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期自那日拒绝了婚事,就被红烛报给了老夫人。老夫人只是哀叹,此女虽是庶女,却始终不居人下,是福是祸都是命,由她去罢。
她唤过来自己房里的丫头,对红烛道:“你看着给二丫头置办些她平日喜欢的给她添妆,她也可怜,本是侯府嫡长女,生生被皇家误了。我那些庄子里捡个山水好的,还有那些个铺面,选两个,一起给了她吧。还有清儿那里,这几年也是跟着我的,就一样的添置吧。”
“老夫人,还有六小姐那里呢?她以后的嫁妆不都得从你这里出。”
“姝儿,哎!”
老夫人叹了口气:“她如今娘家没了父母,可怜见的,我又不能护她一辈子,咱们府的当家主母也不靠谱。这事我给子蔺说了,让他对姝儿上点心,以后选个靠谱的婆家,主要是挑个好人品的,不能叫婆家欺了去。我的东西就早早给她打点好,到时别被她的姐妹们比下去,落了翔儿夫妻的脸。”
一旁的红烛笑道:“还是老夫人公平,哪个都是在心尖上装着。”
温婆婆道:“那是自然,十指连心都是肉,大小姐的孙子辈都是连着心的,掐掐哪个都心疼。”
老夫人也笑道:“那我也心疼些你,回陵川你是跟着我还是留下?你的儿女可都在京城。”
“自然是阖家都跟着大小姐,儿女那点出息不都是莫家给的,一起去就是。”
“好,我们换个地方,兴许更舒心呢。”
听雨阁,子期的寝室,桌上敞口白梅瓷瓶里,一捧粉嫩的桃花枝正绽放,丝丝花蕊精致秀气。
“吉儿!”子期喊道:“你从哪里弄来的桃花?”
吉儿颠颠儿的跑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只蓝色锦缎小盒。
“小姐,是侯爷,他上早朝前去了城外一趟,带回来的。他说二小姐和五小姐屋里都有盆花,现在开花的只有桃林,就摘来送给你了。”
子期心里丝丝暖意袭来,她入神的端详着露珠滋润过的花瓣。不妨吉儿在一旁说了句:“侯爷大清早巴巴地摘了花送来,难道是小姐要走桃花运,姻缘来了?”
子期白了她一眼:“扫兴。”
吉儿不解,便把手里的锦盒递上:“这是老夫人让红烛姐送来的,点名要给小姐。”
“是祖母赏的吗?二姐五妹有没有?”
“不是,是太子殿下,他一早就登门了,带了好多礼品。先是看望了老夫人,说是代皇后娘娘来的。送了三位小姐礼物,二小姐是镯子,五小姐是耳坠,小姐你是一支簪子。”
子期忙打开,果然一支温润晶莹的白玉梅花簪。她愕然道:“太子怎么突然到访?”
吉儿笑道:“说的是呢,不过夫人高兴着哪。陪着太子在春晖堂坐了会儿,又陪着去花园子里逛。”
“怕是她对二姐这太子妃位子还不死心吧?”
“我看小姐猜的准,夫人有意无意的把太子往二小姐的竹文苑领,可太子像是识路,又倒了回去。”
楼下小丫头喊着:“小姐,姨娘来了。”
子期心里冷笑,这侯府的女人真给莫家丢脸,一个个怎么都不像四婶那样有骨气呢。
吴姨娘来的匆忙,连钗环都没戴,见着子期还未张嘴,就被子期怼了一句:“我猜着姨娘就该来了,我说过,我不是你的摇钱树,也不是你的诰命路子,别打我主意。”
吴姨娘这次没发火,陪着笑:“期儿,你说错了,我也不是那势力小人,不是姨娘要上赶着,是我听屋里丫头探的消息。”
“姨娘说吧,”子期索性坐下,手里把玩着那支玉簪。
“听丫头说,这太子虽是说来看望老夫人,却时不时提到你,还夸你的听雨阁什么淡雅超脱,说你才情在京城都是上佳。还透出想见见你的意思。不过那寥氏不接茬,憋着坏哪。子期,依娘说,咱不攀附,可也不能错过机会不是?”
吴姨娘一通话把来意说的明白,子期却是越听那眉头越是皱了起来。
“什么机会,那是火坑。但凡没点心机,死都不知怎么死的。你想让我去跳?”
“你这孩子,怎么到你嘴里都变样了,谁不知道捡着高处走。人上人你不做,难道就一辈子在人家手里讨生活?”
子期明白,这是做姨娘的天性,尤其没了父亲后,吴姨娘已经是无望了。
她拉过娘的手,轻轻安抚着:“你又不是没在苦日子里尝过,现在不是挺好吗。人心最怕不知足,这后宫外戚的身份你也降不住,连祖母都忌讳,你有何德何能敢出这个头。若听我话就老老实实跟着莫家一生衣食无忧,若不听劝,我也就不再管你了。”
吴姨娘也闭气了,女儿不愿她也没法子。不过她提醒道:“期儿,你就是真的不上心,也挡不住皇威,太子只送你的礼物是簪子,你应该懂的,皇家也得罪不得。”
子期不在意道:“这些不用你操心,女儿知道怎么应对。”
子期连哄带吓送走姨娘,然后带着吉儿往东边的小溪走。
“小姐,你不是不愿碰到太子吗?”
“是不愿,可总要弄清原委吧,我可不想蒙在鼓里。”
在凌州溪水的小石桥上,子期与太子和寥氏走个对脸。
“母亲,太子殿下。”
寥氏有些不悦:“都是要出嫁的姑娘了,还到处游逛,不怕被人笑话。”
子期一笑:“我是找二姐要绣样,她可是老实待嫁不肯出门的,可不就得我过去了?”
子期这话让景翼忍俊不住,不禁微微一笑。
寥氏恼羞,说了句:“那丫头们呢,是死的吗?”
景翼忙岔开道:“夫人,我想给四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寥氏心里不甘,却又笨拙不知怎样应对,只得带着俩丫头退到远处。
景翼小心的看着子期,斟酌着试探:“四小姐那日的琴曲,本宫经久难忘,原是那种沉闷压抑之气不应是深闺小姐所有,所以本宫至今还记得。还有那次在母后宫中被人构陷时,四小姐说的话竟是对皇室有偏见。”
子期抬头看向景翼,她当然记得:“殿下记得就好,不是偏见,是选择。”
“四小姐真的就对进宫那么反感?你们莫家几代与皇家共进退,却不肯介入后宫,为何?难道皇族子弟就那么不可信?”
“殿下,不是不可信,而是信不得。你们皇家江山为重,在后宫的女人除了生育争宠,有几人能白首侍君。不管别人,我莫子期要的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帝王做到者有几人?”
子期直言:“我明白殿下的意思,劝殿下不要再多费心力。”
她把手里盛放簪子的首饰盒一并递还景翼,说道:“殿下,莫要错付,子期说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只是形式上的婚姻,而是要两情相悦,心心相印。”
景翼见子期一口回绝,有点失望:“四小姐为何不能信本宫,本宫绝不是寡恩薄情之人,若能得小姐相伴辅佐,必长情以待,为何不能两情相悦?”
子期突然失笑:“子期不过是侯府庶女,无德无能,以往在宫中与殿下见过,也是为父兄伸冤不得不为之。得殿下看重,却不能误了殿下大业。恕子期不能从命。”
“若是我一定要纳你进宫做我侧妃,你会慢慢知道我的承诺有多认真。”
“你是在逼我?”子期还真没想过,平日一副谦谦君子模样的景翼会有强硬之语。
“在与两国联姻时,父皇会为我们赐婚。”
“我不信,皇上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假如同意呢,你会如何?”
子期冷冷地看向他:“子期宁死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