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父赵仲儒,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个负心薄幸之人呢?
大致说来,他自幼就由祖父母作主,一心只读圣贤书,秉性也不至于太差。只是,由小集镇到了大都市,在那样一个花花世界里,原先心中所立起的那一座大厦,终究还是坍塌了。没人监督与监管,再加上他本来就像是笼中鸟,一旦获得自由,又如何管得住自己呢?
或许,当初我的生母如果也随着他外出,尚不止于此。只是,人生又哪来的如果呢?
自古以来,这科举考试的成功者,又有多少呢?人们只是习惯于记住那些功成名就者,有意无意之中,也就忽略、淡忘了那些失意者和失败者。对此,赵仲儒应该是深有体会了吧?
记得以前有一部戏叫《铡美案》,那个负心薄幸的陈世美,最终成了刀下之鬼。只是,在现实之中,又有多少个包青天呢?再说,赵仲儒也只是抛弃发妻,其他的恶行,到没有显现出来。我的生母王淑颖,最终只成了一块垫脚石。是啊,自古以来,人们只习惯于看到新人欢笑,有谁会去注意旧人的哭泣呢?赵仲儒榜上无名,脚下的路,倒是走了不少,至少,他攀上了一处高枝。我第一次见到他,他已然是一名叱咤商界的大亨。
对他的憎恶与怨恨,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有点像歪打正着,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那么,那个傍晚,我和养母的命运,又将是什么呢?
赵仲儒救了我,而且,他就是我的生父!只是,以前他所做下的荒唐事,又害了我的生母:这一切的是非恩怨,就像一团乱麻,缠绕在我的心头,让我苦痛不堪。
养父赵志兴不曾留下什么遗言,那么,当初他如果还能说上几句话,那么,他会说些什么呢?他和我姨娘,受我生母所托,不辞辛劳地将我抚养长大。从这个角度看,如果有机会,他多半还是希望,我能够回到生父身边的吧?是啊,这些日子里,姨娘也一直住在我生父的大宅院里,也不见她另有什么新的想法。如此说来,对于自己的生父,我如果再生抱怨、再起仇恨,意义何在呢?
或许,我真正耿耿于怀的事情在于,那一伙盗贼,就那样逍遥法外了。只是,在当时那种情况之下,我和姨娘,只不过是个弱女子,能够留下性命,实属万幸,那报仇雪恨,又从何谈起呢?如今,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我似乎可以借助一下生父的势力,为养父讨回公道了。只是,这赵仲儒,跟官府多半有着某种关联。要不然,那一伙盗贼,当时怎么会善罢甘休呢?“与虎谋皮”一词,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形了吧?
再说线索,茫茫人海,那一伙盗贼的影踪,又在哪里呢?还有,当初所雇的那马车的车把式,极有可能就是“内线”。只是,惊惶失措之际,自顾不暇,又怎么想着去留意他的行踪呢?
思来想去,到目前为止,我能够着手的事情,还真的没有哪一件吧?
诚然,我可以这样宽慰自己:来日方长,这些事情,也不急在一时吧?
只是,这会不会只是某种借口呢?毕竟,我也不曾做着某些类似于“卧薪尝胆”的事情。
在那些仆佣下人眼里,我是赵家的千金,养尊处优的,根本就没必要为未来而殚精竭虑。养父要带着我到这金陵城里,当初的想法,也就是在这城里“安营扎寨”,找一口饭吃。而现在,我就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这又怎么说呢?是啊,如果我走出这大宅院,又将如何谋生呢?
当初,那一只鸳鸯,我只绣了一小半。这些天,由于遭此变故,那一块白绢,也就一直留在箱底,不曾再添上什么。说得透彻一点,女红方面的事情,并不是我所擅长的。这样说来,对于生父,我自然有憎恶、怨恨的一面,而从生活的角度来看,至少,一年半载之间,我却又离不开他。
这世上,那么多的事情,可谓是盘根错节、千头万绪的了。
在我能够自立之前,有一些事情,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生父另有新欢之后,又有了一个女儿,她叫赵昭灵。这赵昭灵,也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了。到目前为止,我对她的了解,还不算太多。
当初,生父离开故乡之际,是这样说的,如果还能留下一儿半女,男的叫“昭亭”,女的叫“昭婷”:对于生父的文采,我也说不上有多少了解,不过,当初他借助同音字,为尚未出生的骨肉留下名字,倒也值得一提。
十多年前,万念俱灰之际,我的生母迫于无奈,将我托付于人。而我的养父母呢,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一直保留着我最初的名字。甚至,也不难想象,他们也曾想着,有朝一日,让我能够认祖归宗。此刻想来,在这件事情上,他们是无愧于心的。是啊,养父匆匆而去,他的养育之恩,我可曾报答过万分之一?养母如今只是在吃斋念佛,以度余生。从我的角度看,如果我不能报恩于她,又有何面目自立于天地之间呢?
由此看来,我千万不能妄自菲薄、自暴自弃。要不然,我亏欠于养父母的,就太多太多了。
嗯,人死不能复生。养父是抱憾而去的,和他相关的某些事情,有朝一日,我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给他一个交代。
这样一个夜晚,给人的感觉,似乎就是,一场大戏,隐隐拉开了帷幕。然而,当你凝神细思之际,却一时又看不出什么来。嗯,换一个视角看,这样一来,我至少不至于心无所向、无所事事。
习文练武,既可以充实自己,届时,在面对困境或绝境之时,也能多几分底气和胜算吧?那样一个傍晚,我的功夫练得更好一些,也就不至于被那两个喽啰所阻截,徒呼奈何了。
人说“打铁还需自身硬”,倒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啊!是啊,就算什么都靠不住,就算旁边没有援手,自身足够强大的话,说不定也能够闯出一条血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