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小四攥紧了双拳,把指甲狠狠抠进了掌心
算了,赌一场!
夜小四转过身来,看着面前跪地哭泣的小个子士兵,面色已然回缓。
“你先起来说话。”
小个子士兵扬起满是泪痕的脸,胡乱拿袖子擦了擦鼻子,一双乌溜溜的小眼睛,紧紧地盯着夜小四。
抬手对着送信的小兵虚虚一扶,便回头对着身后的亲军朗声道:
“传令于董副将。西地联军南路分支,五万控鹤营今日午时全营开拔,支援临州城。留下三万振翅营进城,负责贺州城防守。”
夜小四的话音刚落。
在夜小四身边接旨听令的亲军脸色瞬间惨白,失声叫道:
“参将!万万不可啊!我们主力就是五万控鹤营,要是把控鹤营调走,只剩下三万振翅营,这贺州城怕是要岌岌可危了呀!”
夜小四自信满满滴回眸,对着他轻轻一笑:
“有何不可?你多虑了,相信我。贺州城是安全的!有我在,大家都会没事的。”
亲军惊讶的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只得在夜小四的目光逼视下,若有所思地带着小个子士兵领命离开。
一阵清冷的风从身边刮过,夜小四独自一个人站在城墙上,望着遥远的北方天地舒了口气。
看着远方的天际聚拢起层层云雾,似托着那金灿灿的太阳冉冉升起一般。
夜小四拢了拢外裳,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好冷啊……
夜小四并不知道,就是因为她的这个决定,无形之中改变了很多人,也改变了很多事。
贺州城是安全的。
也不过是个希望而已。
……
正午时分,贺州城外的守军整肃开拔。
夜小四则是神采奕奕地拉着城里的管事,挨家挨户地排查着城里的居民,安排大家于内城中心集中居住。
贺州城原本人口五万余,其中有将近两万的青壮年都参了军,入了戍边大营。
剩下的三万多人中,有一万人为了躲避战乱已然远走他乡。
如今,这城中剩下的两万人大多都是老人,妇女和小孩。
夜小四手里拿着几天来实地考察绘就的贺州城居民区分布图,带着城里的管事,开始清点全城人数。
合理规划居住地,给这些居民在内城安排居住区域和负责人。
振翅营副将董承俊被夜小四安排带兵去支援临州,如今的振翅营三万百人全由夜小四直接管理。
重新划分职责,负责轮流守卫内城,中城,外城各城门和城墙内的日夜巡逻。
并命令在职官员各司其职,重新加分管理任务,负责维持治安和稳定人心。
并所有居民家中私藏的粮食,米面,盐油,布匹,药物,铁器,农具等一律交由城主府仓库统一管理。
一日之内,一项项法令有秩序地从城主府中颁布出来所有认识各尽其职,整个贺州城中一片秩序井然。
特殊时期,为了特殊管理,在各项法律规定的后面,夜小四都加了一条,违者按通敌处理。
老城主站在夜小四身后,捋着花白的胡须,一脸欣慰地点着头。
特殊时期,严行法度,牢控局势,严把人心。
经过一整天的安置和调整,所有规划都有序地安排到位。
日暮时分,夜小四又就地征招了城内五千余名年壮的妇女,组织成后勤部队,负责整个城中的医疗,温饱,物品分发等各种后勤工作。
不消片刻,热气腾腾的干粮和米粥便开始在城内发放。
而经过一整天挨家挨户的搜查,所有的农具、铁器、凶器,全都收缴一起,堆放在城主府后院的铁器库,以作战时之需。
忙碌了一整天,大家吃过晚饭,疲惫的情绪便隐隐笼罩了全城。
寂静的边地夜晚,冬季的月光清冷冰寒。
夜小四早早安排老城主睡下,自己却披了件衣裳跟着振翅营的巡逻队,开始对整个城池进行了巡视。
或许是自己突然这么大动向的安排,在一定程度上震慑了人心。
或许是刚刚重新分配的安置地点让城内的原住居民们都不太适应。
就在这安静的贺州夜晚,这清冷的空阔街巷里。
侧耳听去,还能隐隐地听到幼小的孩童低声的啼哭,和上了年纪的老人依稀的呓语。
夜小四放轻了脚步,慢慢滴在居民安置的区域外小心翼翼地,尽量不让脚步声吵醒了早已进入梦乡的居民们。
走过这条街巷,夜小四回过头去,看着居民聚集的区域,低低叹息一声。
乱世当道,民不聊生,生无所依,老无所养。
就是在这战乱的年代,受苦受难的永远都是这些无辜无助的平民。
沿着内城的城墙,仔仔细细地巡逻一圈之后,夜小四的亲军悄悄滴举着火把,带着夜小四便来到了城主府的后院。
上了年岁的城主大人,早已在前院安置睡下了,房间的灯火也早已熄灭。
后院的一大间柴房里,正堆放着很多白日里在各家各户收集来的冰冷铁器。
有下地干活用的木柄大锄头,也有家里用的大铁锨,有劈柴禾用的大板斧,也有杀猪用的大砍刀。
就在这一对铁器的一边,还堆放着满满一大竹筐的妇人在家使用的大剪刀。
隔壁的另一个储物仓库里,则是堆了几十袋子粮食和几十桶的盐油。
一眼看到这为数不多的几堆粮食,夜小四暗暗有些心惊。
惊讶地回过头去,质问的眼神看向身后跟着的亲军,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
“这粮食,怎么才这么点?”
亲军一脸为难地看着夜小四,皱了皱眉头,凑近了夜小四,噘着嘴小声回答道:
“城里只有这些了。去年年底的时候,大部分的粮食都作为军粮运去了戍边大营。就这些还都是百姓们自己私藏的呢。要不然……”
作为军粮送去了戍边军大营?
夜小四一听,瞬间感觉浑身的气血在这一个时刻一齐往上涌,竟然有种要晕倒的感觉。
“该死!”
身形一晃,却又硬生生地站稳,随后,焦急地问身后的亲军:
“就这些粮食,省着点儿的话,最多能维持几天?”
亲军为难地看着夜小四,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向夜小四回报。
“这……”
张了张嘴,亲军还是没敢说出口。
“行了。我知道了。”
夜小四从他变幻莫测的眼神和表情里,已经得到了答案,没必要再问下去了。
就在夜小四在城主府后院仓库里对着亲军发问的时候,负责外城城门守卫巡逻的士兵猫着腰,悄悄滴跑过来一个。
弓着身子,一步三跳两跳窜到夜小四面前,弓着身子,压低着声音小声地说道:
“夜参将,果然不出您所料。城外十里处凌军正在屯兵驻扎。”
夜小四点点头,示意巡逻士兵下去继续密切观察。
果然是圈套。
夜小四右手成拳,死死抵在左手的掌心,狠狠一锤,立刻转身离开了城主府后院的仓库。
亲军在身后手脚麻利地锁上了仓库的门,又亦步亦趋地跟着夜小四步出了内城。
亲军吹熄了手里的火把,跟着夜小四,来到了外城的城墙之上。
居高临下,外城城墙外面的情形在清冷的月光下一览无余。
结果亲军递来的望远筒,十里处,正有一群人在悄悄滴安营扎寨和挖战壕。
月光之下人影攒动,看似毫无章法,细细分辨之处便能看出,这一伙人其实训练有素。
就看他以现在的速度,不出天亮,便会组织起全营士兵,突然袭城。
夜小四目光灼灼地蹲下身,后背靠在城墙一侧,抬手招来身边的亲军和守卫队长。
悄声吩咐下去,今晚各守卫轮值,轮休,务必守好今夜的岗。
不当值的士兵抓紧时间睡觉,大家都要做好准备。
准备明早的第一场大战。
……
潜诏原,北方的临州城。
临州城城主府外的宽敞街道上,各色路人行色匆匆。
路过城主府后院后墙的时候,偶尔有人会抬起头来,去看一眼那墙内探出来的那一株开得正盛的梅花。
紧接着,便是幽幽叹息一声。
“城主家的小姐,可好久都没有唱曲了。”
路过的一个老妇人扶了扶弯曲了太久的腰身,看着那城主府的后院后墙,低低叹息着。
路的这一边迎面走过来一个背着大包袱的大娘。
大娘看着叹气的老妇人,便凑近了,开始拉家常:
“哎,我可是听说呀,这城主是要把小姐送去凌国和亲啦。”
“不对啊!我怎么听说是这小姐自己主动要求嫁到凌国的。为的就是保咱们临州城的安宁啊。”
路的那边走过来一个怀里抱着小孩的中年大姐,也凑过来说。
老妇人听到中年大姐这样说,便接着问道:
“不是说,现在已经有联军进驻我们临州城了吗?”
“那是什么劳什子的联军?主将来到临州的第一天就病倒了,到现在也没出过门。真是指望不上啊。”
路边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一个背着竹筐的老大爷冷哼一声,撇着城主府的后墙言语上并不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