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接受之后的愤怒与委屈
方梦竹满脑子的委屈，想想自己为了还债付出的劳动，年纪轻轻便得了终身相伴的病，没钱给自己的妈妈买衣服反而让妈妈给自己买……
“张旭东，我为了还债，每天五点起床去田里干活，这几个月干了比以前所有的时间都多的农活，你知道么？”
“你去田里干活的地方看看，哪有和我这样的年龄去干这种活的，因为这段时间的劳累和伤害，我的风湿病都没告诉你，怕你担心，也没舍得拿药，你怎么回报我的？”
“我在家里照顾两个孩子，照顾你爸妈，想想怎么一个人把你妈弄进医院的，你妈的体重比我重多了，你呢，你在外面都干的什么事呀，对的起人么？”
“你看看两个孩子，她们两个很多衣服都是我妈买的，我们在家拼命的干活挣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为了还你的债，你呢，你是爸爸，你在外面都干的什么事呀？”
…………
方梦竹借着满脑子的怒火一连发了好几条微信，扔下手机走出了院子，这样的心情也不敢去妈妈那儿，点滴的事情都容易被妈妈发现。方梦竹走在村附近的田间小道上，春末初夏的田里充满了勃勃的生机，可是自己生活的生机在哪里。
抬头看向远处的村庄，突然看见墙上的一句宣传词“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机会是自己创造出来的”，这句话天天在这儿，今天看到却又了不一样的感觉，方梦竹突然又想到同学聚会时的一句话“不都是自己选择的么”，或者说话的同学无意，只是遇到了有心人。自己的生活过到现在的情况，其实也是自己选的，如果是自己的选择的话，又有什么理由怨恨别人呢？刚刚略有平和的心情突然想起来是张旭东出轨呀，自己怎么不委屈。
这天，张雪梅自己过来了，婆婆在家里洗衣服。“怎么你自己来了，明明呢？”
“妈，您忘记了，今天不是周末，明明上学去了。”张雪梅笑到。
“哦哦，忘记了，紫涵也上幼儿园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梦竹呢？”
“和紫晴出去玩了。”
“妈，我问您一下，”张雪梅突然压低了声音，“旭东那事儿也过去半个多月了，现在梦竹情绪怎么样呀？”
“没事儿，刚知道时发几句脾气正常的，旭东改了就行了。不过昨天前村和旭东一起打工的那个媳妇过来了，和梦竹说了几句话，我正准备去听得时候，她们已经说完要走了，总感觉说的事情和旭东有关。”婆婆略有担心的说到。
“哦，如果旭东真的做了那样的事儿，没准真的还能被梦竹打听到，村里的人也就是多事儿，自己的心还不够操么，总是害怕别人过好，要不要我去找找她？”张雪梅的语气里面充满的不满。
“算了吧，如果你去找了，这件事肯定会传到梦竹耳朵里，我给旭东说了，让他那边注意点儿吧，自己少做那些事儿，也要防着点儿门口附近的这些人。”婆婆洗衣服的手明显加快了速度。
“真的闹离婚，旭东这边也不好办呀，不能真的指望那边那个女的来这和旭东过日子吧，其实整体来说梦竹还算可以。”张雪梅若有所思的说到。
“依我看呀，梦竹这个人是舍不得孩子，她应该不会离婚的。”
“嗯，说真的，她也算是不错的了，除了没生个儿子出来，其他方面都挺好的，结婚那点儿彩礼前后几道街都找不到那个数，可替咱省不少钱呢，现在也不和您争着管钱。”
“嗯，她的条件能找咱们这样的家也算不错了，旭东的条件多好呀，个儿挺高，我和你爸的身体也不错，哎，也就是突然得了这个病，能帮忙看看孩子，她也知足吧。”
“是是，您自己儿子肯定是怎么看怎么好，梦竹她也知足。有时我看梦竹的衣服感觉都穿几年了，真的是个过日子的人。”
“农村人可不都这样么，又不怎么挣钱，自然是能省就省点儿，梦竹也不是小孩子，难道这点儿道理都不懂么？”
“不管怎么说，也算不错了。”
“将就吧，就她这样的，嫁到咱家也算是比较好的了。旭东估计处理他惹得那点儿破事也得花点钱，还是要在节省点儿，回头得给梦竹说，孩子的衣服要少买点儿，紫晴穿紫涵小时候的衣服就行了。小孩子长得快，哪能总穿新的呢。”
“您呀，也别算计那么仔细了，现在哪家婆婆管钱呀，就这一样，已经够好了。”
“知道知道，目前欠这么多外债，梦竹这一年也辛苦，倒是不用担心贴补娘家或者胡乱打扮自己。”
“年轻人谁不喜欢自己漂亮点儿呢，您也差不多就好了。旭东那边您说他了么？”
“说了，尽量别处乱七八糟的事情，这闹到家里多少不还是要生气的么？旭东还是很顾家的，他说他会把那边的事情解决了，所以说我觉得我们家真的对梦竹也算很好的了。”
“好，当然好了，您也好，您儿子也好。”
“臭丫头，我去做饭了，有想吃的么？”
“我吃啥都行，有啥做啥吧。”
“你今晚还加班吧？”王舒瑶独自在躺在出租房的床上给张旭东发了条微信，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她算着张旭东下班的时间，估计应该很快有信息吧。“你先睡吧，最近有点儿忙。”王舒瑶苦看到后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关灯睡觉。
普通的日子中因为有了孩子的欢声笑语才有了滋味，整日活蹦乱跳的紫晴总在房间内待不住，无论外面什么样的天气也挡不住她出去玩的欲望，一天天的早上睁开眼就要服去院子里玩儿。这一天本来吃饱睡足的紫晴怎么都不玩，一直哭闹，方梦竹下意识模了下额头，孩子发高烧了。匆忙抱着孩子找婆婆，婆婆的一直要求旭东这个唯一的儿子每月工资都要打给她，方梦竹每次有必须的开支都是找婆婆要钱，再加上去年张旭东欠了外债，这几个家更雪上加霜，方梦竹手里的钱更是每一分都要计算着花。时至今日仍记得结婚前商量彩礼的事情。
“现在呢，一般情况下彩礼6-8万的样子，我们就按说的过去的数就行。”方梦竹爸爸先开口。
“嗯，是，差不多是这情况。前两年为了给旭东结婚刚盖了房子，这确实手头紧，看看能不能商量下。”等了一会儿张旭东爸爸不说话，张旭东妈妈一边用胳膊肘碰了一下他一边说到。
“闺女一辈子就一次，这个事不能太说不过去了。”
“是是，彩礼这个事情确实很重要，两个孩子合得来，将来能好好日子，不是更好么，您看彩礼的事能不能少点儿？”
“至少五万。”
“说句真心话，家里只剩下三万块钱了，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了，真的没有办法了，这样行么？”
方梦竹爸爸转身看了下她，方梦竹微微的低下头。
“我们商量一下吧，回头给你信儿。”
“好的好的，那我们先回去了，你们和梦竹商量下，咱都想尽快的把这个婚事给办了。”旭东妈妈说着拉着旭东一家三口出门了。走之后，方梦竹给爸爸说“就这样吧，顺利的把事情办了就行了。”“那得让他们家来娶亲得时候多来五辆车，这样亲戚邻居都能看到，看着体面。”“行。”方梦竹很开心得答应爸爸得要求。
“不过你们都得记着一件事情，就是出了咱们这个家门，对外就是是8万，千万别说错了。”方爸一边用坚定的语气说着一边用目光挨个扫过每一个人，看着大家都点头确认了才放下心来。
方梦竹抱着孩子匆忙的跑到婆婆面前给她说孩子生病了，要尽快去医院。婆婆问：“是不是夜里没给她盖好被子冻着了？”一边说着一边去里屋拿钱。
“没有零钱了，我去后面超市换开给你。”婆婆拿着100的钞票说到。
“妈，先给我吧，回来用不完还您。”方梦竹着急的说。
“很快的。”婆婆话音未落已经出门了。
方梦竹拿着婆婆给的50块钱带着孩子去村里面的诊所。等待看病，拿药，当方梦竹看到要缴费的单子时呆了，平时村里拿点儿药确实很便宜，这一个单子赫然印着75.6元，低头看看怀中昏睡的孩子，那一刻，方梦竹仿佛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自己在乡镇上初中时脖子上长了个很大的疙瘩奇痒无比，就用家里给的生活费买了药，结果被爸爸一顿狠批，不想在公众场合泪水再也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她冷静了一下用微信里仅有的两位数的钱补齐了医药费，可能时医院里面空气过于不流通了，从医院出来骑电动车回家的路上觉得外面的空气很舒服。
回家，伺候孩子吃饭，吃药，忙完这些才想起自己连晚饭都没有吃却一点儿都没有饿的感觉。坐在床头看着两个孩子渐渐入睡。村里的灯光逐渐稀落了，偶尔能听见几声狗的叫声。方梦竹此时翻看着手机里面的通讯录，几百个联系人，一个个的在屏幕上滚动着，妈妈的名字让她停了几秒钟，然后迅速的滑了过去，几分钟之后，让手机返回桌面状态。
时间已经显示晚上的十点多了，张旭东在公司宿舍里面耗着，他已经半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能躲就躲的过日子了。他和同事打了声招呼，磨磨蹭蹭的出了宿舍，向出租房走去，距离不远也不近，路上正好可以好好想想怎么说。张旭东轻轻的用钥匙打开门，房间内的灯已经息了，他轻声的走到床边低头看了眼王舒瑶，刚直起腰，床头的灯突然打开了。
“你还没睡着呀？”张旭东吓了一跳；
“没有呢，我以为你会一直找借口不回来呢。”
“怎么会呢，最近单子有点儿多，确实有点忙。”
“既然来了，你怎么想的，说说吧。”
“孩子——我觉得我们还是没有能力抚养，要不还是算了吧。”张旭东有点支吾的说到。
“嗯，然后呢？”
“然后？”张旭东有点惊讶舒瑶的反应。
“是呀，然后呢，孩子打掉了，我们呢？”
“我们？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我这离婚有点儿麻烦。”
“嗯，我知道了。好歹也算有句话了。”王舒瑶关灯钻进了被子里，张旭东背对躺下了，过了一会儿，明显感觉到王舒瑶身体的轻微抖动，张旭东假装睡着。
那边面对方梦竹一连那么多的微信，无言已对；这边面对为了自己离婚有又孕的王舒瑶，满心愧疚。外债尚未还完，又陷入了这样的两难境地。张旭东最近寝食难安。
一边吃午饭张旭东一边打开手机再次看了方梦竹发过来的微信，“梦竹，我正在处理这件事情，放心吧。”张旭东发出了第一条回复梦竹的微信。
“结婚好几年了，你带着两个孩子照顾家，辛苦了，特别是我欠了外债之后，你跟着我受苦了。”
“前两天面对你发的微信我实在没有勇气回，以后我们好好过日子。”
连发了三条信息，张旭东放下手机，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正准备吃午饭的方梦竹看到了这几条微信，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或许她一直想要的就是这些话。每次看到两个孩子，她内心的委屈和愤怒就会轻一点儿，经过了这些天，等来的张旭东的这几话，她内心已经拿定了主意，还是去看看明天田里有没有可以干的活吧，最近耽误了不少。“老公是自己选的，孩子是自己生的”，方梦竹突然想起了这句话，擦了下眼苦笑一下，没有回信息，放下手机去吃饭了。
王舒瑶的怀孕让张旭东的心里负担增加了不少，面对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清的债务，还有两个自己都对不起的女人，张旭东给王舒瑶发微信：“把孩子打了吧。”紧接着是一笔1000块钱的转账。“我想我们还是没有办法在一起，我不想拖累你，回头我会把房间里我的东西拿走。”几分钟之后又发了一条。
“嘀嘀”手机响了一声，张旭东马上打开一看，“转账被退回”，其他并无任何信息，他已经明白了王舒瑶的意思。在心里压了好久的话说出来还是舒服很多，只是自己更加看不起自己了。
方梦竹自己百无聊赖的玩弄着手机，一直在琢磨着“路是走出来的”“现在的生活也都是自己选择的”这两句话。其实自己想想，每天怎么过不确实是自己的选择么，是开心还是难过，是啥也不干还是去干点儿自己喜欢的或者有意义的事儿，确实自己是有选择的，不一定非要任何事都问老公，或者其他人；虽然很多时候，做点儿什么有很多事情会影响，但其实没有任何一件事情是其他人逼着自己做的。
一会儿要去给同村的一个邻居送结婚彩礼，正准备发微信问张旭东送多少合适呢，突然想起了自己前几秒的念头，方梦竹微笑着收起了手机。
搬回宿舍已经半个月了，张旭东在不上班的时间里也百无聊赖，半躺在床上和同宿舍的人瞎聊着。感觉手机动力一下，条件反射的打开一看，王舒瑶的信息，流产单？张旭东猛的一下子坐了起来，虽然在意料之中，可是真的来了，内心还是震动的，张旭东呆呆的坐着，同宿舍的人问他也毫无反应，几分钟之后默默的回了“对不起”三个字，又躺回了原来的姿势，只是再也没有刚才的心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