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坐在河边看着湍急河水,明明手里拿了一根鱼竿却就是无法静下心来钓一尾鱼烹了下酒。
所以他索性将鱼竿丢在地上,然后回身歉然的看了一眼有些期待的容若一眼道:“刚才我掐指一算,今日不宜涉水要不咱们吃别的?”
林容若一怔随即有些鄙视的说道:“刚才是谁说今日风和日丽正是钓一尾金鲤烤了佐酒的好日子?”
沈宁摆了摆手道:“钓鱼这件事是需要心境的懂不懂?”
“如果心境不宁,莫说钓鱼便是下河去摸都不一定能摸得到。”
“钓鱼是一件极雅的事,若是脱了鞋卷起裤管下河去摸就变成了一件俗事。”
“所以今日不吃鱼。”
林容若撇嘴道:“你若是不想钓那就把好位置让开!”
她挥了挥小手意气风发的说道:“我来钓鱼,我来烤鱼,一会儿你就等着吃饭好了。”
沈宁惊愕的看了林容若一眼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是林容若么?”
“自然是!”
“你什么时候钓过鱼?”
“你又什么时候烧过饭?”
林容若脸色微微一红有些尴尬的说道:“秦姐姐说……男人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愿意和自己的女人倾诉。”
“可忆安哥哥你的事都太大了些,虽然这两年我极力让自己看到的世界变得大一些,但还是追不你的眼界。”
“所以就问秦姐姐,如果我不能帮你解决烦忧怎么办?”
“秦姐姐说那你就应该烧一手好菜,当男人心情烦忧焦躁的回到家里的时候,如果桌子摆放着让人暖心的可口饭菜,他的心情也会变得好起来。”
沈宁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习惯的揉了揉容若的头发说道:“别强迫自己去改变什么你不过还是个好吃懒做的小丫头。”
林容若坐直了身子申辩道:“我已经十六岁早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哪里小了?”
沈宁的视线在她鼓囊囊的胸脯扫了扫随即点头认真的说道:“确实不小了。”
林容若的刷一下子变得极红。
虽然她自幼便适应着沈宁的无耻,但对于一个无耻无限的人来说适应什么的根本就毫无意义。
她将头扭向一边不敢看沈宁的脸,而后者见她退避视线更是肆无忌惮的在那美好的胸脯狠狠看了一会儿。
“你性子安静本来是极适合钓鱼的。”
沈宁扯开话题笑了笑道:“可我记得从小到大你就没有钓来过一条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沈宁本想如实说是因为你没有杀心,但转念一想林容若没有杀心是自己从小到大精心呵护出来的结果。
若是说了难免破坏了她的心境所以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站起来将硬弓拿起。
动作行云流水的连发三箭射死三尾四五斤沉重的大鱼,微笑道:“先去找人收拾了我去帮你捡些干柴。”
林容若将那三尾鱼用网子捞起来,面对那三箭都是将鱼眼射了个对穿的破甲锥竟是没有丝毫震撼的表情。
若是别人看到这般箭法只怕早已经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可在她看来忆安哥哥将任何事做到最优秀也是一件正常的事而已。
说起来她对沈宁的信任,竟是比沈宁自身的自信还要强的多。
她看着那三尾死鱼有些出神,不是因为她震惊于沈宁的箭法而是在想钓鱼是雅事,摸鱼是俗事,那这么直接的用硬弓射鱼算什么事?
沈宁有些心不在焉的捡了几根干柴,下意识的站直了身子再次看向大业城那边。
只是隔着太远即便天气晴的如洗过一样,但若是不登高绝看不到七十里外的大业城。
即便能看到那城也看不到城里发生了什么事。
恰在此时远处有一骑人马飞驰而来。
马背的骑士见了沈宁飞身下马跑了几步躬身行礼道:“见过主公!”
“说!”
沈宁随手将捡起来的干柴丢在地问道。
“一个半时辰之前沈世永的人马开始进攻玄武门,但沈原显然是有准备。
据说太极宫中布置了重兵,即便沈世永能攻克玄武门只怕也再难寸进。
西内苑的城门还在唐俭手里,沈世永急调在大业城东北二十里邱家庄的王须拔一万人马入城支援,但王须拔所部被唐军困在邱家庄根本出不来。*”
“房彦藻带着的一万人马已经入城,但从在建的永安宫中涌出大批禁军将房彦藻的人马也围了。”
沈宁嗯了一声看着面前这个风尘仆仆的汉子问道:“沈世永必败?”
那密探垂首道:“王大人说看样子有七成是败了。”
“七成……”
沈宁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明知道只有三成不足的胜算沈世永还是猛攻不止……”
“他不是个白痴想来是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想办法让密探的人靠过去能靠多近靠多近!”
“如果实在不行就动一动埋得最深的谍子,孤绝不许沈世永就这么杀了。”
他摆了摆手道:“去吧!”
那密探一怔下意识的问道:“靠近谁?”
沈宁道:“王崇山知道。”
那密探立刻点头道:“臣这就回去。”
说完极干脆的转身就走沈宁看着他骑马远去的背影缓缓摇了摇头弯腰将掉在地的干柴一根一根又捡起来一边捡一边低声自语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玄武门
沈子城皱着眉头甩开柴容川的手道:“孤若是这会退下去岂不落人笑柄?”
柴容川无奈的叹了口气。
自从叛军开始攻城以来他已经劝了三次,太子沈子城就是不肯下城去。
刚才一支破甲锥擦着沈子城的身子射了过去钉在柱子上,吓出了柴容川等人一身冷汗。
城墙虽然早有准备盾牌手在沈子城身侧站成了一个半圆,但战场刀箭无眼万一被冷箭伤了他谁都不好交代。
沈子城执拗的站在那里,倒是身边人一个个胆颤心惊。
“玄武门太狭小了些,战场拉不开。”
“叛军只能几个团几个团的将兵力往里填,可玄武门城墙的守军却有的是人递补进来。”
“这样杀下去对叛军没有一点好处可言。”
“但沈世永到了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撤出大业城……”
“臣以为他肯定还有别的手段。”
柴容川压低声音说道。
“手段?”
沈子城微微一怔,将视线从那惨烈的厮杀收回来,看了看柴容川沉思了片刻后忽然笑了笑道:“手段?”
“世永此时还没有拿出来的手段其实不用劳神费力也能想到,只是到了现在他那手段还没有使出来,你不觉得有些奇怪?”
柴容川点了点头道:“臣也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
沈子城笑了笑环视了一下四周。
娘子军中曾经的两员悍将,王伯超和夏逢春都有万夫不当之勇就站在自己身后。
麒麟卫统领皇甫无奇,朱雀卫统领独孤一柔,玄武卫统领万玉楼几个人也在不远处戒备。
三卫中精选出来的几十个高手再加禁军中挑出来的精锐铁桶一样护着自己,沈世永就算有什么手段只怕也使不出来了。
他自信的笑了笑道:“没有使出来无非只有两种可能,不想使出来,不能使出来。”
他将自己身前的盾牌推开,视线再次注视在城下那白马黑甲的少年身低声道:“你觉着现在他是不想,还是不能?”
柴容川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心中却叹道:我哪里有心思去管沈世永是不想还是不能。
只要将你护了周全,挨过了今日沈世永伏法门外,那些叛军伏法,那些依附于沈世永的官员伏法这就算大功告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裂虎营的校尉叼着横刀单手攀住城垛一跃而上。
竟是带着几分决死的彪悍气息半空中一刀斩向人群簇拥中的沈子城。
“杀太子立秦王!”
随着他一声暴喝,在他身后几名挤了城墙的裂虎营士兵疯了一样的往前顶。
前面的士兵明明已经被河东郡精兵捅穿了肚子却根本就不去管垂下来的肠子,依然一刀一刀劈砍着如惊牛一样往前冲。
沈子城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随即脸微微一红。
不管是那凌空跃起的裂虎营校尉,还是那几个疯了的叛军士兵其实根本就近不了他的身。
但他依然在一瞬间脑子里闪过一丝惧意,所以这让他觉着自己在众将面前有些丢脸。
只是他觉着丢脸的片刻,那跃起的裂虎营校尉被夏逢春一把抓了手腕抡起来又丢回了城下,不用去看便知道肯定是活不了了。
守在沈子城身边的巨盾手发一声喊整齐的往前冲了几步,硬生生将那几个裂虎营的士兵撞了回去。
他们手里的巨盾近一人高举起来之后裂虎营的士兵根本就伤不到他们,但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裂虎营士兵依然在奋力的用横刀劈砍着。
横刀斩在包了铁皮的巨盾发出一声一声的闷响。
“杀太子!立秦王!”
在被顶下城墙之前那几个彪悍的士兵竟是整齐的吼了一声。
沈子城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怎么也想不明白沈世永是如何将这些忠于大唐的士兵变成了一群疯子的。
城下
看着自己部下的士兵一层一层的被羽箭射翻,看着那些极艰难攀爬去的士兵被人推下来摔成了肉泥。
沈世永的脸色始终没有丝毫变化,他骑马站在弩车的射程之外眼神平静的看着城墙那人群最密集处一眨不眨。
他知道此时城墙有个人也在看着自己,他在等那个人实现与自己的约定。
想不到你竟是连我也瞒了这么深……
若是今日没看到你,我竟是还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样一个身份。
沈世永看着城墙那身影心中有些感慨的想到当日初见你的时候,你便说过谁能让你重现家族的荣耀你便愿意为那个人做任何事。
现在这机会就在眼前你不动手,莫非是以为太子他能帮你做到?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天下无双的绝美舞姿。
就在他想这些的时候御书房中沈原放下批奏折的朱笔伸了个懒腰。
十几日来没有批奏折今日精神竟是显得极好。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抬起头看了一眼垂着头站在不远处的吴英海忽然说了四个字。
“朕在等你。”