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谨固牢藏休漏泄,自有龟蛇相盘结(上)
在猴王的带领下,众人摇着骰子轮番吹牛,玩的是不亦乐乎,喝的是醉生梦死,待到月上中天时分,宾客皆已尽兴,就连那只银狐,此刻也是酒足饭饱,趴在一个蒲团上,兀自打起了瞌睡。“村夫、子乔,这天也不早了,人也不少了,咱们不如早些安歇吧”,猴王朝诸葛村夫、子乔挤眉弄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愿二位兄弟今晚枪出如龙,历久弥坚。待到旭日东升时分,咱们再来一较长短,如何”。 诸葛村夫和子乔闻言相视而笑,齐齐举杯杯朝猴王敬酒后,便在身侧美女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起身告辞。诸葛村夫被两位美女架着,脚步绵软地朝旁边厢房走去,此时他只觉得自己身轻如燕,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踩在了云上似的,正恍惚间突听得身后传来猴王的声音。“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宽衣解带,双骑卷平冈。取径后庭扶杨柳,报台甫,点酥娘;酒酣胸胆尚开张,人憔悴,又何妨。持枪闺中,彻夜太荒唐。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诸葛村夫扭过头循声望去,醉眼朦胧之下却看见,一道英姿挺拔的背影,左手挽着黄衣的崔莺莺,右手揽着苍衣的洪燕燕,正豪气干云地朝卧室走去。
绕过一道屏风便是卧室,卧室正中是一张硕大的雕花木床,床边四角挂着紫色的帷幔,床头柜上的香炉内燃着熏香,床脚处还摆着一个木制的浴盆,一个龟奴正在往浴盆中倒着热水。莺莺、燕燕服侍着猴王宽衣解带,在两双玉臂的搀扶下,一丝不挂的猴王赤条条的坐进了浴盆。在盆中泡了大概一刻钟,猴王换了身宽松的白袍,怡然自得地坐在木床边沿,崔莺莺半跪在床边,手里捧着碗蜂蜜水,正一勺接一勺地喂给猴王,洪燕燕则是跪在猴王身后,那双粉拳正在卖力地替猴王敲肩捶背。猴王感受着身后不断敲击的小拳拳,咂摸着口中蜂蜜水的滋味,嗅着熏香与脂粉混合交融的气息,一双虎目却是不由自主地,顺着崔莺莺白皙秀颀的玉颈向下看了过去。
正当猴王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之际,他脑中却是猛地闪过一道灵光,竟在这般软玉温香、缱绻旖 旎的档口,鬼使神差地想起来《西游记》原文中,须菩提祖师传授给自己的长生妙法。此妙法口诀乃是:
显密圆通真妙诀,惜修生命无他说。
都来总是精气神,谨固牢藏休漏泄。
休漏泄,体中藏,汝受吾传道自昌。
口诀记来多有益,屏除邪欲得清凉。
得清凉,光皎洁,好向丹台赏明月。
月藏玉兔日藏乌,自有龟蛇相盘结。
相盘结,性命坚,却能火里种金莲。
攒簇五行颠倒用,功完随作佛和仙。
猴王将口诀默念了一遍,眸中已是多了几分清明,在心底盘算道,“谨固牢藏休漏泄,休漏泄,体中藏;自有龟蛇相盘结,相盘结,性命坚。哎,看来欲得长生,以后便只可擦枪不能走火了。也罢,既然是不射之射,今夜我便在这火里,好好种种金莲。待我以后去了斜月三星洞,再向老恩师讨教这‘动字门’里的,采阴补阳、攀弓踏弩、摩脐过气之法”。念及于此,猴王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突然伸手握住崔莺莺藕节似的手腕,一本正经地说道,“两位小娘子,这酒也吃了、澡也泡了,我看今夜月色甚美,不如你我三人,彻夜秉烛夜谈,如何啊”。说罢,猴王也不等二女回话,轻轻从背后拽过洪燕燕,又将崔莺莺揽入怀中,纵 情连笑几声,便拥着二女,齐齐朝榻上倒将去也。
有道是,三杯花作合,两盏色媒人。心中有百转千回绕指柔,胯下是千锤百炼怒抬头,生我之门死我户,看得破时忍不过。骏马却驮痴汉走,美妻常伴拙夫眠。巫山云雨几时就,莫负襄王筑楚台。
有词曰:谁人汲得西江水,难洗今朝一面羞;莫叫襄王劳望眼,巫山自送云雨来;癫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醉后不知天色暝,任他明月下西楼。
又有词曰:罗绮丛中初见。理鬓横波流转,半醉不胜情,帘影犹招歌扇。留恋,留恋,秋夜辞巢双燕。
话说这一夜,猴王初试云中雨,凭着一手龟蛇盘结、火里种莲、不射之射,竟是片刻不停的鏖战了一个多时辰,直到那莺莺、燕燕二女,娇喘连连地瘫倒在榻,猴王方才收了神通。细看之下,他竟是气不长出、面不改色,眸中闪着点点精光,皮肤也显得细腻红润,更有光泽了。此时屋内已是熄灭了烛火,借着朦胧的月色,猴王意犹未尽地欣赏着身侧,莺莺、燕燕那一塌糊涂的狼狈模样,回味着自己刚才纵横驰骋时的飒爽英姿。“若是此时此刻,能抽上一根儿事后烟,那才真叫快乐似神仙呢”,猴王心底暗道一句,下一刻他便头枕着波涛,心满意足的沉沉睡了过去。
屋里的猴王兀自睡的美梦香甜,只是苦了睡在中厅的银狐,熟睡之中,却被阵阵蚀骨销魂的莺声燕语给吵醒,屋里那一男二女自是精神抖擞、其乐融融,屋外的小银狐却是又羞又气,只得用前爪死死捂住耳朵,龇牙咧嘴的在蒲团上辗转反侧,好似百爪挠心一般。银狐在厅中苦熬了一个多时辰,好不容易等到屋里云销雨霁,没了声音,自己却是错过了困头,此时也只能干瞪着一双碧眼,恶狠狠地朝里屋啐了一口,“死猴子,竟然折腾了这么久,搅了姑奶奶的清梦,看我明天怎么收拾你。那个叫子乔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区区一介凡人,竟是来来回回折腾了六、七次才肯罢休,真是贪得无厌、好色无度。数来数去,还是那诸葛村夫最知道心疼人,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便草草完事了,他这身子骨果然是虚的一匹啊”。
一夜无话,待到翌日天明,莺莺、燕燕早早起身,百般殷勤地服侍猴王起床更衣洗漱。半刻钟后,猴王带着二女步入中厅,一眼便瞧见,趴在蒲团上的银狐,正顶着浅浅的黑眼圈,恶狠狠地盯着自己,那双碧绿的眸底似乎还带着几分幽怨。“不好意思哈,小银狐,我们昨晚是不是吵到你了”,猴王笑嘻嘻地将银狐揽入怀中,言罢又朝莺莺、燕燕炫耀似的挑了挑眉毛,身旁的莺莺、燕燕掩嘴轻笑,各自脸上泛起点点桃红,冲着猴王盈盈一礼,便先行告退了。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诸葛村夫和子乔联袂步入中厅,眉开眼笑地陪着猴王一起用早餐,三人各自聊了聊昨夜的战绩。子乔说自己昨夜杀了个七进七出,直把那素衣美女收拾的是,服服帖帖、两股战战。诸葛村夫则是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说他昨夜舞枪弄棒威风八面,饶是以一敌二,却是金枪不倒大杀四方,折腾了足有半个多时辰,直将那二女杀的是丢盔弃甲、连连求饶,自己方才罢手云云。
子乔当然知道自家少爷这点儿斤两,见他兀自吹的兴起也不好拆台,只能讪讪地陪着笑脸,连连点头称是。“切,明明只有半盏茶的工夫,还好意思吹自己折腾了半个多时辰,诸葛村夫这厮的脸皮,怕是要比临淄的城墙还厚了”,银狐强憋着笑意,在心中腹诽道。猴王闻言也是忍俊不禁,阴阳怪气的调侃了一句,“村夫啊,我看你这全身上下,最硬的,也就剩下这张嘴了。你昨夜怕不是靠着那三寸不烂之舌,把人家姑娘给杀了个丢盔弃甲吧”。见猴王拆台,诸葛村夫却是面不改色,只推说这几月旅途甚是劳累,导致自己昨晚发挥欠佳,还说今晚继续在古月楼摆酒设宴,定要用异域的美食、美酒与美女,好好款待猴王云云。
三人有说有笑的用过了早餐,诸葛村夫向猴王告假,说家中有许多琐事等着自己处理,今日白天先让子乔陪着猴王逛逛临淄城,待到晚上自己再来陪大哥饮酒作乐,猴王自是点头应允。子乔先送诸葛村夫回了家,然后便在猴王的指点下,在临淄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驾车闲逛。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猴王坐着马车在临淄城内,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却是鬼使神差的来到了,东湖商社所在的那条大街。“子乔,停车。你在车里稍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猴王轻轻吩咐一声,待马车停稳,便抱着银狐下了车,不徐不疾地朝着那扇朱红色的院门走去。这里插一嘴题外话,古时以五户为一邻,以五邻为一闾,以二十闾为一坊,又以十坊为一区,东湖商社的位置靠近临淄城东北门,高门大院、粉壁白墙,占地一闾有余。院门后面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中耸立着三间青砖瓦房,房中布置和寻常商铺一般无二,墙壁四周安了几排木质货架,货架上摆着各色货品,几个伙计正殷勤地向顾客推销商品,掌柜的则是站在柜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拨着手中算盘。
猴王抱着银狐,刚跨进店铺门槛,便有一个眼尖的伙计,十分热情的上前招呼道,“公子里面请,请问您想置办些什么。我们东湖商社的虎骨、熊掌、皮草、山参,都是这临淄城中一等一的货色,院中厩舍还有几匹东胡来的千里驹,若是公子有兴趣,我这就领您过去看看”。猴王微微摇头笑着说道,“抱歉,我是来找人的”,“敢问公子,您要找的是何人”,“我是慕容昕姑娘的朋友,劳烦这位小哥,进去帮我通禀一声,就说有故人来访,还请慕容姑娘移步出来一叙”。“这...”,那伙计闻言愣了片刻,转了转眼珠,又上下打量了猴王几眼,转回身冲柜台喊了句,“掌柜的,这位公子说他是来找人的,您看这事儿...”。伙计话音未落,那掌柜已是款款走出柜台,笑容可掬的站在猴王身边,明知故问道,“这位公子,敢问您来鄙店,是要找何人啊”。猴王云淡风轻地撸着怀里的银狐,耐心地说道,“掌柜的,贵店可是住着一位叫做慕容昕的姑娘,我是她的旧友,今日登门便是特地来见她的,烦请掌柜帮忙通禀一声”。
那掌柜的眼中泛着点点精光,装模作样的拧着眉沉吟了片刻,面露难色的答道,“还请公子见谅,不是我不帮您通禀,只是鄙店这几十号人里,确实没有您说的那位‘慕容’姑娘啊。公子,您确定您那位朋友,就住在我们店中嘛”。见那掌柜的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猴王心底微动,不动声色地说道,“呃,既是如此,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地址吧。掌柜的,多有叨扰,还望海涵”,说罢猴王眸底闪过一道蓝芒,漫不经心的在店中货架上,来来回回地扫了几眼,又伸手指着不远处货架上的一个胡琴说道,“掌柜的,这把胡琴我要了,麻烦再帮我挑个琴囊”。片刻之后,猴王左手抱着银狐,右手拎着琴囊,迈着小方步,心满意足的出了店门。见猴王走远,掌柜的立刻收了笑脸,阴恻恻的盯着猴王的背影,招手将刚才那个伙计喊了过来,凑在他耳边低声吩咐道,“跟过去盯紧了那人,摸清楚他的底细,再来报我”,“是”。
“哎,我不惹是非,可是非却偏要主动来惹我。小淫狐,你说这事儿,到底该如何是好啊”,猴王嘴角擒着人畜无害的浅笑,柔声叹道。银狐见院中四下无人,舔着前爪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看这东湖商社里面,无论是喝花酒的齐老板,还是这爱扯谎的掌柜,又或者是那个打算跟梢的伙计,有一个算一个,从上到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干脆全都弄死算了”。“成,那就按你说的办,从上到下全都弄死,一个不留”,“切,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死猴子,你就算急着要去英雄救美,也总得先把事情搞清楚,再动手吧。毕竟几十条人命呢,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你不怕业障缠身啊”,银狐吐了吐舌头,放缓了语气劝道。“得嘞,听人劝吃饱饭,咱先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做计较也不迟。对了,小淫狐,你知道啥叫‘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猴王眸中闪着寒芒,快步出了院门,抱着银狐钻进马车,凑到子乔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