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嘴里还在哼着小曲,手中慢慢地合上了木盒盖子。转身到了床边,将木盒小心地轻轻地放到床下地面,拿两只旧鞋和一小捆旧报纸挡住。
然后他躺倒在床上,闭目小憩。
他想象着,记账组上尉组长小莫,正在省城里行营侦缉处里,听李副处长面授机宜-----
“------狗日的反动派李处座,会向小莫说些什么呢?
前一段直到现在,咱们省城的地下党,算是在敌人身上又挖下来一两块小肉。虽然算不上什么多大的战绩,总是能给这帮疯狗一些疼痛,他们不会就这样认怂------
老申带的话,说是敌人动向,正在咱们弟兄们严密监视中。老申还提到了七号,说七号表扬我了。
‘越是这种时刻,越要极其小心行事。完全隐蔽不动。’休眠。哈,有七号老师领导,这‘文武之道,一张一弛’,咱们不动,算是松一松,也要让狗日的反动派喘喘气不是?哼哼-----”
“------小莫这小兔崽子,这回能受什么指示呢?
不要看小莫这小子年轻,他可是受了短训班专业训练的!
老子这一段要是能挺住平安无事,以后也找个机会,到敌人的什么训练班去摸一摸,搞清楚他们什么底数,好对付他们。
妈的,听说那短训班上,有教官就是咱们队伍里叛变出去的,他妈的!老子要是去了,别的不说,就拿老子床下的这木盒子,送那老小子上西天!
其实远的不用想,就跟前,小莫这小子,不就是个狗日的叛徒?他的上尉军衔,可是老子的同志弟兄的近十个人头换来的!这可是一大笔血债!”
闭目小憩的老钱,听到自己身下的床板都唧唧地响了两声,他赶紧平复心情,止住气愤抖动的身体。
这时候,他听到了总厂报时的鸣笛声。
上午九点。
老钱起身,稍稍整理一下衣衫,用毛巾擦把脸,出门“开工”。
到了一个路口,老钱停下了,向几个向他敬礼的记录组员还礼。
“大家早啊!今天还是和平常一样,分工把口,该记的帐,一笔不少,都记清了!诸位知道,上次莫组座亲自找出的暗藏赤党,就是从这简单又简单的记账记录中找出来的!那回,还挖出了更大更阴险的赤党!”
老钱的目光锐利地扫视一圈儿。
几个记录组员都挺直了身体立正,嘴里说:“是的钱长官!”
都知道,哈家山少校乃是最阴险藏得最深的赤党,过去再有交情,得了哈少校再多关照,这会儿也要表明立场,坚定姿态!
“好!”老钱说,“咱们莫组座下午就要赶回来,必定还会带来更多更精确的上峰指示!
咱们的岗位之重要,兄弟我就不啰嗦了。
莫组座回来,老钱我的代理临时指挥就停了,大家不要过于拘谨。”
几个人都放松了些,笑了。
一个组员讨好地说:“钱长官,下次莫组座不在,您还是咱们的组座上司。”
老钱笑了:“好说好说,大家一起为国民革命奋斗,剿灭赤党,大家都升官发财!”
众人齐声道:“一起奋斗!”
能够在长官的激励话语中,准确地寻定自己大声复述的句子词语,大声喊出来,也是一种职业本事。
这种复述大喊,通常为两个字到七八个字,还必须准确。比如刚才这句,如果有人选定钱长官训话的最后四个字,大声复述喊叫出来,就成了笑话了。
国民革命,怎么能冲着“升官发财”去拼命?即使真的是,也决不能作为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