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大,风掀起了窗帘。
趿着拖鞋、穿着休闲裤、短袖的贾元朗在厨房炒菜。
对面楼里的老头看了很久。
老头经常在小区北面的公园晨练。
有时候打太极拳,动作舒缓优美。
把几个菜炒熟了。
老头还在那儿看着。
吃饭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一双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
频频回头,除了雪白的墙壁,还有上面挂的几幅画,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放下碗筷到客厅、房间的各个角落寻找。
又跑到厨房看对面的楼。
老头不在了。
咚咚咚咚咚咚,有人敲门。
风已经停了。
贾元朗用毛巾擦了下脸上的汗,把毛巾挂在绳子上。
穿过客厅把门打开。
敲门的是老头。
贾元朗觉得挺惊讶的。
不知道这个老头叫什么。
从没有说过话。
到自己家里来,有什么目的?
“有什么事吗?”
老头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望着客厅里的虎皮色沙发。
贾元朗让他在虎皮色的沙发上坐着。
给他倒了一杯加了几块冰块的水。
老人喝了几小口,把水杯放在桌子上。
看着雪白的墙壁上挂着的大电视。
心里想着,自己早就注意到你了。
那个早晨,自己在晨练,听见有人在骂,‘操你妈,你全家死光光。’
循着声音望去,就看见你怒气冲冲地关上手机盖子,朝前面冲了过去。
‘混蛋,’自己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
又打太极拳。
可是你的模样总是在自己的脑海里浮现。
无论自己怎么样的驱赶都是不行的。
心情很糟糕。
不打了,在用木头制成的长条椅子上坐着。
回忆起当年自己做的一些事儿。
经常在晚上偷别人的鸡,逮别人的狗。
砍了用棒打死或煮或炖地吃了。
大运动期间,自己批斗过恩师、老师、兄弟姐妹。
出卖过许多朋友恩人。
从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的。
几年后意识到,咬破食指,用鲜血写下,‘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有一段时间做的还是挺好的。
但太难了。
为什么要活得那么难呢。
就不坚持了。
被不好的欲望推着往前面走。
知道这样是不行的。
却走得越来越远。
后来干脆随波逐流了。
妻子儿女跟自己划清了界限。
仇敌越来越多。
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将自己撕碎。
名声是臭的不能再臭了,不在意啦。
最重要的是活得开心。
好人都早早的被上帝送进棺材里面。
坏事做绝的人都能长命百岁。
想到这儿,觉得自己看不惯你的行为是多么可笑。
又想,自己在你的这个年龄段做过的恶比你做的不知道要多多少倍。
现在倒装起来了。
认为自己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别人的事儿。
从来没有做过一件错误的事儿。
从来没有欠过别人什么。
只有别人欠自己的。
道德是非常高尚的。
心灵是非常纯洁干净的。
堪比圣人。
提前回了家。
房间很豪华。
都是用不干净的钱装修的。
望着那些不能说话的物品。
心中的阴霾越来越浓。
吃好吃的喝昂贵的酒有些醉。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
望着悠远的蓝天才渐渐平息内心的波涛。
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后来晨练总是看见肩上挎着黑包的贾元朗匆匆而去的身影。
可恨的是从不曾正眼瞧一眼自己。
哪怕是与自己相交而过的时刻。
在他眼中自己是物品,甚至什么都不是。
很不是滋味。
不好好整治整治你,怎么能够出了心中的恶气。
装作自己被骗了,骗你。
后来,你发现自己骗了你,肯定很生气。
想想你生气的样子就觉得很爽。
于是在另一个早晨自己在草丛中趴着。
眼看贾元朗快到身边,突然窜了出来。
双手一摊,可怜兮兮地说:“好兄弟,好人,给你说个事,俺从老远的山东来,寻找要给俺介绍工作的老乡。”
“俺的钱包被人偷了,联系方式在包里,联系不到老乡了。”
“已经两天没吃饭,你看能不能给俺买几个包子。”
“或者是一张饼,给俺10块钱也成。”
贾元朗皱了皱眉,瞥了一眼老头,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走了很远还在心里咒骂。
你是个令人恶心的大骗子。
又不是没有手没有脚,好吃懒做。
像你这样的人,以前见得多了,上过几次当还想让自己上当门都没有。
老头愣在那儿,浑身颤抖。
粘的假胡子也抖个不停。
将塑胶眼镜扔进草丛中。
觉得尊严被这个年轻人践踏了,狠狠的羞辱了自己。
用看不见的皮鞭,将自己的灵魂抽得稀巴烂。
这个年轻人简直不是人,跟畜生有什么区别。
对弱者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希望年轻人再走几步就被车撞死。
当得知年轻人根本就没有被车撞死的时候。
只要一想到这个年轻人,就恨不得将年轻人撕碎。
或者用刀砍成七八十块,砍得稀巴烂。
或者将年轻人的头摁进马桶里,用马桶盖狠狠地砸年轻人的头。
或者将年轻人丢进粪坑。
反正很多歹毒的方法都想了出来。
在心里将年轻人杀死了七八回。
不行,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你。
一定要行动起来。
于是从下一秒开始就全心全意地策划新的报复计划。
有些累了,就打开窗户。
同昨日一样,俯瞰这座城市,吸吸新鲜空气。
看见年轻人在厨房炒菜。
早就知道年轻人住在这儿。
今天没来由的决定行动。
想办法把他的身份证偷了。
这样年轻人临时有事需要身份证找不到就很急。
没有身份证是很麻烦的。
补办也很麻烦。
有了他的身份证,也许自己能做些从前不敢做的事。
连窗帘也没拉就从十楼跑下去。
绕过长长的围墙。
到贾元朗所在的小区。
爬十楼到贾元朗的家门口。
贾元朗站在老头对面,往嘴里扒饭。
看着老头等老头回答。
可是老头就像是哑巴一样一句话不说,慢吞吞地喝冰水。
贾元朗进厨房放下碗筷。
老头要是再不说,自己应该怎么对待?
让老头出去?
还是逼老头说?
要是老头反抗呢?
自己要动手吗?
要是动手,自己会用什么样的武器?
他打得过自己吗?打他的哪里,要不要把他打受伤?
要是打受伤了怎么办?
他报警还是自己报警?还是邻居报警?
警察来了,将自己带到警察局,一顿拷打罚款。
胡思乱想从厨房出来,沙发上没人了,连忙看向卧室、还有几个房间的门口。
门都是关着的,他进了其中的一间?
但自己为什么没有听见脚步声呢?
防盗门是关着的,要是从屋里出去,肯定能够听到声音。
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寻找。
是不是从窗台出去的?仔细看了一下,没有翻越的痕迹。
难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想象出来的?
还是他变成了鬼?一下就消失了?
贾元朗拍了拍自己的脸,掐了掐自己的大腿很疼,不是在梦里。
又看了一下桌子上的冰水,根本就没有出现幻觉。
老头确实来过。
觉得自己要疯了,抓了抓头发,灵光一闪,床下还没找。
连忙趴在地板上看床下,悬着的心落下,因为老头就在床下趴着。
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自己,慢慢地爬了出来。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抖了抖身上的衣服。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又在沙发上坐下。
慢悠悠地喝了几口冰水。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以为老头还是什么都不说,要是再不说,就真的要将老头赶出去了。
没想到老头开口了,“我想借几本书看看,我向别人打听了,你的文化程度很高,喜欢看书,家里有不少书。”
“刚才我看到,我没说,是怕你不借,所以就擅自寻找了,看你在到处找我就很害怕,就躲在了床底下,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
贾元朗确实有很多书。
有的是与职场有关的。
有的是与销售有关的。
有的是与个人成长有关的。
有的是与赚钱有关的。
也有一些杂志。
虽然有些怀疑老头的目的,但也没抓到什么把柄。
知道常住在对面,不怕借了不还。
让老头自己选。
贾元朗立即跑进房间,打开保险箱。
谢天谢地,钱、珠宝一点儿没少。
要是忘了锁,麻烦就大了。
老头选了七八本很满意,离开了。
总是很不安。
这里翻翻那里翻翻没少什么。
丢开枕头,身份证不见了。
难道自己放错地方了?
还是之前是放在那儿的。
但是后来自己因为做了一些什么事,将身份证放到另外的地方了?
觉得这样的可能性太小。
仔仔细细地寻找,连蛛丝马迹都没有放过。
确实没有。
肯定是这个老头拿走了。
把身份证拿走了,到时候自己做什么事都不行。
气得想现在将老头掐死。
早知道会出现这档子事,就不该开门让老头进来的。
跑出房间锁了门,跑下楼。
到老头所在的楼层。
不停地敲门。
老头一直没有出来。
旁边的邻居探出脑袋。
抱怨敲门声让人烦死了。
也许老头没回来
也许回来了故意不开。
贾元朗干脆坐在地上等老头回来。
到了半夜都没回来,只得回去。
很不安,神思恍惚像丢失了灵魂的人。
一连几天都敲老头的门,没有开。
在街上走的时候挺紧张的,因为怕警察查身份证。
之前被查到过一次,要自己立即补办居住证,不然不能继续在这座城市住。
一直忙没办。
买菜的时候像过街的老鼠左右看看。
看见穿着警察制服的人连忙躲开。
过了一段时间又去了。
经常晨练的老太太说:“我也很久没有见到老头子了,以前他可是除了刮风下雨都会晨练的,精神头很足的。”
“打的太极拳挺好的,我还向他学过几把式呢。”
“小伙子,你是他什么人呢?”
几位邻居出来了。
有的说:“我也好几天没有见到了。”
有的说:“我闻到了很奇怪的味道。”
有的说:“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在家肯定会开门。”
莫非?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都写满恐惧。
有人提议将门撬开了吧。
于是大家就将防盗门撬开了。
扑来浓浓的臭气,老头躺在椅子上已经腐烂了。
许多蚊子停在他的尸体上。
有的人当场呕吐了。
贾元朗也被吓坏了。
不过很快冷静下来。
因为明白自己的目的是什么。
老头死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找到身份证才是头等大事。
肯定在老头这儿。
到处都找了,没有找到身份证。
很快警察来了。
快将老头的尸体装进黑色的裹尸袋里的时候。
一张身份证从老头的衣袋里掉出来。
其中一位警察走到贾元朗的面前,扬着手中的身份证很严厉地问:“贾元朗,你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你的身份证为什么会在死者的口袋里?”
“我们办过一些案子,凶手将死者杀了,然后装作是发现死者的人报警,到了警察局,从实招来!”
询问室。
脸上有不少坑的警察盯着贾元朗问:“前一段时间你频繁敲死者的门,据群众反映,之前从没见你去过那里。说,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什么关系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有一次我做饭,他盯了很久,他是隔壁小区的,跟我在同一层楼,我吃饭的时候他来了,问他要做什么,他不说。”
“我把碗筷放到厨房里再到客厅他不见了。”
“你知道我是在哪里找到他的吗?在床底下。”
“他给的理由是想借我的书,怕我不借,就没好意思说,擅自寻找,看到我找他就躲起来了。”
“我想着他就住在隔壁小区的同一层楼嘛,给他借了几本书,却总是感到不安,发现放在枕头下的身份证不见了,我怀疑就是他拿的。”
“那个时候我以为不能在异地补办,离老家挺远的,所以很着急,敲他的房门没人开。连续几天都是。”
“过了一段时间又去,大家都议论。有人说闻到了奇怪的味道,就把门撬开了。”
警察问:“你们不认识,为什么他要到你的屋里?为什么要借你的书,拿你的身份证?”
“我怎么知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许我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吧,他要报复,也许想用我的身份证做坏事。”
放贾元朗回去了,过了几天又要贾元朗到警察局。
还是那个警察,说:“查了身份证,没有违法犯罪记录。”
“在他的房间里发现了好几本书,上面有的笔记跟你的笔记是吻合的。”
“说明他确实拿了你看过做过笔记的书。”
贾元朗说:“借书是找的借口,真实目的是要我的身份证。”
“从我家离开之后,再看到他,就是你们看到的样子。”
“他的死真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警察说:“确实跟你没有关系,因为不属于他杀,是脑淤血死亡,已经联系了家属。”
把身份证给了贾元朗。
“通过我们的走访调查,大概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因为常年独居、文化不高、心胸狭隘、行事偏激、报复性极强。”
“他有个笔记本,记录了一些跟你有关的事情。”
“他常常晨练,你好几次与他相交而过。却从来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觉得你目中无人,由此对你怀恨在心。”
“就假装是被骗的人骗你,你没有上当。”
“他觉得受到了侮辱,就很生气,决定再报复,把你的身份证偷走了。”
“你没有身份证,做什么事都挺麻烦的。”
“尽管能够异地补办,也需要很多手续。”
“他还可以用你的身份证做一些他以前不敢做的事儿。”
“一直把你的身份证放在他的上衣口袋里。”
“只是没有来得及实施,就突发脑溢血死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