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说今天公司有重要的事,你走不开吗?”她一脸平静的说。
“哦,你说这事啊,我是故意打电话骗你的,你不是在美食面前最禁不住诱惑吗?所以我就骗你说那个地方又出现了新的菜式,我这可是善意的谎言啊,我只是想让你回家晚些,我好有充足的时间为你准备,没想到,你竟然回来的这么早。幸好,我动作快都准备好了,不然就没惊喜了。”他傻笑着说。
“哦。”她竟然极其平静的用这一个发音词打发了他,打发了此时激情高涨的丈夫。原来不知不觉中,在她的世界里,王兴业已成了一个若有若无的角色,她不禁为自己的丈夫感到悲哀,是的,确实悲哀。他每天赚钱只为她能够过上所有女人所羡慕的优越生活,可她却在心里渐渐的把他排斥,他还像个傻子一样毫不知情。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她的思维已完全失常,不再受大脑控制。
她不免对自己又增添了几分愧疚和厌恶之意。
王兴业简单的回应了一声,也没具体问她到底去了没有?和谁一块去的?新菜式味道如何?他就迫不及待的拉着苏莫儿回到他精心为她布置的浪漫客厅。他不想把这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争吵中,桌子上放着苏莫儿平时最喜欢的红玫瑰和几瓶她最心爱的法国红酒,而此时的苏莫儿正看着那一束红玫瑰静静的出神。红色,象征着浪漫,热情,可是现在她早已过了那个可以发疯,可以激情的时代,逝去的就永远逝去了,再也找不回来,更何况是青春这么奢侈的玩意。她不免心情有点低落,埋怨王兴业让她想到这么不开心的事,让她认识到自己再也不是过去的自己了,芳华已逝,他揭起了她心里的那个痛。王兴业看见苏莫儿一直盯着那一束红的发黑的玫瑰出神,以为她喜欢,就把它拿过来放到苏莫儿手里,苏莫儿一愣,面无表情的望着丈夫。
“下次你要是给我买玫瑰花,就不要买红玫瑰了,我不喜欢,买白玫瑰吧,白玫瑰至少看着让人舒服。”说着把花仔细的闻了闻,轻轻的放在了桌子的正中央,端起酒杯喝了几口红酒。苏莫儿感觉今天的酒不怎么样,少了几分味道,具体缺了什么,她也说不出个一二来,只是感觉怪怪的。突然,她有种想喝咖啡的冲动。
“家里有咖啡吗?我想喝咖啡。”
“你平时不是最讨厌咖啡吗?就连我最喜欢喝咖啡,都让你强制性的给戒了,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感觉你怪怪的?”
“没有什么,就是突然想喝,想尝尝它的味道是苦还是甜?”
“傻瓜,咖啡当然是苦的了,就算是加了糖还是掩盖不了它苦的本质,我劝你还是别喝了,你肯定不喜欢它的味道,你不是一向最喜欢喝红酒吗?咱们啊还是喝红酒吧。”
“嗯。”她轻声的回答丈夫。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喝咖啡,难道是因为他?不,这决不可能,她决不允许自己这样,为了不让自己思绪混乱,苏莫儿只能一杯一杯的喝酒,只有这样,她才能忘了这些令她愧疚,令她自责的道德问题。看着眼前的丈夫,她多么希望此时陪她喝酒的是他,陪她聊天的也是他,可是事实永远是那么残酷,永远也改变不了现在的状况。
日子正如白驹过隙,转眼间,他和她结婚已长达十年之久。结婚时,她天真的以为在她的婚姻里是不会出现意外的“惊喜”的,可是没想到,这个“惊喜”还是在准确的时间里准时的出现了,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的想法太幼稚,把生活看得太简单了。
苏莫儿以为,就算会出现婚姻告急的窘态,始作俑者也决不会是她,她决不会背叛自己的丈夫,就算想想也是不可能的,可是现实就是那么可怕无情,一下子就狠狠的击中了她的要害,好似百发百中。她一想到这些,她就越发的自责,越发的愧疚,越发的厌恶自己。她到底是怎么了,她从内心里觉得,她自己是一个坏女人。
这一夜,苏莫儿看着熟睡中的丈夫久久不能入眠,她知道,她失眠了,真的失眠了。
第二天,苏莫儿起床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着实吓了一跳。此时的她,眼睛淡漠无神,眼圈发黑,皮肤暗淡。她终于明白了同事对她说“失眠是女人最大的凶器这一硬道理,”怪不得同事羡慕她有一副好的皮囊。一开始,她还对同事的话有点半信半疑,现在,她完全相信了,自己快四十的人了,皮肤身材保持的那么完美,原来还真是得益于睡眠质量好。她早已对她的生活状态习以为常,没想到,他对她的干扰力竟然那么强大,直接打破了她将近十年的生活习惯,她不知该如何调节,才能恢复以往的生活状态,重新拥有一张让人羡慕嫉妒,甚至恨的漂亮脸蛋,如果再这样下去,早晚,她的脸会被黑眼圈,各种斑点所取代。她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决不允许,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必须要克制自己。她要马上保证睡眠质量,不能再失眠了。
她马上翻出化妆包,给自己化妆,她不能容忍自己顶着一对黑眼圈和一张憔悴的脸去上班,这样未免太过明显。在报社工作,枯燥乏味,各种八卦便毅然成了同事们日常消遣工作的唯一乐趣,她如今以这副模样出席,肯定会引起同事们的胡乱猜忌。
她不想成为同事的八卦新闻。
化好妆之后,苏莫儿对着镜子仔细的照了照,觉得对自己的妆容还算满意就拿上包上班去了,丈夫王兴业对着她喊:
“不吃早餐了,这样对胃不好,多少吃点,离上班的时间还早着呢?”他哪里知道,苏莫儿不吃早餐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上班迟到,而是因为避免与同事有擦肩而过的可能,她不想让同事在背后偷偷议论她为何今天会有熊猫眼,为何神情如此憔悴,难道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婚姻出现了红色预警?不管是何种猜测,他们巴不得她的生活里出现暴风雨,把她伤的体无完肤,赤身裸体的行走在喧哗热闹的繁华大街上,享受路人的指指点点。对她们而言,她的生活已接近完美的状态,是她们夜夜在梦中想要拥有的,或许女人的嫉妒心是这世界上最狠毒的毒药,一旦沾染,必定无可救药的走向疯狂的边缘。在她们看来,她的不幸就是她们的身体养料,她越不好,她们就越高兴,像是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乐此不彼。可笑不可笑?人家的事,与你何干?与她们工作相处数十年,她们的心理她早已摸透,她只是不想说破,但心里却像明镜似的,她都知道。她不想让他们议论,只得早早的去上班,躲避他们,不给她们留有一点缝隙,这样她就能安心的工作了。
她似乎真有那么一点点的强迫症。
“不了,今天有个专访,材料准备的不充分,要赶紧去,不然时间来不及。”她一边说着,鞋也换好了。
“那你早点回来,我今天处理好手头的工作就赶紧回来,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王兴业渐渐的发现,他俩之间有了隔阂。他发现以前酷爱红玫瑰的她,酷爱红酒的她,竟然向他提出不要送她红玫瑰,反而是要白玫瑰,白玫瑰有什么好?他实在想不出。在他的眼睛里,这种白色的花是放在死人身边的,它代表着晦气,代表着死亡,而且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妻子竟然要求喝咖啡,她是极其讨厌咖啡的,甚至连闻到咖啡那浓郁的味道,她就反感,更何况是要喝呢?对于她的种种行为,他在心里不断的犯嘀咕:她是怎么了?最近怎么那么反常?看来自己对妻子真的是缺少关心了,她的这些细微的变化,他竟然浑然不知。他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多陪陪她。她的一切变化,他都要了如指掌。
“哦”苏莫儿又极其简单的发出了这个发音词,她不知道为何会对自己体贴照顾的丈夫就说了一个简单的“哦”,难道她不应该说一句类似于“嗯,好的,老公真好,我爱你”之类的甜言蜜语吗?她和丈夫之间难道真出了什么情感问题,他们的婚姻真的向他们发出了红色警报。她不知道,只得在心里胡乱猜忌。
到了报社,果然如苏莫儿所料,报社里除了有一个看门的年近六旬的老大爷,整栋大楼空无一人。她对现在的状况很满意,她伸了伸腰部,觉得浑身上下轻松了许多。
苏莫儿不知为什么每次上班,总会很巧合很巧合的碰见老大爷,就像是他早早的在这,就是为了能够看她一眼,好像这是他每天必备的工作,如果有一天,他没有等到她,老板就会扣他的工资。她把这一现象归结为有缘分,在这个世界上,有缘分的人总会在不经意间悄悄的相遇,悄悄的把相互之间的距离拉近,拉近,再拉近。就像她和他,亦或是她和老大爷,这已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虽然每天都会见面,但是苏莫儿从不主动和老大爷搭讪,她觉得她和他之间是没有任何交集的,完全是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像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有联系。苏莫儿自认为是一个很亲切的人,没有什么架子,每次见他,虽然不说话,但也要对他相视一笑,那是标准的笑,准确无误的露出雪白的八颗牙齿,透露出满满的善意。老大爷也会友好的回应,对她笑笑,只不过她不确定老大爷向她回应的是不是标准的笑,因为衡量的戒尺已经不再完整,到了这个年纪,他们的牙齿正在慢慢的脱落,就像他们的生命正在慢慢的悄无声息的走向死亡的边缘。处在这个年纪的老人,大多都已儿孙满堂,在家独享天伦之乐,颐养天年。可是他们却在这辛辛苦苦的工作,而且是很不起眼,很卑微的工作,他们又是为了什么?是生活所需?还是精神所需?算了,不想他们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用不着她瞎操心。她只要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就行,可是她感觉她现在好像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莫儿见到看门的老大爷,像往常一样对他笑了笑,与往常不同的是,她竟然向他开口说了话。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她平静的说。
“是啊,天越来越冷了。”老大爷平静的回答。
天哪,她居然向他说话了,要不是她切切实实的看见自己眼前由于天冷说话冒出的寒气还久久未散,那么她想,她是决不会相信的。天确实是真真的冷,她清晰的看见她和老大爷彼此说话的寒气相互拉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至到最后相交为一体,分不清到底哪一个区域是她所吐出的寒气,哪一个区域是老大爷所吐出的寒气,真是太奇妙了。这是她在这工作十几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有些驴头不对马尾。可是仔细回味,天确实是越来越冷了,苏莫儿不觉紧了紧自己的外套,加快脚步向报社大楼走去。
苏莫儿是一个体寒的女人,很难在这寒风刺骨的冬季得到温暖。她今天穿了一件貂皮大衣,毛色很正,一看就是高档货。这件貂皮大衣是丈夫王兴业前年去外地出差时给她捎带出来的。她还记得,因为王兴业出差,她有点闹情绪,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的,独留她自己在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确实有点委屈她了。王兴业一走,家里又没个孩子,冷清得很,她向他撒娇,向他索要礼物,王兴业二话没说就爽快的答应了。在物质上,不管她向他要什么,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来满足,在他的世界观里,女人都是物质的,当然,他的妻子也不例外。可是他的方向是错的,他不知道对于她来说,这些对她都不重要,她要的很简单,就是他能回家陪她一块吃她专门为他做的饭菜,晚上能够相拥而眠。她是个识大体的女人,她知道,她想要的这种生活他给不了,所以她也就不再不知趣的向他索要这种精神需求。
“我想要温暖。你不在时,我穿上它就不觉的冷了。”她说。
他在电话那头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宝贝,不要怕,我会永远在你身边给你温暖,让你不再感觉到寒冷。”他习惯叫他宝贝,即使与此时的年龄相不符,直到现如今他俩已双双快奔入四十,他还是态度坚决的叫她宝贝。苏莫儿知道,他是真的很爱她,很爱她。
她以为他不会给她买,但是她失策了。他出差回来真的给她买回来了一件貂皮大衣,她爱不释手,无意间她看到了发票,很醒目的五位数,她没说什么,只是对他笑了笑,标准的笑,露出她引以为傲的洁白如雪的八颗牙齿,他对她说:
“宝贝,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经常给我笑,这是只属于我的专利。”
她听后,紧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真的很温暖,很温暖,那个感觉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是只属于她的独家记忆,这个画面真的很美好。那时她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他是在乎她的,他不能天天陪在她身边,是因为他的工作所致,她理解他,她不怪他。她想,他心里肯定也是不愿意这样的,只奈何,他们要生活,更要生存。
在以后的每个寒冷的天气,她都穿着它,不仅仅是真的很保暖,而是因为这件貂皮大衣所带给她的幸福享受是无法用什么东西代替的,它代表的是丈夫的气息,是满满的温暖,满满的幸福。今天她再次穿上它时,不知为什么,她却感觉到了寒冷,温暖的感觉不复存在,消失殆尽。或许真的是天越来越冷了,她的貂皮大衣年代久远,早已失去了它本来的御寒功能,亦或是她的心冷了,再也暖不了了。
一切正如她所料,一个时辰之后,同事们陆续的都来了,她成功的躲过了一劫。第一个向她打招呼的是她的一个下属小李,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从理论上来讲,小李是她的徒弟,得力助手。现在有许多苏莫儿不想采访的对象,就推给她,她倒也心甘情愿,从不厌烦,至少表面没表现出来。现在社会上,都是靠一副假皮囊,谁也捉摸不透谁,只要对自己有利的事绝对一马当先,首当其冲,以苏莫儿在职场上混了那么多年,这点道理她还是懂的。小李需要的是机会,她给她机会,她当然高兴。
小李虽然长得并不是多么出众,但也耐看,经得起雕琢考验,谁让她年轻呢?这年头,年轻就是女人最大的资本。放眼望去,哪个小三,小四的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她们统一有着傲人的身材,白皙的皮肤,精致的面容,哪个男人看了她们,不在心里面盘算着什么时候能再次相见,男人都是一样的,外貌协会得很。值得苏莫儿骄傲的是,她的老公从来不犯这些事,他们公司里不缺美女,想巴结他的美女更是成群结队,只是丈夫只忠于自己,在他的眼里,她就是一株永不凋零的花朵。
“苏姐,你怎么了,那么憔悴,要不要我给您化个妆。”说着已经开始翻开她的化妆包了。
“我从来不化妆,这只是昨晚睡的不是太好,不碍事的。”苏莫儿说这话,一点也没有心虚。放在以前没遇到他时,她确实从不化妆,是什么原因给了她这么大的自信和高傲。现在的女人哪有不化妆的,哪个女人身上没有点化学的味道?可是唯独她不化妆,偏偏不化妆也青翠绿叶,一样清新可人。原来事事皆有果,她有这个资本。
“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王哥是不是欺负你了,告诉我,我给您撑腰。”
“哪有的事,你就别八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