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两人笑着道过别后，小妮继续向学校的方向走去。
再走大约两百步旁边就看不到屋子了，路上的行人也会少些。
小妮无聊的时候在心里计算的，走一步数一个数 ，数到一千就不会数了，就又回到零数到一千，最后把它们加一起，只取整数，主要是一千两千的后面不会读。
一只只小鸭子排着整齐的队伍朝一个方向走去，小妮蹲下来学着鸭子走路，走十来步就有些酸累脚，但也到了终点。
小鸭子们不再有秩序，围在一个妇人的脚下，嘎嘎嘎的叫着，在等待着什么的降临。小妮抬头看去，下起了玉米雨，使的小妮闭上眼睛站了起来，鸭子们抢食物的叫声，嘎嘎嘎，像是要把抢食的伙伴嘎掉一般。
小妮看一妇人手里拿着一个红色塑料小桶，里面装满了玉米，她一把把撒下去给鸭子们吃，沉浸在鸭子们把自己围起来的感觉，像一群要糖的孩子。妇人笑得很开心，是止不住的笑，但不是大笑疯笑，小妮见着也跟着笑了，妇人方才注意到小妮，不过很快又沉浸到撒玉米粒中。小妮蹲下来，伸手捡起一粒玉米吃，接着两个三个的吃了起来。妇人撒的有点累，更是笑得有点累了，把红色小桶往下倒完玉米的说，吃吧，吃吧，都吃掉啊。
小妮听倒妇人说话了就站起身来，蹲在地上时就在想，这位阿姨家里应该挺富有的，玉米都不自己吃，撒给小鸭子吃，要是爷爷有玉米，能给个玉米尖尖头给我吃就好了。
妳这小孩这么捡地上的东西吃，妇人说。
爷爷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要珍惜粮食嘛，鸭子能吃的，我也能吃，小妮回答。
哈哈哈哈，妳这小妮子，难道狗吃屎，妳也要抓一把吃？小妮的语言把妇人给逗笑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人总是要把别人说的话往夸张的方向想，这是很不对的，小妮像个小大人一样说道。
哦，妇人说，妳去哪里?
我去学校，妳给小鸭子吃玉米，家里很富裕吧。去学校？妳这么晚去干嘛，像妳这种差生就应该滚出学校在家里做事或者去外面打工，才会知道读书的好，书包都不背，妳对的起父母嘛，父母的钱都是走路捡来的，拉屎捡来的嘛，妇人给小妮一顿语言输出，弄的小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我是去学校看看的，不是去上学，想上没得钱啊，爷爷也不肯。
哦，这样啊，妳爷爷是谁？名字。
何二牛，一个可字一个什么的字在旁边的何字，二是一二的二，牛就是田里面的那个牛。
哈哈哈，他啊，老封建了，不让妳读也正常，妇人发笑后继续说，妳不用跟我说那么多，我不认字的，我儿子就认字，什么字他都认的。
真的什么字都认得嘛，能带我去见见嘛。
今天不行，中午刚去过了，明天妳早点来，我带妳去。
他在哪里工作嘛。
哈哈哈，工作谈不上，妇人疯笑般说。
妳还是别去学校了，免得被老封建打。
妳又不带我去见见妳见多识广的儿子，我当然去学校了。
哈哈哈哈，明天一定，他喜欢小孩，尤其是女孩，他保准喜欢妳。
小妮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喜欢女孩子，心里有些酸酸的了。
嗯，明天我一定来，拜拜，阿姨，小妮赶紧把头转过去，她不想让不太熟的人看到她如此易出的眼泪，她那句他喜欢小孩，尤其是女孩，深深的刺中了小妮的心脏，要是爷爷也可以喜欢女孩多一点，父母也可以喜欢女孩一点就好了。
语言不需太过悲伤或美好，可能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就足以让人哗哗流泪，因为经历过所以敏感。
妇人本想再聊几句的，上前走了几步，只见小妮越走越快，便也作罢了，想是明天也不会来了。
大爷其实知道小妮不是学校的学生，但也没不让她进，他知道很多孩子上不了学，有的家境不光景，有的父母给读到小学毕业就让孩子帮衬家里或者要他们早早出去打工，这一种父母往往比前一种父母要更不好些，可以供读书不供，就是一种思想腐败，还有一种就是小妮这种，直接不让读，有的不管男女都不读，这种思想最为腐败，不是说只有读书才能有出路，他她们是生活在穷乡僻壤的地方，没去外面见过高楼大厦社会的发展，最后只能在老家寥寥此生，有人会说有的没读书的乡下人去大城市里也闯出一片天地或有一份体面的工作啊，大哥，这只是毛毛雨啊。
小妮谢过看守门的大爷，跑操场去了，上次来都没在操场玩过。
操场有一个足球场，球场上的小草分散在地上，大约在场上走四五步就能踩到小草，只有一个球门，球网是用铁丝给织起的，铁丝还很新，应是不久前织上去的，足球场边是篮球场，篮球场比足球场要大一点，球筐也比球门多三个，共有四个，因为普遍在读书的，打篮球的多于足球，它们的外面就是跑道，说是跑道其实就是沙地路，只是把足球篮球场给围起来了就给它跑道的称号，跑道的外面还有生锈的健身器材，是城市里公园里常见的那种，说是一个成功人士捐给的，再外面就是大树了，大大小小的还差一半不到就要把跑道给围住，这是学校校长种植的，一年种一颗，他算了算种到他六十岁刚好可以围住跑道，不，不能围满，要留个大一点的通道供学生进出才行。
小妮东跑跑西跑跑，对小妮来说是莫大的操场，竟没有一个球给人玩的，还是去看看他们上课吧。
只见看守大门的大爷拿着大金铁锣，用一个被红布紧紧包住的棍子敲打铁锣，红布其实就是红领巾，是有的学生毕业用不着了就捐给学校，较好的就给新进的学生，破旧到不能戴的就做一些零零散散的用，总归不会浪费掉。
啪啪啪的几声，使小妮捂住耳朵，敲完几下就走，下课不敲都有人出来，上课就的使劲敲，不然有一些学生会说没听到上课铃，有时大爷来火了，要敲到各个教室的老师都探出头来表示学生到齐了才肯松手。
等大爷回到小屋里，学生们陆陆续续的出来，后来一股风的都出来了，只有高年级的还给椅子加着温，出去也是上个厕所，休息就是望望窗外的远方使眼睛得到缓解。
小妮先是躲在一处地方，等学生们都在操场玩时，她才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仿佛她就是这的学生一样。
这么多人，谁知道我不是学生，蹭玩咯。
先去球场看了看，大多是男生在玩，小妮想融入进去，男生们却不给门路，就十分钟的时间，还把球传给妳，怎么可能！有点心灰意冷的小妮来到了女生阵容。
咦，怎么从来没见到过妳，一个女孩指着过来的小妮问，小妮却没回答。
那个班的，女孩问。
应该要读二年级了，小妮说。
应该是转学生吧，城里来的，听大人们说到我们这里来都可以在考试后加点分了，不过也太早了，又不是考高中大学的，另一个女孩说。
不会吧，又来一个城里的，又破记录了，又一个女孩说。
城里的都安排的好，妥妥当当的，又又一个女孩说。
那妳和我们一起跳大绳吧，第一个发话的女孩说。
小妮开心的点点头。
妳先拿着绳子就这样甩，妳看我，女孩说着就给小妮示范甩绳子。
小妮点点头表示知道，接过绳子和对面的女孩一起甩着绳子，女孩换了一拨又一拨，对面甩绳的女孩也换去跳了，只有小妮一直甩呀甩，右手累了就换左手，自己没跳也很开心。
上课了，女孩把绳子扔到地上就走了，小妮假意的跟在后面走。
小妮，妳这么来了！熟悉的声音使小妮停下来去看。
是小芳，每次的出现都在不经意间，小妮飞奔向她的好姐妹。
小芳，妳怎么还不去上课，小妮抱了抱小芳说。这节课是体育课，难得上的，妳怎的上学校来了。
我在家无聊就想来学校看看，不说了，我先去躲躲，到别处转转。
小妮正要走，小芳说道，妳可以跟我们一起上体育课的。
小妮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缓缓的转过身来就说，可以嘛，不会被老师发现嘛，同学们也不认识我啊。
没事的，体育老师经常换人的，同学嘛，到时候就说妳是转学生就行。
可是，撒谎是不对的。
妳不是想上学嘛，带妳体验体验，走吧。
小妮跟着走了，也准备好撒谎了。
体育老师还没到，体育委员就积极组织起大家了。
小芳拉着小妮跑过去，体育委员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都上课了，快点入队。
我是老师叫去领新来的同学的，小芳走开让背后的小妮和大家见面。
做个自我介绍吧，小芳把小妮拉到体育委员站的位置边。
我叫何......小妮，大家好，小妮在那一瞬间红了脸蛋，虽然以前在父母前面撒过很多谎，但都是逼不得已，现在让小妮违心的说谎话不免有点紧张，还当着十几个人的面，于是便不再继续介绍自己了，也没在什么学校读过，万一说错了就麻烦了。
小芳见小妮尴尬立马说道，新来的同学好害羞啊，体育委员我带她入队了。
好，体育委员看了看小妮的身板说，妳就站在第一排吧。
一共站三排，第一排基本是女孩，只有一个男孩但也比小妮高，小妮不用过多的比较就知道她是里面最矮的，中间是男左女右的排着，小芳就在里面，百合和龙蛋在最后一排偷笑，看这对姐妹花要玩什么花样。
体育老师是他们的数学老师，上次是语文老师来的，数学老师身材矮胖，一看就不是教体育的料。老师好，人已到齐，体育委员对老师说道。好，报数！，数学老师喊了一嗓子。
一二三，四，第四就是小妮了，犹豫一会才叫出来的，小芳真是捏了一把汗，好在姐妹儿叫出来了。
应到三十七.......应到三十八人，实到三十八人，报告完毕。
好，归队，等体育委员归队后老师说，体育委员带队绕着操场跑三圈吧。
体育委员走到队伍前面说一声，起步跑，便都跟着体育委员的步伐跑。
老师大喊一声，最后一圈要加速跑啊。
体育委员点头接收命名，老师慢吞吞的走到篮球框下的铁支撑坐下监督他们跑完。
第一圈队伍整齐划一，第二圈就有人放慢了脚步，体育委员也不管一个劲的跑，把同学甩的老远很有成就感一般。
慢下来的大多是女孩，男孩也有三个，比小妮高一点的在其中。
老师看着他们跑想到什么了就说，男生再跑两圈，女生跑完三圈就可以休息了！
交代完，老师就迈着步伐走了。
高年级的正蹦着蛙跳，听到别的老师这么随便的就完事不免有些不满。
老师一走同学们卸下伪装，有的开始走，有的直接不跑了。
体育委员便叫道，快来跑完，不然我告诉老师，同学们也懒得理会他，下一节体育课老师还不知道是谁呢，还有你咋知道我没跑完？合着就你一个人能跑咯。
小芳拉了拉慢下来的小妮说，我们也不跑了吧，小妮摇摇头跑得不想说话。
那我去休息了，小芳看坐在操场阶梯上的女同学们说。
小妮跑完便走向小芳哪，小芳拿塑料水瓶给她喝水，水已被小芳喝了一半，小妮坐下喘气的喝一口水，天是冷的，水也是，但跑完步喝冷水也不会觉得不适。
妳是那个学校来的？女同学们问小妮。
妳叫什么名字。
不都说了嘛，叫何小妮啊。
哦，这名字啊，好记，我们都叫小妮，哈哈哈。妳那个学校的，女同学们都好奇她是那个学校转来的，这大山里就两所小学，转来的一般都是城里来的，和她们打不成一片的，看小妮的衣服也不像城里佬，就越发的好奇。
小芳说，她是城里来的，还是大城市了。
是哪是哪，有几个女同学问。
其实她不是我们班转学生，是我的表妹，妳们别往外说啊，到时候那几个男的跟老师说，妳们就说没有这个新来的同学啊，小芳说。
哦，放心。
嗯。
好的。
一定这么说。
都玩的有些累了，小妮想去和龙蛋他们一起打篮球，被小芳拦下的说，他们不会让妳打的，妳长的跟个矮冬瓜一样，投都投不到，估计。
好吧，咦，坐在阶梯上的那个女孩是谁啊。
哈，就是和妳一样，城里来的，一个女孩开玩笑道。
妳为什么不一起去玩，小妮坐到城女孩旁边说。跟妳们有什么好玩的，我只想回城里去。
没事啊一起玩嘛，我也是城里过来的，小妮觉得找到一个共同点会聊的好些。
妳也是城里来的啊，也是爸爸给送来的嘛，城女孩兴奋的说。
是的。
我还巴不得他早点把我送来了！
妳现在住哪里，小妮问。
就住自己家的，妳不会住山里吧，妳受得了啊。这个学校离城里和小妮那边离学校差不多远，要是走路回去的话，比山里山后的孩子要快很多，走山路的孩子要两小时将近三小时的路程才能到，城里来的因为路好走，近两小时就可以到达，但一般都是她爸爸来接送的。
受得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唉，什么受得了，城里可没这好嘞，小妮说。
妳为什么要在这里上学了？小妮猜想她家估计家道中落，没得钱上好学校给送这来了。
我爸啊，非得让我知道他当年读书有多苦，让我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读！幸好这里没有初中！
好像明年要修初中了，小妮皮一下，骗骗她。啊，不久城女孩眼里有泪水了。
这玩笑开大了？
小妮沉默片刻，想着是要安慰一下她的，但想到小芳她们，就觉得安慰没多大用。
妳要尊重妳爸爸给的规划，我相信大部分父母都是为孩子好的，如果妳实在不想在这读，可以明确跟他们说，妳可以绝食，哭闹，砸东西，最后他们肯定依妳，如果妳不想让他们难过的话，妳可以试着改变自己，其实这里也不是很差，差的只是路不平，没有电视看，没有各种地摊小吃，可人都是一样的，渴望交到朋友的，妳都没好好的去接触他们，看到他们破旧的衣服和鞋子，黑黑的脸，少油少盐的饭菜，妳......小妮吞了口口水继续说，妳觉得跟妳不是一路人，觉得妳比他们过的好，吃的好，看到的东西更多，觉得他们是乡巴佬，可他们却没有耻笑过妳，他们也有比妳强的地方，妳可以月亮还在头顶起床走路去上学嘛，妳回到家帮父母的忙做家务嘛，妳知道地里长出的菜是吃什么长大的嘛，这些妳都不知道。
城女孩吸了吸鼻涕，小妮用不太干净的袖子给她擦一下眼泪，她没有拒绝，就知道开导她成功一半了。
跟我一起去和她们玩吧，小妮指指女同学们说。嗯。
行，开导成功，想不到，我何小妮小小年纪竟像个小老师一般，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