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大家听到老大爷这么说,也都是低下头叹息着不再言语,各自散了。
而就在这道墙内,城主府后院,宋芳宜一直紧闭着的闺房门被人一把推开。
宋城主一脸肃然地出现在了闺房门口,身后站着低眉顺眼的刘嬷嬷。
“还在床上躺着做什么!给我起来吃饭!”
女子闺房,内间的雕花床榻上,水蓝色的帷帐垂下来一半。
打起的另一半,刚好露出里面一床水粉色的锦被。
被子上面,水粉色的寝衣袖子挽在手肘,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和细长的玉手,就这样叠放在锦被上面。
刘嬷嬷紧随着宋城主的脚步,踏进房间内,看到了那一截白皙的手臂和细长的手指,便是心下一惊。
小姐这几日可是明显瘦削了太多。
“父亲大人。女儿不想吃东西,女儿没有胃口……”
气若游丝的声音,从低垂的帷帐后面闷闷地传来。
宋城主听后不禁大怒,一双眼睛登时瞪圆了,踏步上前,抬手指着屋内的床榻,大喝一声:
“好!你这脾气十足像了你那苦命的娘。你给我听着!你今日就算是饿死,为父也定要将你的尸首裹了,送去凌国!”
说完,一甩衣襟,怒气十足地转身离开。
踏出闺房的大门,站在门外院子里的随从们不敢多话,连忙低着头跟上。
而这些人中,唯一没有动的便是这宋芳宜的奶娘,刘嬷嬷。
刘嬷嬷站在闺房的内间,手里不知何时竟端了一个橘黄色的大汤碗。
侧着头,目送着城主怒气冲冲带着一众随从呼拉拉地离开,这才迈步向着宋小姐的床榻走了进来。
“小姐啊。这都几日不进水米了。老奴炖了些鸡汤,您快起来喝上一口吧?”
然而,帷幕里面传来细如蚊蝇的声音,依旧倔强如初。
“刘嬷嬷,拿下去吧。我不吃。”
刘嬷嬷把宋芳宜的倔强看在眼里,幽幽叹了口气,几步来到宋芳宜的床榻边请请坐下。
随手把热乎乎的鸡汤的大碗放在床脚的柜子上,一手拉着宋芳宜皮包骨头的细长手指,温声道:
“小姐,您可要打起精神来呀。那玉将军并非没有法子救出来。可您要是这样子下去。就算大罗金仙,也爱莫能助啊。”
冷丁一听见玉将军三个字,宋芳宜立刻便来了精神。
一番挣扎,终于费尽全身力气一般地坐了起来,一双骨爪一样的玉手死死扯住了刘嬷嬷的粗布衣袖,一叠声地问道:
“嬷嬷,嬷嬷。你是想到办法了吗?你是有了法子救玉将军了对不对?你一定是有了法子!一定是的对不对?”
看着宋芳宜苍白的脸上乍然泛起了屡屡红云,刘嬷嬷笑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谨慎地对着宋芳宜点了点头。
随手端起柜子上放着的鸡汤大碗,递到宋芳宜面前。
“来,先把这碗鸡汤喝了,老奴再慢慢说与您听。”
宋芳宜咧开干涸龟裂的唇角,笑了,用力地点点头,双手捧过鸡汤的碗道:
“好。我喝,我喝。”
说完,捧着大碗“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刘嬷嬷一脸关切地看着她,一边低声地劝说着:
“小姐慢些,仔细呛到了……”
……
凌晨,隐隐有些晨雾的天,才刚刚有些透亮。
城墙上一声声呼喝,如一道道响亮的惊雷一般,把人们从温暖的睡梦中毫不留情地惊醒。
“凌军攻城了!”
“凌军开始攻城了!”
“外城请求支援!外城请求支援!”
夜小四和衣睡在城主府客房靠外面一间门边的一个旧卧榻上。
听见这一声呼喝,立刻像过了电一样,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神情立刻无比清明。
果然不出所料,这帮孙子真的开始攻城了!
简单拢了下头发,在头顶草草地束了个马尾,抹了两把脸便唤来亲军,让他赶紧吩咐守城的振翅营副统领外城墙边待命。
做好准备,全城所有人准备作战。
夜小四一路小跑,快步跑上外城城墙,一边跑,一边吩咐跟在自己身后低着头等待分配任务的,昨天在五千名妇人中选出来的后勤部队的队长。
赶忙吩咐她带着人去昨天内城搭起的几口大灶上烧开水,另外着人准备石灰和沙子。
这位新上任的后勤部队的队长,是一位年轻的母亲。
名唤素莲。
长相恰如其名,清清淡淡,朴素无华,行事也是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此时干脆利落地领命转身离开,嗓音清朗地招呼着手下的精壮妇人开始干活。
外城的城墙上,已然三步一人,五步一岗,全体振翅营的士兵们早已就位准备完毕。
就连那三百余贵族子弟也是一样,一个个都是黑着一张脸,煞有介事第蹲在城墙边,手里搭着弓箭。
一双双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认真观察着城墙下方敌军的一举一动。
那神情,那态度。
在这随时都要面对战乱烽火的地方,早已经被磨练得褪却了贵族的骄奢矜持和怯懦胆战。
夜小四目光扫过他们的身影,脸上的表情十分欣慰。
真正的铁血男子汉,是在热血和斗争中磨砺出来的。
回头去想想这些在京城的和风细雨中长大的贵族子弟们,时至今日,在这烽火漫天的西部遍地,真的已经改变了很多很多。
但。
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
夜小四拍拍自己的脸,透过城墙上的弓箭孔洞,向外城城墙下看去。
乍一看,城外的凌军们是一片混乱的状态。
但是你细看便会发现,凌军在混乱之中,其实分工还是比较细致的。
每八个人为一组,正喊着号子,鼓着义气,“呼哧呼哧”地抬着五人合抱粗的巨木准备撞城门。
这群士兵的后面,还有一伙几百人的队伍正端着弓箭机弩,站成一排,箭头对准了城墙之上。
再往后,还有穿着铁甲,带着铁帽的攻城攀爬部队。
夜小四没有多想,立刻回头,对着身后的亲军开始传令。
“城门守卫再添三倍,铰链卡死,轮盘卡住,机车弩锤全部卡死。誓死抵住城门!”
“城墙上振翅营全体守军,竖起竹立牌,弓箭准备!”
“城墙火石焦油准备!”
“后勤部队,开水准备!”
“民兵队伍,护住居民……”
“轰——!”
夜小四一声声命令传达出来,却在她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的时候,一声巨响,在城门处响起。
命令中涉及到的所有人全都大声领命,开始有序地准备工作。
伴随着城门处一声声巨响接着巨大的震动随着凌军在外面喊的口号声声传来。
凌军在城外用巨木撞城门的战略,开始了。
夜小四蹲在主城门城墙边的一个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城门处,由于外面巨力撞击,厚重的城门上弹射起来一条木签狠狠滴射进了门后一个少年士兵的脖颈。
少年士兵双手还抵在门板上,吃惊地瞪大了双眼,表情一个凝固,仰面倒下。
夜小四对着城门边就是一声大喊:
“城门加设立牌!快……”
还未等这一条口令说完,城墙头上顿时飞箭如雨点般密密麻麻地投来。
刚刚想要站起的夜小四“唰——”地一下被身后的亲军一个用力拉倒在地。
“参将,小心!”
就在她倒地的瞬间,回头便看见一只箭羽贴着她的肩膀飞过。
夜小四堪堪回过头,感激地看了一眼亲军,点了点头。
随后,向着身侧的振翅营士兵们一声呼喝:
“投燃烧 弹!焦油准备!”
所谓的燃烧 弹,正是夜小四和董承骏在来到贺州城的第一天,跟着老城主一起连夜研制出来的。
使用火油浸过的的布料包裹上现成的火药制成的小药包,牢牢地捆绑在利箭的箭头上。
虽说这样改制的箭羽射程和准头都大大降低,但是经过燃烧的小药包在落地后,便可被引爆。
从而更加加大了弓箭的伤害力。
随着夜小四的一声声吩咐命令,一颗颗燃烧 弹投入凌军的弓箭手队伍中。
紧接着一声声爆炸此起彼伏地在凌军弓箭手队伍中响起,激起一团又一团黄色的土雾。
城墙上的枪林弹雨顿时便减弱了,如此一来,守城的将士们的压力也瞬间小了很多。
夜小四还是蹲在墙头,招手唤来亲军,吩咐后勤部队端来一盆盆一桶桶烧得滚烫的开水,并拿来石灰和沙子,准备下一波守城战斗。
果然,被燃烧 弹所惹怒的凌军们开始了强攻作战。
一架架云梯搭上了城墙,一条条钩索生生抛来勾住了城墙的墙沿。
如一架架一条条粘人的桎梏链条,死死地勾架上贺州城的外城城墙。
紧接着,便有穿着铁甲,带着铁盔防护盾的凌军士兵开始攀爬城墙的墙体。
夜小四密切关注着凌军的动向,一边暗自里估算着时间,开始指挥振翅营变换固守位置。
城墙上,从单人防守,变换成三人一组蹲守。
守城士兵们纷纷拿出飞钩,一人放下飞钩勾掉凌军攀墙战士的铁盔护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