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梦回曲
书名:幽冥阁 作者:夜歆棠 本章字数:2511字 发布时间:2023-11-15


阿萝去取古琴时,高慕雨一直专心研究那本《梦回曲》。“妙,果然是妙。”


从高慕雨的神色间,公孙洵可以看出,她对这本《梦回曲》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喜爱。


“公子,琴取来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阿萝才带着两个小厮,将古琴搬到公孙洵房内。


“我府内平日无人弹奏,也不知这古琴是否趁手。”公孙洵抬手示意高慕雨自用,而高慕雨则微微起身,走到古琴旁,如葱般的纤纤玉指轻轻拨弄了一下琴弦,宛转悠扬的乐声瞬间充满整个房间。


“好琴。”高慕雨由衷地赞扬道,尽管她看不出这把古琴的来历,但音色如此空灵,定是出自名家之手。


“公主喜欢就好。”公孙洵笑着点点头,眼中仍带着客气和疏离。


“那慕雨就献丑了。”高慕雨坐在木凳上,轻轻整理下裙摆,站在一旁的阿萝则识相地将下人们带出房间,毕竟公主献曲可不是他们随意能听的。


随着高慕雨指尖的流转,一曲《梦回》顿时响起,初时公孙洵倒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无非就是这曲子比寻常地更加宛转悠扬,令人神迷罢了,可随着曲调进入高潮,公孙洵的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与母亲生活在雪苑的场景,那里有母亲,有阿允兄长还有阿儒。公孙洵微微闭上眼,一时间仿佛真的回到曾经的日子,高慕雨见公孙洵时而悲伤时而欣慰,心中不免惊叹于《梦回曲》的力量,为了将自己的技艺展示得淋漓尽致,高慕雨指尖的速度再次加快,而公孙洵的意识也瞬间回到母亲和兄长死去的那一日,尽管公孙洵知道自己此时是陷入梦中,可不管他如何努力就是醒不过来。


高慕雨看出公孙洵脸上的痛苦,双手一按,乐声戛然而止,而公孙洵也如梦魇初醒一般,睁开双眼,冷汗连连。


“公子怎么了?”高慕雨起身走到公孙洵面前,见他脸色惨白,不禁关切地问道。


“无事,方才腰痛得厉害,烦请公主唤阿萝一声。”清醒后的公孙洵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要命的错误,他并未想过《梦回曲》竟有如此大的力量,若是知道便也不会送给高慕雨,毕竟于高慕雪来说,此人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高慕雨虽听过《梦回曲》的传闻,但个中真假无从考证,她本以为公孙洵方才的表现与自己的弹奏有关,可如今听公孙洵这样说,心下却又有些怀疑。


当然,以高慕雨的心思,是断然不会直接开口询问的。高慕雨依着公孙洵的要求将阿萝唤如房中,而公孙洵则煞有其事地命阿萝叫来童颜,为其诊病。


童颜来时,高慕雨并未离开,一番检查下来,童颜并未发现公孙洵有任何异常,可二人对视之时,公孙洵的眼神却是别有深意。


童颜跟随公孙洵已有一年之久,二人的默契自是不必多说。


“公子今日过于疲累,这腰骨的伤,最重要的便是将养。”童颜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公孙洵翻了身,并将一个软枕垫在公孙洵腰间。


高慕雨见此,自知不便多留,于是便屈身施礼,离开了嵬府。


高慕雨走后,公孙洵将童颜和阿萝都留在房内。


“公子的腰伤倒没什么,可您这脉象混乱,不太寻常,可是刚刚发生什么了?”童颜蹙着眉低声问道。


“脉象混乱?”阿萝有些紧张地看向公孙洵。


而公孙洵却只是摆摆手,言道:“无妨,只是做了个梦。”


“做梦?可方才慕雨公主还在?公子睡着了?”阿萝有些疑惑,但她忽然就意识到了问题所在,“难道是《梦回曲》?”


公孙洵点点头,转而又向童颜问道:“童颜,你可知这世间当真有乐曲可以让人入梦的?”


童颜面色沉重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而后才十分严肃地答道:“虽然我没见过,但我确实听师父说过,这世间除了药草,乐声其实也能治病,只不过能够掌握这种高深技法之人少之又少,既然乐声能够治病,那么想来以乐曲让人入梦也不是什么难事。”


公孙洵眉头紧锁,看起来很是不安。


“公子是不是担心那《梦回曲》落入高慕雨手中恐生意外?”《梦回曲》是阿萝亲手交到高慕雨手中,个中缘由她自然最是清楚。


公孙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至今为止,我还不知这高慕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上一次行刺高慕雪又是否与她有关,倘若她是敌非友,那么我今日的无心之举,恐怕就会给将来留下祸端。哎,”公孙洵懊恼地叹息一声,“咱们府中无人喜好音律,我怎么也没想到那《梦回曲》竟会这般神奇。”


“或许这也是它曾经消失的真实原因吧。”阿萝上前一步,对公孙洵拱了拱手,言道:“既然公子担心,不如就让属下去将那本曲谱毁了吧。”


公孙洵思忖片刻,最终点头应允道:“也好,这样的东西留在世间终是祸害,只是,阿萝,这事要做的恰到好处,万不能让高慕雨察觉出什么。”


“属下知道,属下这就去办。”阿萝言毕,便转身退出房间。




高慕雨回府途中,心情可远比来时轻松自在,她双手捧着公孙洵送的那本《梦回曲》,片刻都不曾离身。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这么珍贵的礼物,当然这珍贵可不仅仅指的是价值上的高昂,高慕雨身为公主,即便不似高慕雪那般备受宠爱,可这世间珍奇倒也没什么是她不曾见过的。但纵使高慕雨见得再多,那些珍奇宝贵之物也从未真正地入过她的眼,她的心。


对于高慕雨来说,她得到的所有礼物,不管价值高低,都不过是众人的无心敷衍罢了。可今日,公孙洵这礼物却送到了高慕雨心上。高慕雨手拿《梦回曲》,忍不住想着:他竟知我酷爱音律,除夕夜宴,他注意到我了,他送我《梦回曲》,是不是说明在他心中,我与高慕雪也并无太大差异。


高慕雨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可就在此时,公主府马车的前方忽然冲出一匹受惊的烈马,眼看那马就要撞到马车上,车夫大惊,急忙勒转马头,可时间太短,那烈马又太快,马车本就更加笨重,想要及时躲闪已然不及,眼看两匹马就要撞在一处,马夫当即纵身一跃,跳下马车。


就在马夫刚刚跌落在地之时,只听一声巨响,两马相撞,马车因巨大的冲力发生侧翻,坐在车内的高慕雨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被甩出车外。


街上人虽不多,可这突如其来的事故还是引起不少人的注意,众人纷纷围了上来,有的上前帮忙,但更多的则是站在外围瞧着热闹。


高慕雨被扶起时,手中的《梦回曲》已然不见,她推开众人,拼命寻找,可当她找到那本《梦回曲》时,曲谱却早已被人踩烂。


高慕雨将那本连半数都不剩的曲谱紧紧抱在怀中,冰冷的眼神扫过众人,当街围观的百姓并不知道高慕雨身份,可不知为何,他们就是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高慕雨的目光最终落在马车旁的车夫身上,她眼含怨恨地走到车夫身边,一把夺过车夫手中的马鞭,众人只听“啪”的一声,那车夫的脸上顿时皮开肉绽。


没有人知道高慕雨最终是如何处置的那名车夫,只是,那人再未从郢都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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