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两父子离开皇宫后,并未急着回将军府,而是一同去了师亦辰府中。
陈翀和陈启蕃进入内殿时,师亦辰正无精打采地坐在桌边喝着王妃陈婉茹专门为其准备的滋补汤药。
见陈翀和陈启蕃进来,陈婉茹忙起身施礼,“婉茹见过祖父,见过父亲。”
师亦辰看到二人,也忙放下手中的瓷碗,起身行礼道:“外公,舅父。”
“快坐吧。”看着师亦辰略显苍白的脸色,陈启蕃心中免不得有些担忧,他本就是师亦辰的舅父,在女儿嫁给师亦辰后,更是既为舅父也是岳丈,只不过师亦辰自幼便与陈启藩亲近,直到他与陈婉茹大婚,也不曾改口。而陈启蕃虽是武将,骨子里却是最疼惜孩子们的,对于师亦辰的称呼也便不甚在意,甚至在他心中反而舅父更显亲切些。
“殿下身体如何了?”陈启蕃转头对女儿问道。
陈婉茹闻言,忍不住叹息一声,“殿下本就畏寒,今年的冬日又格外的冷,前天夜间发了热,昨夜才退。这不,已有两日没怎么好好用膳了。”
“不用膳怎么行?”陈启蕃责怪且心疼地看着师亦辰,“即便是没有胃口,也要多用些,你身子本来就弱,再不多吃些滋补的东西,何时才能养好?”
师亦辰知道陈启蕃是关心自己,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的责备而心生气恼,他微微一笑,言道:“舅父教训得是,我今后多用些就是了。”
陈启蕃满意地点点头,寻了个木椅,随便坐了。
师亦辰见陈翀自始至终未说一言,可他那副如临大敌的神情便已说明有事发生。
“外公和舅父今日前来可是有事?”师亦辰试探着问道。
“天大的事,殿下也要先喝完参汤再说。”陈婉茹本就是家中嫡女,自幼也最得陈翀喜爱,故而在祖父和父亲跟前要比旁的姐妹更加大胆些。
师亦辰抬眼看了看陈婉茹,浅笑道:“王妃说的是,本王喝光便是。”
陈翀仍旧不语,似乎当真是在等着师亦辰将碗中的参汤喝完。
坐在一旁的陈启蕃眼中露出几分急切,师亦辰这边刚刚喝完,手中的瓷碗还不及放下,陈启蕃便开口说道:“今日朝中出了大事,师亦風回来了。”
闻陈启蕃之言,师亦辰的手不由得一滞,但他很快又恢复如常。
“可是边境有事?”师亦辰将手中的瓷碗递给陈婉茹,陈婉茹收拾好桌上的碗筷,递给下人,并将屋内众人尽数遣退去下。
陈翀赞许地看了陈婉茹一眼,这个孙女向来聪慧,他本想将其许配给师亦允,奈何这丫头却与老二暗生情愫。都是自己的外孙,陈翀自然也不能过于功利。
福兮祸兮,谁能想到,师亦允竟然年少夭折,陈翀有时候会想,若当初婉茹真的嫁给允儿,那么她便要寡居至死,或许是这孩子命带吉相,既如此,谁又能断言这孩子未来能不能问鼎后位呢。
陈启蕃见殿内已没有旁人,才继续说道:“他是带回了边境的消息,师亦風已夺下凉夜城。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陈启蕃话到此处时,师亦辰便已猜出大概,凉夜城可是南陈北境最繁华的城池,夺下凉夜城,对南陈来说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师亦風和田煜觊觎储位已久,又怎会不利用这次机会逼迫父皇立储。
“最重要的?”师亦辰接过话来,“想来是东宫之位已定了吧。”
看着师亦辰一副淡然的模样,陈翀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既已猜到,难道不急?”陈翀一开口,语气中便就满是怒意。
陈婉茹见状,忙走到师亦辰身边,她双手搭在师亦辰的肩上,愤愤不平地说道:“老三凭什么能做东宫之位?凭着他那鸠占鹊巢的母后吗?我家王爷才是名副其实的嫡子,如今却让那后来的强盗夺了本该有的,要不是王爷身子弱,便是现在的局面也是轮不到老三的。”
陈婉茹看似气恼抱怨,实则却是在为陈翀和师亦辰解围,她已看出祖父陈翀的不悦,生怕下一秒祖父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师亦辰挨着祖孙的情分不会多说什么,可说到底师亦辰与陈翀之间不仅只是祖孙,更是君臣。多年来,师亦辰始终活在师亦允的阴影下,再加上他身体羸弱,素来与世无争,故而祖父对他也不似对师亦允那般尊敬客气。
可陈婉茹与师亦辰生活多年,她很清楚师亦辰的脾气秉性。师亦辰虽看似儒雅大度,可他心中最是在意旁人对他的看法与态度,若今日祖父当真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祖孙二人间势必会产生隔阂,如此一来,无论是对于师亦辰还是对于陈翀都绝非好事。
师亦辰感激地拍了拍陈婉茹的手,随即脸上挂笑,对陈翀说道:“外公,这事孙儿便是急又有何用?想来今日朝堂之上,您与舅父定然已是据理力争,可结果终究还是没有改变,不是吗?”
陈翀已到嘴边的话硬是被陈婉茹和师亦辰给逼了回去。
见陈翀不语,师亦辰又继续说道:“外公,孙儿知道您的用心良苦,身为皇子,若说我对东宫之位毫无兴趣,那是假话,可即便我想要入主东宫又能如何?想当初,皇兄既有兵权,又有军功,还有外公的支持和父皇的属意,可最终呢?人算不如天算,皇兄年纪轻轻便就撒手人寰。外公您再看看现在的我,我自幼身子就弱,一天武也不曾习过,更别提什么带兵打仗。父皇对我虽是宠爱有加,但外公应当看得出,他从未对我寄予厚望,父皇想要的,不过就是我富贵闲散一生罢了。这样的我,就连皇兄当年的一半都比不上,又该拿什么去和老三斗呢?”
师亦辰的话虽然透着无奈,可即便是陈翀和陈启蕃也不得不承认,他字字句句都是实言。
“外公,舅父,就这样吧,辰儿不争了,辰儿不想落得和皇兄一样的下场,若是那样,婉茹该怎么办?”
师亦辰深情地看向妻子,眼中满是柔情和怜惜。
“辰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翀听出师亦辰意有所指,可师亦辰却摇摇头,答道:“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