天光云影共徘徊”。
长剑先卸了鹅衣的攻势,再将鹂衣的剑招打了回去,一气呵成,林带猿道:“再来!”江鹅衣、沈鹂衣回身一转,长剑陡出,便是第二招,林带猿仰头灌了一口酒,心中豪气荡漾,长剑一转,出招“天涯共此时”,破了二衣的剑招,跟着又破了两人的第三招,而后便是第四、第五招。
鹅衣、鹂衣抱拳说道:“多谢猿师兄手下留情。”两个淡黄身影迎风一掠,落回地上。白鸬衣与黄蝶衣宝剑出鞘,飞身一掠,跃落到枝头上,道:“猿师兄,我们二人也想讨酒喝。”
两人与林带猿过了五招,非但碰不得他酒坛,还被打落回地上;如此,又换了林蝉衣和谷蜻衣,三招之后,依旧败在林带猿手下。
林带猿畅饮一口酒,豪气薄发,问:“还有哪位师妹,也要上来?”沈鹂衣道:“南六衣,你们怎不上去跟猿师兄较量一番?”
南六衣半晌无人应答,黄蝶衣道:“南六衣当中,榴衣武功最高,榴衣,你可愿上前一试?”曾榴衣武功在南六衣当中属于头筹,却不敢与北六带抗衡,她讪讪然道:“榴衣不敢。”
黄蝶衣便道:“榴衣不敢,则南六衣还有何人?”她目光逐一扫过,又道:“小寒鸦只有一张嘴,棠衣只会哭哭啼啼,小狸奴柔柔弱弱只会软语相求,何谈动手?小灵猴鬼点子对子最多,多半会捉弄猿师兄,悄悄地偷酒喝;小毒虫浑身上下都是毒虫,怕是要用毒虫攻击猿师兄,胜之不武。”
这一一细数下来,南六衣一无是处,春梨衣不服气,上前一步,站在众人之前,说道:“猿师兄,我来讨杯酒喝。”林带猿道:“好啊,你上来吧,师兄让你三招。”春梨衣却道:“我不上去,猿师兄赠我一杯,如何?”
林带猿微微一怔,笑问:“我若不赠,如何?”春梨衣道:“你若不赠,一会儿便有人来打你!”春梨衣外号“小寒鸦”,一张乌鸦嘴,信口胡诌的话十有八九灵验。为此,湘水门的师兄师姐们轻易不敢招惹她。
林带猿笑道:“我倒想看看,是谁要来打我。今日,畅游此山,桂花同载酒,不论是谁,能赢了我手中佩剑,便能饮我怀中美酒,尽管放马过来便是。”
“此话当真!”桂花林下忽有一声音响起,跟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一群江湖弟子陆续走来,竟是虎奔虎跃带领的邙山弟子与庐山小八仙。
两派弟子本与各自掌门一道,途中虎不休与马如虎有事相商,便遣散了众人。众弟子随意行走,也来到了这桂花山头,正碰见湘水门弟子斗剑比酒,不禁豪情薄发,也要试一试。
虎奔说道:“湘水门斗剑比酒,好雅致好兴致!邙山二虎也想上前一试,讨杯酒喝,不知六带十八衣可否赏个脸,与我们过两招?”酒虽在林带猿手中,他问的却是江带鹤。
林带猿哈哈大笑,道:“湘水有剑,名为六合天青剑;邙山有剑法,曰玉生烟萝剑;今日借着美酒,正好切磋一番。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邙山二虎对我湘水两带,正好正好。”他纵身落回地上,目光一瞥,扫向江带鹤。
江带鹤踏前一步,与林带猿并肩站立,道:“只过两招,如何尽兴?既然都聚在此山,不如打个尽兴!”“好!”虎奔爽快答应,与弟弟虎跃拔出拔剑,剑招已先凝在手中,道,“一鹤冲天江少侠果然爽快。邙山二虎不自量力,先出招了。”
话音一落,虎奔虎跃同时出招,两人剑锋直刺,忽而来回挥削,一人剑指江带鹤,一人削向林带猿,这一招乃玉生烟萝剑的“玉树飞花”。
林带猿将酒坛一抛,左手使力,内力自掌而出,将酒坛子徐徐推了出去,正向陆带驹打去。陆带驹只一伸手,将其接入怀中,又听到师兄吩咐:“带驹,看好我的酒。”便见得林带猿长剑陡出,使一招“归雁入胡天”,徐徐而落,猛然探出,叮的一声,撞上虎跃的长剑。
只见两剑微微一晃,虎跃手臂一颤,长剑被弹回三分,林带猿乘胜追击,挺剑上前,先攻下盘,再削腰间,逼得虎跃连退三步。湘水门六带十八衣连声叫好。
夏荷衣的目光却只在江带鹤身上,满眼的关切,生怕大师兄一着不慎被人打伤;然江带鹤与虎奔两人却是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江带鹤出招“老兔寒蟾泣天色”,剑锋忽上忽下,往虎奔左腿、腰间、右胸膛各是一点,而后刺向其脖颈。只见虎奔长剑一落,叮叮叮三声,不偏不倚地接下了江带鹤的剑招,反手一转,剑刃陡出,削向敌人左肩,好一招“玉壶接冰”。
夏荷衣心头为之一紧,几欲脱口而出“大师兄,当心。”但心念一转,寻思着:“我若出声,必然惊扰大师兄神思,他若分神,岂不危险?”她玉手上覆,紧紧捂住了嘴巴,眼中清波却漾了几圈,全是担忧关切。
江带鹤身子一低,后退两步;虎奔持剑直追,来回挥削,剑气如虹,逼得江带鹤纵身一跃,向桂花树上蹿去;虎奔直追而去。
一柄长剑刺破花丛,桂花纷纷撒落,如漫天花雨,袅袅婷婷,却听得一声音叹道:“暗淡轻黄体性柔。 情疏迹远只香留。 何须浅碧深红色, 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 菊应羞。 画阑开处冠中秋。 骚人可煞无情思, 何事当年不见收。可惜可惜啊,这满树的桂花竟葬于利剑之下,无人怜惜。”
庐山小八仙皆聚精会神观看四人斗剑,马韩湘却被声音吸引,转头看去,只见身旁站着一人,身穿天水碧衣裙,小脸瘦削,双眉弯弯,挂着淡淡的愁绪。他正要开口发问,便见花鸾衣训斥道:“你见月则忧云,为花忧风雨,读了书上的才子佳人则忧其命薄,这并非菩萨心肠,是杞人忧天。大家都在观战,棠衣,你莫要再胡说八道,煞了风景。”
韩棠衣蹙着眉头,点了点头,又轻叹一口气。马韩湘道:“姑娘倒有慈悲之心。”韩棠衣一惊,抬头看去,见眼前的英俊青年夸赞自己,心中甚喜,也认出了这是庐山派马如虎的独子马韩湘,问道:“马师兄也要上前斗剑比酒么?”
马韩湘道:“方才有意,如今听了韩师妹一番话语,便没了斗剑的念头。”韩棠衣盈盈一笑,道:“满山桂花多谢马师兄剑下留情!”两人正说着,一阵浓郁花香拂鼻而来,跟着便是阵阵桂花撒落。
韩棠衣心头一颤,骤然疼痛,放眼看去。只见林带猿与虎跃从桂花树上破了下来,两剑挥舞之际,桂花遭殃。林带猿一招“江流天地外”,剑锋从虎跃腰间一刺而过,顺势挑起。
虎跃急忙落剑格挡,当的一声,两剑相撞;林带猿暗运内力,灌入剑中,宝剑攻势一如巨石压落,虎跃竟不能抵挡,手中宝剑剑刃一弯,他人也随之后退数步。
林带猿乘胜追击,连使两招“野旷天低树”,剑锋向下一斜,连连挥舞,攻敌下盘。虎跃步履微乱,一面出招抵挡,一面后退。众人看得津津有味,庐山小八仙之铁鸵李冷笑一声,道:“邙山小虎竟如此不堪一击,不出三招,他必败。”
果然,林带猿出一招“曲项向天歌”,长剑陡转,直刺咽喉;虎跃大惊失色,回剑抵挡,撞上林带猿手中长剑,被那剑势一压,手臂登时一阵酸麻,几欲握不住宝剑。
林带猿挥剑斜划,从他肩头一扫而过,啪的一声,打在虎跃手肘之上。剑落之时,携来一股刚劲霸道的力气;虎跃不能抵挡,手掌一松,宝剑登时掉落地上。
林带猿上前两步,手起剑去,再出一招“黄河之水天上来”,内力自掌而去,化作剑气,如滔滔江水,滚滚而出,击得虎跃踉跄后退。
“剑下留情!”邙山弟子齐齐大喊,林带猿哈哈一声,收了剑招,道:“邙山小虎,承让了。”虎跃收不住退势,竟撞在一人身上,那人顺手一拦,止住了他的冲势。
虎跃收束了惊惶之色,抱拳说道:“多谢朱姑娘出手相助。”原来出手之人正是朱鹮衣,她一支手尚且扶着虎跃,忽然脸色一变,惊道:“你受……”
虎跃急忙挣脱了她的手,后退两步,道:“湘水门的六合天青剑果然名不虚传,邙山虎跃输得心服口服。”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荡漾,示意朱鹮衣不必再言。
虎奔与江带鹤交手之际,知道弟弟败落,侧身一看,瞧得弟弟并未受伤,只道他技不如人,心中轻叹一声,便又全力迎敌,口中说道:“舍弟已败,林少侠且过来与江少侠并肩作战罢。”
林带猿却盘腿坐下,宝剑横在地上,道:“你二人高手过招,我就不去添乱了。”说话之际,江带鹤的长剑已刺向虎奔左腿;虎奔抬脚踢出,正中剑锋,剑锋在脚力加持之下,向左偏转,划过桂花丛,削落一把淡黄色的桂花。
江带鹤长剑未回,虎奔剑招已出,一招“玉女乘鸾”,剑锋非转直上,直削向江带鹤胸膛。“大师兄当心!”夏荷衣情急之下脱口大喊;江带鹤被温柔的喊声一激,心神猛然一振,回剑抵挡已然不及,他左掌翻转,豁然打出,掌力延绵,从左侧拍向敌人长剑。
嗡的一声响,虎奔的长剑便向右偏转,从江带鹤肩头划过,刺入一丛桂花之中,那一招正是千丈擎天手的“起秋风”。虎奔剑招偏失,当即出手,左掌翻转打出,好一招玉生烟萝掌的“ 风卷狼烟”,掌力之刚劲,竟将江带鹤震退数步。
湘水门弟子心头皆是一惊,夏荷衣的一双小手已攥成了拳头,秦凰衣惊叹道:“这邙山少虎竟如此厉害,不知他与大师兄,谁更胜一筹?”向来憨厚老实的陆带驹嗡声说道:“大师兄不会输的,饶是邙山少虎再厉害,大师兄也能与他打个平手。”
众人说话之际,虎鹤二人已过了五六招,方才江带鹤那一退,至今未能扳回战局,他仍身处劣势。只见虎奔从高枝上一跃而下,长剑倒转,剑身往下压落,身子随即翻转,白光闪耀,如从天而降,削向江带鹤,直刺中庭。这招叫“玉女拜寿”,兼学百家的朱猊当日对付鹿骄嵘的青龙任月鞭时,曾使过这招。
如此自上而下,剑气逼人,江带鹤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当场!湘水门众弟子登时大惊,夏荷衣更是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跌在春梨衣肩头。江带鹤心头一颤,眉目之间荡过一缕慌措,随即听到荷衣一声大喊:“晴天一鹤排云上。”
这一句话如霹雳一般,打落在江带鹤心头,当即涤荡了惊慌,取而代之的便是镇静,江带鹤出剑接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