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洵因着腰伤始终卧床,童颜知道以公孙洵个性定然不会乖乖听话,故而特意嘱咐众人轮番看顾。
这一日,公孙洵依旧百无聊赖地趴在榻上,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阿萝,讨好着说道:“阿萝女侠,我觉得我现下已经大好……”
“公子还是别想了。”公孙洵话未说完就被阿萝打断,“公子是否大好,公子自己说了可不算,这事还得听童颜的。”
公孙洵无奈地白了阿萝一眼,埋怨道:“你们俩不是素来不和吗?你什么时候这般听她的话了?”
公孙洵说着就微微动了动,看样子是打算趁着阿萝不注意偷偷坐起身来。可阿萝又哪里是吃素了,别说是公孙洵这点小伎俩,便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想要在她面前动心思怕也不是那么轻易就瞒得过去的。
阿萝上前一步,一把按在公孙洵的肩膀上,笑言道:“属下劝公子还是安分些,我与童颜确实不和,但事关公子身体,目的一样,战线自然也就一样,若公子再耍这些小把戏,当心属下告诉童颜,让她给你下一剂猛药,直接让公子睡上十天半月,如此一来,倒也省的大家日日夜夜这般守着。”阿萝斜眼觑着公孙洵,不自觉地翻了白眼。
一想到童颜手拿黑乎乎药碗的模样,公孙洵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摇摇头,讨好着对阿萝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其实本公子很听话的。”
二人正说话间,陆愆自外面进入房内,看那神情似有心事一般。
“有事?”公孙洵侧着头问道。
陆愆欲言又止,可有些事即便他此时不说,公孙洵早晚也是要知道的。
“公子,幽冥司传来消息说……”
“说什么?”公孙洵的心中闪过一丝预感,他神色忽然严肃起来,看着陆愆的眼神也变得几分复杂。
“北齐,”陆愆停顿一下,才又继续说道:“东宫已立。”
公孙洵的双拳微微攥起,但他的反应远没有陆愆想的那般激动。
“是师亦風?”公孙洵的声音已冷到冰点。
“是。”陆愆如实答道。
公孙洵冷哼一声,“多年算计,还真让他得到东宫之位了。只不过,欠下的债可不会这么算了。”
陆愆感受到公孙洵眼中的冷冽,知他决意要与师亦風斗上一斗,便试探着问道:“公子是打算回到北齐?”
公孙洵长叹一声,摇摇头,无奈地答道:“我是想回去,可南陈这边诸事未定,父亲之死,母亲之恨尚未查明,南陈的水也还没有彻底搅浑,此时走了,那我此番南行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陆愆点点头,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正此时,阁外有人来报,“岐王已入府内,请求一见。”
“要不要属下去回了他?”阿萝看出公孙洵心绪不佳,于是出声问道。
“不必了,带他上来吧。”公孙洵摆摆手,面上神色又恢复如常。
阿萝与陆愆闻言纷纷退下,一人隐去身形,一人则下楼去迎高岐。
高岐来到卿月阁三楼时,只见公孙洵整个人都卧在榻上,看样子前些日子府前的意外确实让他伤得不轻。
“身体不便,无法起身给殿下见礼,还望殿下莫怪。”公孙洵微微颔首,高岐则满脸挂笑地答道:“公子何须如此见外,本王早已视公子为至交,又何须那些虚礼,更何况公子此番受伤也是因为挺身相救慕雪,这事说到底还是本王亏欠公子的才是。”高岐说着便拱手俯身。
而公孙洵也忙摆手回应道:“既然殿下已说了视褚某为挚友,殿下便也不要如此客套生分了。”
“好,既然公子都如此说了,本王便就不再客气了。”高岐坐在阿萝为其准备好的软凳上,因着公孙洵无法起身,高岐也就不便坐在较远的木椅上。
“殿下今日前来想来是有事同褚某商量,不妨直言。”公孙洵卧床多日,本就心绪不佳,再加上今日陆愆带来师亦風已入主东宫的消息,更是让他心烦意乱,是以,公孙洵并不打算与高岐过多纠缠。
“公子既然问了,本王便就直说了。”高岐的眉头不由自主地微微蹙起。
“殿下请讲。”
“想来公子早已知道高珌被父皇派往北境之事。”
公孙洵闻言点点头,“此事人尽皆知,难道是珌王那边出了什么事?”
高岐摇摇头,正色道:“并非是高珌那边出了什么事,而是父皇对他的态度。”
“哦?殿下的意思是,陛下有意提拔珌王?”事实上,早在朝中传出高霍派遣高珌前往北境之时,公孙洵便已料定会有这一天。
“正是如此。”高岐有些懊恼地答道。
“殿下不妨说说眼下的情况。”公孙洵卧于榻上,和高岐说起话来很是费力。可高岐眼下可顾不得这些。
高岐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而后才言道:“昨日北境传信,说是高珌已率领将士稳住乌远城的局势,不仅如此,他还以妙计歼敌三万,父皇听后龙颜大悦。可此事要以本王看来,高珌分明没有寸土之功,我南陈丢的是凉夜城,高珌未去北境之前,俞珲便已退守乌远,乌远与凉夜隔江相望,北齐想要攻破乌远城谈何容易?至于什么以妙计歼敌三万,此事到底是否属实谁又知道,即便属实,两国交战,三万的损伤又算得了什么?也还值得吹嘘请功?”高岐冷哼一声,眼中全是不屑。
公孙洵轻咳一下,清了清喉咙,“殿下这话说得不对。”
见公孙洵反驳自己,高岐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公孙洵的脸上,“如何不对?”
“殿下的这番结论,是站在珌王的对立面进行分析的,也就是说,殿下早已在心中将珌王当作假想敌。”
“什么假想敌?那高珌分明就是存了不该有的心思。”高岐怒火中烧,一想到刚刚斗倒一个高颂,眼见再处理了高奕,东宫之位便就手到擒来,可偏偏这个时候,冒出来一个身有战功的珌王。从前高珌并不受高霍重视,即便是那个只知道吃的高琏都要比他更得宠些,可如今,那个没用的东西竟也想冒出头来,而可气的是,他偏偏还比自己年长。
看着高岐气急败坏的模样,公孙洵心中很是好笑,但即便如此他的神色依然如常。
“好,就算现在事情如殿下所说,珌王不是假想敌,而是真的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殿下大可想想,若您不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而是站在陛下的角度,北境之事,您又会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