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信不得。”多少年了,终是看清己身的分量,子女都可随意割舍,何况她这个小小的姨娘。装出来的那副样子,令人作呕。眼里藏不住的嫌恶,脸上非要挤出笑意。
话里话外,几分胁迫,几分诱使,就是想激起列澍心底的恨意,为她所用,达到自己的目的,拙劣的手段,耻于与之为伍。
列澍但笑不语,既不同意,也不反驳。
轩止从软榻上起身,看着列澍,正色道:“你不会是要应下罢?她这种人,一旦露出马脚,形势不对,立马将你出卖,把所有罪责往你身上推。我知道你是想假意应下,让她尝尝反被人利用的滋味儿,但此等反复无常的小人,不是怕了她,你在明面上的盟友,也该找个好的,她还不配。”
“苏姨娘进了我的院子,同我密谈,这不再是我应与不应的事了,在他们眼中,已将我与她绑在一起了。”列澍沉静如水,苏姨娘的到来在他的意料之中。这趟浑水,注定要沾湿他的靴。
“但如此,你就要腹背受敌了。”苏姨娘见识不多,大事上看不到,小事上纠缠。列澍应下后,麻烦不少。既要与苏姨娘周旋,又要提防她在背后放冷箭。轩止难免发愁,还不如直接是仇敌来的顺畅。
“我承认她有些小聪明,十数载未失宠,定是有些手段,但此人心胸狭窄,背信弃义之事她做得出来。死的又是她的女儿,发起疯来,可是不管不顾。”轩止的担忧显而易见。
“正因为她只是个姨娘,不被人放在眼里,觉得她无足轻重,小打小闹,坏不了大事。”一个是自以为坐稳了侯位的侯爷,一个是生在国公府的小姐,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惯了。“败在不拿正眼瞧,身份远不如己身的妾手中,对这些自诩高人一等的人来说,方为真正的羞辱。”列澍不只要杀人,他还要诛心!
轩止见他如此说,放宽了心,继续躺在软榻上,悠闲的吃着果子。列澍眼中的势在必得,他定然计划好全盘的打算。相伴多年,还是有几分默契在的。
列侯当年也是耍了手段,用了心计,夺了旁人的功劳,求娶高门女,方成就了今日的侯爷。主母彼时的名声算不得好,仗着家里的权势,肆意妄为,私下有传闻,列侯当年未封侯位,本不被看起。
国公府小姐色令智昏,看上一个戏子,同人私奔。此事走漏了消息,弄得满城皆知,国公震怒,将人抓了回来,秘密处死所有亲眼看见的人。
闹得沸沸扬扬,使银钱买通,偷天换日,将私奔之事推脱到婢女身上,并非国公府的小姐。
假意成全,八抬大轿,让戏子迎娶婢女过门。待此事不被人热议,平息之后,全部灭口。主母不情不愿的上了花轿,也知道这回是做出格了,她从未看见过父亲如此动怒,罔顾她的意愿,逼她仓促嫁人。
倒不是动了多大的真感情,付出了多少的真心,闲来无事,逗着耍趣。戏子被秘密处死的消息送来,心下并无多少触动,供人取乐的物什,没了这个,还有下一个。她只是没有想到父亲此回是真被触怒了,往日她做错了事,兴致没了,回来撒个娇,认个错,事便过去了。
却扇遮脸,偷偷瞟见所嫁之人的脸,长得不错,可入眼,到了这时,方绝了大闹婚宴的念头。娘亲告诉她,她要嫁的人身份不高,往后少不了要帮扶,爹爹在京华根深蒂固,枝繁叶茂,门生不少,若非出了她与人私奔的事儿,她是低嫁了。
心里憋着气,爹爹将她看得紧,找不到机会,正等着婚宴那日。贴身婢女看出小姐的心思,含羞带怯的娇色,姑爷仪表堂堂,谈吐非凡,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小姐见了心生欢喜,也算得一桩美事了。
姑爷娶势,小姐嫁色,都有想要的,都占了一头,如此日子才能好好地过下去。小姐生来就是金尊玉贵的主,脾性难免娇纵了些。有国公府屹立在小姐身后,纵然犯了错,姑爷也会多担待。
姑爷一介穷书生,能入京华城,已是万幸。听闻姑爷献计有功,得了帝王的嘉奖,赏赐颇丰,但相较起国公府,还是差远了。小姐纡尊降贵嫁与,更是天大的运事砸他头上。
“你竟是再娶,还有个儿子!”她被气急了,却扇被扔在榻上,怒不可遏。爹爹竟如此对她,真当她嫁不出去了,硬塞给这个人。
“夫人莫恼,此事情有可原,待为夫细细说与你听。”此事愈早开口愈好,国公知晓,但小姐不知,派来的人有意提点敲打他。小姐是嫡出,其母怀她的时候,年岁大了,又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多加娇宠,脾性难免大了些。
这回是他凑巧撞运赶上了,到底是自己从小娇宠着长大的,胆子是愈发的大了,终是狠不下心肠教训责罚。女大难留,指不定哪日惹出更大的祸事,无法再为其遮掩。倒不如好生为她择户好人家,无须门庭显贵,国公府便是她的靠山。
列蓬勤读诗书,胸有沟壑,入京赶考,功名尚未加身,献良策,受帝王赏赐。才学不浅,金榜题名是迟早的事。自家女儿的性子,身为父亲哪有全然不知的道理。列蓬父母早逝,虽有过婚嫁,但原配离世,留下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纵是往后朝服加身,有他在上震着,谅他也不敢做出荒唐事来。
“谁是你夫人?本小姐还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你却早已成婚,连孩子都有了。本小姐嫁了过来,未做夫妻,先成嫡母了。你倒是脸皮厚,你自己说说你如何配得上我。”谁家大喜的日子像她这般闹腾,一时气,一时笑,末了,要入洞房了,又是一气。
“小姐。”列蓬顺着她的意,改了口。“小姐勿恼,方才在下口中之事,岳丈尽数知晓,在下哪敢隐瞒。婚期定的近,要准备的物什过多,想来是岳丈繁忙,忘了此事。”列蓬意有所指,都是精明人,不必将话说的太明。若是执意要将窗户纸捅破,可就不好体面收场了。
“你我今日拜堂成了亲,理应是天底下最亲密的人,在下不愿等到明日米已成炊,木已成舟,无可挽回之时。在下心悦小姐,不愿你我当中有任何的谎言欺骗,小姐若是不愿,且当今日做了场梦,待明日在下自会陪小姐前往国公府,一切的罪责由我一人承担。”列蓬到底是成过一次婚的人,情话绵绵,撩动心弦。
国公府小姐与人私奔,国公爷雷霆手段,骗得了平头百姓,却骗不了世族显贵,明白内情的人还是不在少数,不过事不关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