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真好啊。”
影子又在恰当的时候发言，我则是要注意不要把话说出来。有些时候，我在想这他是不是我增添了和自己说话的功能。在修行的前中期可没有那么多的话，虽然那个时候我倒是在想找个什么说说话。后来他们说话了，我就沉默下去了。也许我身体里只有一份说话的欲望，他拿走了，我就自然成了听的那一面。
“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凄惨的童年？”
“虽然我不会生气，但是我不想听到别人提我的童年。还有，我的童年并不悲惨。”
“叶泉，我认为吧。和坐牢没两样的童年还不悲惨的话，悲惨这个词的定义面就太狭隘了。”
“随你想象。”
“哎呀哎呀，不要生气。你看看，现在都走过了。”
说着，他伸出了手，我顺着看过去，发现是一趴稻田。
“哦哟，这不是布亚先生吗？想试试收稻子吗？话虽如此，这也没什么好玩的。”
田间里干活的艾斯大叔向我招招手，露出了代表性的朴实笑容。看来说着说着，我就换成了在试炼时的行进速度，几句话的功夫就从村子走到了农地。
“这个怎么割，地面下面的部分还要吗？”
“你还真玩啊。”
艾斯没有反应过来他的一句玩笑话竟然真的被答应了，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这个是正常稻子，拿着镰刀从这个位置割就行。”
说着，他还演示了一下，拿起镰刀蹭蹭割下了一节。
“要上面是吧，那请给我把镰刀吧。”
“哦哦。”
他直接把手中的镰刀递给了我，挠挠头，有些尴尬地站到了一旁。
“大叔你不用吗？”
“我有别的，你拿着就好。”
“从哪里开始？”
艾斯大叔犹豫了一下，用手比了个不算大的范围。
“就这些，干完我们一起吃饭。”
“收到。”
我挽起袖子，握着不大熟悉的工具，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一样默默割草，大叔拿了另一把镰刀了，到了旁边的地里。
水式，凝型。
我把镰刀拿在了手里，手上延伸出了一层薄薄的水膜。这个原本用以杀敌的能力，我发现它很适合割稻谷。
“叶泉，尽力去做吧，就当是一次玩耍。”
他很罕见的说话声音低沉了不少，还带着些轻微的愉快感。我在心里点点头，手中的水镰刀一直都没有停。
“艾斯大叔，这样就可以了吗？”
被我叫到的艾斯还没回话，它们就先吵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这是作甚，这么快的话会被怀疑的。”
“一点都不慎重，这不像你一直的风格。”
大叔看看身后的粮食堆，吸了一口冷气。
“喂喂，你这不是超厉害吗，怎么当时不和我说说，搞得我以为自己做了好事一样，谁知道捡回来个宝贝。啥也别说了，这片地的你随便割。今晚我请你喝酒。好小子，你这酒量也不会差吧。”
他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递过一个水壶和一把毛巾。
“渴了就喝这个，汗水多的话拿这擦一擦，开饭的时候我叫你。你这个速度干几天，我们都没活可做闲到要学老爷爷们闲聊或者下棋了。也不能光依靠你，我也要加把劲。”
说着又使劲拍了两下，笑着走了回去。看得出来，他比之前更卖力了。
“开心吗？”
“嗯。”
听到我这么说，他笑了。一下子，在我脑海里的他鲜明了起来，那张和我完全相同的脸看起来那么的温和。
“你笑了。”
“很好。”
他知道我在说什么，这让我意识到我们是一体的。
“你也能这么笑。”
就像是预卜先知，或者心里的想法流露了出去。他很轻松就说出了我刚刚冒出来的想法。
“不要否定，不要推延，不要害怕，不要自以为。”
“就比如割稻子吗？”
我看到了那些光彩，不想告诉任何人的光彩，在翠华之术的善恶分辨之下，这里都是闪闪发亮的宝石和珍珠。我的罪也许在这里，安宁和自我的拯救吧。
我开始有些相信了。
“对，先割稻子。”
这句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我听到了从远古吹来的风带起了无数的叶子沙沙。
“这是……”
他狡黠的笑了，那张自己的脸上露出孩子气的表情并不惹人厌烦。正相反，甚至有种令人怜爱的感觉。
“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我知道，早晚有一天你会告诉我这是什么的。”
“明智。”
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回到了看不见的阴影里。
这时回过神，我才意识到外界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周围的所有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放下了手中的镰刀，直勾勾地盯着我。在我背后，一大片田地都已经空了。
“好小子，这才多少时间啊。原本今年稻子都收不完，你这一下帮大忙了。”
艾斯大叔第一个反应过来，跑到我跟前，一把抱住了我。周围的人也开始七七八八地说起了什么，最后走出了几个比较年轻的男子，连着艾斯大叔一起，把我举到了空中。他们一起喊。
“布亚，布亚。”
周围的人也一起喊了起来。
“这什么情况？”
“应该是他们的一种崇拜方式吧，毕竟你这可是展示出了英雄的能力，他们可能是觉得自己的收成有救了，所以这是对你的感谢吧。”
我不得已被举到空中了好久才被放了下来。这并不令人生厌，我甚至有些喜欢这种沐浴在光辉之中的感觉。
有种莫名的漂亮。
这一整天，我割了整个村子所有人要努力一个多周的成果，也被请了不少的酒，几乎有些年龄的人都和我喝上了一杯。最后带着满身酒气回去的时候被巫女数落了一顿，自己确实没醉，还是被灌下去了些醒酒汤。一开始他还在时不时和我打趣几句，伴随着酒的下肚，他也渐渐不说话了，和人喝醉了一样。
于是，很难得的，我一个人坐在外面，在令人愉快的月光之下。不用我呼唤，他静静地冒了出来。
“喜欢上这里了吗？”
“你不是一直在看着我吗？你还不清楚？”
他笑笑，很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只是工具而已，是你天赋的一种体现。你不能指望一把剑去了解主人的想法和他的喜悦与悲伤。”
“我可从没把你当成工具，我觉得我们是一样的，平等分割了原先那个叫叶泉的人。”
“不要拿这种事情找借口，你就是叶泉，我只是叶泉天赋的体现方式。那些距离、光芒和黑暗都是你亲眼看到的，我是为了在你不接受这个之前，为了方便管理这些东西自然出现的。我迟早会融入你，到时候你也不会想着去和我说话。就像是我自然而然的出现，也会那样的消失。我其实很期待的，你接下来的成长。”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说这么多话。最后，他补充了一句。
“如果喜欢，就再放松一些吧。我能感觉到你还在紧绷着某些地方。”
是啊，满目都是好意的地方，除了这里没有别处了吧。那么在这里，伤口能消失吗？不只是翠祖，还有我的友人……
我不承认你是我心中的阴影，同时我也无法原谅那个让你死去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